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布武 第十四章 女人的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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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慈明平安到达赵都的消息是在入冬的时候,由弦高带回齐都的,同时带回来的消息中最为重要两件事分别是关于周国与楚国的。
“殿下,楚国的长安君如此正深居于赵宫之中。”弦高的声音低沉柔和,这是他的习惯,他喜欢用这种沉静的语调讲出一个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是赵宫里的细作偷偷传出的消息,具体长安君和赵王有何打算尚没有消息,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针对的是楚王。”
昭乐点头,长安君之事他并不意外,结合年幼时的往事,他甚至可以猜出释放长安君的人是谁。“还有别的么?”
弦高眨了眨眼,露出一丝笑意:“当日殿下命人送往周宫的两名细作已完成使命。”
昭乐笑了笑,手指摩挲着桌上的竹简,淡淡道:“弦高,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有吴国的消息么?我姐姐在那儿还好么?”
“夷光公主嫁过去后很得吴王喜爱,大有专宠之势。”
“姐姐把吴王迷住了?”昭乐歪着头皱了皱眉,以他对吴王的认知,他并不认为吴王可以这样轻易地被女人迷住。吴王和周王不同,对周王奏效的招数,对吴王却并一定奏效,他已经不能再走错一步了。
“看起来是这样的。”
昭乐摆摆手,示意让弦高下去。
弦高从背上的背篓中拿出一个精美的陶罐:“殿下,这是奉给夫人的礼物,还请殿下代夫人收下。”
傍晚的阳光洒入大殿,昭乐卷起手中的竹简,对身边的宫人道:“拿上是早上弦高送来的那个陶罐,我要瞧瞧母亲去。”
晚风习习,渌水宫中梅花含苞,薄雪化作雪水,溶进土地之中,孕育下一季的花草。这是大自然对土地之爱,是大地母亲的爱。
昭乐在殿中行了个大礼:“母亲!”
华夫人朝昭乐招招手:“殿下快起来吧,怎么这会儿来了?”
昭乐命宫人将弦高带回的陶罐交给华夫人身边伺候的侍女,呵呵笑道:“一是来许久未见母亲故而前来看看,二来是给母亲送这罐子。”
华夫人拿起陶罐细细端详一番,问道:“这东西是周国带回来的吧?”
“弦高倒是没说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昭乐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跑到华夫人身后,与她一起观赏陶罐。
华夫人笑着站起来,拍拍昭乐的手:“弦高回来了么?”
“是。”昭乐坐到华夫人身边将夷光公主的消息讲给她听,末了无奈地叹了口气:“长姐在吴宫得宠本是好事,只是到时候我攻打吴国时,该如何护着她?她若不得宠还好救她出来,如今得宠,再救她可就难了。”
华夫人笑道:“若到那时,吴王顾念你长姐与他的情谊,不也是一桩好事?”
昭乐哼了一声:“若是如此,他便不是吴王了。这会儿他独宠长姐,指不定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华夫人声音低低的,却饱含着一种很特殊的力量,正是这种力量,将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印在了昭乐的脑海里,再也不会忘记,也不能违逆:“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你长姐虽愚,却是长在王室,这些东西年幼时便见得多了,她想必也有自己的计较。殿下不必顾忌她,只行当行之事便可。”
华夫人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天文六年的密夫人。密夫人当日能够送亲生儿子前往生死未卜之路,她今日如何不能为了齐国的未来牺牲女儿?
昭乐垂着眼睛不敢去看对面的华夫人,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母亲的力量,也许应该叫做女人的力量。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里,不单男人是勇敢的大将,就连女人都变得如此果敢。世人常说,乱世出英雄,巾帼亦是英雄。
“母亲,昭乐还有一事想求您相助。”
“殿下但说无妨,你我母子之间还有什么求不求的?”
昭乐抿住唇,几次张口后终于将已徘徊内心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日前母亲派公子羽送来了和谈书,欲将聘聘公主嫁与昭乐,以秦晋之好结齐梁之盟。”
“这事儿可没听殿下提起过,想来是被殿下婉拒了。”华夫人摸摸昭乐的头,低声道:“殿下这年纪,也该娶亲了。”
昭乐一怔,随即笑道:“天下未平,昭乐怎会有心娶亲?”
华夫人没有多言,慈祥地看着昭乐,微笑着问道:“那么殿下想让我做什么呢?”
昭乐道:“我想请母亲写封信给我母亲,日前我虽拒绝了公子羽,却并非不想与梁国结盟,只是和亲这法子不好。可我才回了公子羽,不等我多说,他一气之下便离开了,此刻若我贸然送信前去,怕是不妥。所以还想请母亲助我一臂之力。”
“只一封信而已?”
“正是。”昭乐重重地点了点头。“母亲这一封信便能决定了齐梁两国的邦交!”
华夫人微微颔首,唇边挂着温柔的笑:“如此说来,这信倒是要好好斟酌斟酌了。待我好好想想,明日写好了给殿下送去过目,可好?”
昭乐躬下身:“多谢母亲出手相助!”
位于北方的楚国,已落了一场雪,一场大雪为楚都披上了银装,楚政久久立于风雪之中,身上的披着黑色的裘裳。他摸摸脚边那只有着阴狠目光的大狗,低声笑着,一遍一遍笑的越来越大声。
他扭过头望着右侧的枯树,顺手拍了拍大狗的头,沉声道:“师父若不是为了这家伙,还不会来见我呢吧?”
李斯面无表情的从树后走出来:“陛下说笑了。”
楚政身边的大狗见到李斯之后发出了兴奋地低吼,不停地扭动着脖子,想要挣脱楚政的牵制。楚政松开手里的绳子,偏过头对李斯笑笑,笑意不明。
大狗哪知道这些,得到了自由后立即冲向李斯。它到李斯面前兴奋地人立而起,两只爪子搭着李斯的肩膀,用舌头舔着李斯的侧脸,舔够之后还要亲昵的蹭蹭方才作罢。
楚政嗤笑道:“它与师父倒是亲热。”
“这是自然,这狗与人相似,也是有感情的。”李斯蹲下来抱着大狗的脖子,笑着用脸蹭蹭大狗的头。
楚政冷眼看着这一切:“师父说不错,狗尚有情,您却是好狠的心!”
李斯抬起头,脸上笑容轻蔑:“我早说过陛下的妇人之仁会乱了大事,此刻我国兵力日强,长安君便再留不得!”
“他是我弟弟!”楚政听到李斯的话,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大跨步来到李斯面前大叫着。
李斯蹙了蹙眉:“那又如何?他还是我徒儿呢!”
楚政像是承受不了一样摇摇头,满目悲伤:“您这是让成乔步入万劫不复之地呀!您这是要逼死他……”
李斯低下头逗弄怀中的大狗,再不看楚政一眼,只是低声说道:“让他万劫不复也好过让天下人说陛下同室操戈、亲手嗜弟的强。”
“师父……”楚政知道师父所为都是为了自己,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您去把成乔找回来吧……告诉他,我不怪他……”
楚政的背影消失在银装素裹的路上,慢慢淹没在这一片纯白的天地间……
李斯圈住大狗的脖子,哽咽道:“你听到了么?陛下让我去寻回成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