正文 晓夜咒歌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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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吧睡吧
大地之风将你轻摇入睡
擦乾最後一行泪痕平稳地入睡
倾听夜风之呢喃
沐浴星辰之光辉
睡吧睡吧
彼岸之风将你轻拂入眠
拭去最後一滴清泪恬静地入眠
吹散记忆之迷雾
祛离黑暗之咒缚
让众星拥你入睡让璧月哄你入眠
我们会守著你醒来的那一刻
不论多久不论多久
所以
安心地睡吧
沉稳地睡吧
让曼珠沙华之香勾摹出醇甜之忆
我们会等著你醒来的那一刻
不论多久不论多久
所以
静心地睡吧
恬然地睡吧
渡过漫漫黑夜薄晓便是复醒之时
白昼终将来临
白昼终将来临……
三途河边,黄泉之风轻声细唱著沉静的咒曲;晃晃悠悠,然又无限哀恸。
我们会等著,不管过了多久。
睡吧,你不会感到孤单。
我们会一直等著,等到你再度踏上那温暖的大地。
睡吧,你不会觉得寂寞。
所以…所以……
柔柔歌声中,十二神将离开了沉痛冷冰的河岸旁;重回到有著初春暖阳,及柔软土壤的世界。
彷佛也悼念著那孩子的沉眠,樱雪纷飞了整座京城,满满山野。
是相识的季节,是离别的季节。
每天每天,都有难以计数的人从世上消失,那孩子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世界依旧行进,地球依然转动。
就等吧。
要等什麽?
等待著一个灵魂,当他再度出现,会对著他们微笑,会一一喊出他们名字的灵魂。
那,要等多久?
也许十年,也许五十年,也许一百年…
又是多少个秋,又是多少个冬。
同一片山上的野樱谢了又开,开了再谢…如今樱树不在了,才惊觉又过了几百年。
他们就一直待在这座四四方方的京城里,浑愕地数著流水上的花瓣过日子。
等待的时光,总是不变的漫长。
而会变的是人,会变的是事。
人类永远只会在意自己的领土是不是变大了,连一分一寸也要计较;或是缩小那麽一点点,便要倒戈相向,操枪弄炮。
於是,这样的人心挑起了战火。
表面做得再美,也遮掩不了腐败内心发出来的臭味。看到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同信仰的外族,便惧怕了。
於是,这样的人心带来了战火。
整片整片的火海,烧光了满山的花树,烧光了残留京城的暴戾之气;却烧毁不了满满的想念,想著念著等著的那个灵魂。
等待,沧海桑田,即使繁华过後的平安京,也会没落;等待,即使是武人的掘起,也有消失的一天。
见证历史兴衰,感叹世代更迭。
不变的是波光粼粼的鸭川,陪著他们渡过枯燥乏味的时间。
不变的是贵船山上的高淤,睨看著那些自以为控制万物的人类。
不变的是患难相持的同伴,默默等待他们的主人现身於世的同时。
又等了多久?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千年。
他们相信那孩子的魂魄一定会再度出现在这世上。
那是他答应他们的。
生命得以延续,得以转生的方式。
他们却找不到有任何类似那孩子的灵魂。
会在这片白云苍狗的土地上吗?还是在遥遥外海的那一边?
等待的那个灵魂迟迟不见。
毫无依附的生活,命再长又能如何?
冷眼看著世界,从古老的刀箭到进步的炮车铁船。
砍伐森林,挖去土块,填起大海。
曾几何时一个又一个的茅草屋消然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石灰与水泥的化合物。
直到地上找不到多馀的空地,便学会向上发展。
时间过得久了,文明也得以升华。
脱去笨重的和衣,换上轻简的西服。
签定几张薄薄的纸,世界将不再干戈。
没想到这样的世界也会有和平共处的时代,种族与种族。
那…妖怪和人类呢?鬼灵与人类呢?神将与人类呢?
被淡忘了吧,被遗弃了吧。
勾阵坐在红瓦顶上,看著悠悠云朵,看著从战火重生的满满樱花。
已经过了一千年了。
说短不短,对人类来讲又太长,长得足已将世界改造成这副得性。
天上飞的,地上爬的,以往满城跑的小鬼小妖,被迫逃往更深更远的山里,不是因为强大的异邦妖影,而是人类剥夺了他们的生存地。
鸭川依在,贵船依在,平安京却已然置换成京都,这一千年来都没离开过的感伤地。
吐了一口长长的气,吹散长久以来的弥漫整城的阴霾。
「勾阵!」
屋檐下,一颗小小的脑袋正往上探,春天的阳光纵然不强,但照进眼里也是要眯上一眯。
一头乌黑短发,及眨著琥珀色眼睛的男孩,抬头对勾阵招招手;穿著整齐烫平的制服,提著黑亮的书包,红扑扑的脸上挂著笑。
樱花似乎开得比过往更加灿烂,像是燃烧了整条街道的火光。思绪奔腾回到千古,也是在这样樱雪纷飞的日子里,那孩子出生,及死亡。
勾阵甩了甩头。
「放学啦。」
轻盈一跃,飘然降落下来。是怕若不下来,男孩就会这样一直抬著头看著勾阵吧。
「是啊,其他的神将呢?」
「老样子,待在异界,或者是到处逛逛。」
喔。男孩应了一声。
他是这个家里的独生子,双亲都在外地工作。
他的父母没有见鬼的能力,是个极其普通平凡的人类;但他们知道就算把小儿子丢在家里,也不必担心。
因为他们知道会有照顾他的人在。
无非是,男孩带著千年前另一个孩子的灵魂,他们等待已久的灵魂。
男孩身旁总是跟著一个白色、小小的身影,带著哀哀神情。
「那,今天要讲什麽?」
「今天来说说八卦吧。」
「嗯!」男孩兴奋点了点头。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男孩和勾阵进入客厅,从书包里拿出一只摺得不算完美的式蝶;男孩凝神静心轻轻在纸上吹了口气,蝶便会飞了,会动了。
拍拍翅膀,蝴蝶在客厅上空盘旋,又飘飘滑下停在男孩手上。
勾阵张大眼睛看著。这孩子,前几天才教会他折纸式,现在已经能让纸式舞动了啊。
同那灵魂,拥有强大的力量,拥有被妖怪觊觎害怕的力量。
「真厉害呢。」
勾阵端详纸蝶说著;「不过在学校不能这麽做喔,不然会被当成奇怪的人。」
「嗯,我知道。」
男孩摸摸手中的蝶,小心翼翼地收回书包里。
一旁的白色影子落寞地趴在角落闭著眼睛。
阳光洒照下,雪白身体犹似发著淡淡的光晕;长长的耳朵无力地垂了下来,辉红的圆滚大眼里看不到夕阳彩霞…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