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布武 第十二章 时光流过,情谊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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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相双手捧着一沓白绢恭恭敬敬地递到昭乐面前:“殿下,这是魏大人走前交给老臣的。”
那是魏慈明在得知要随赵灵宫离去时,连夜赶着画出来的,他本是想着等明年过完年再同昭乐谈及灌溉的改革。然而,他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他无法将这些图亲手交给昭乐,更加无法亲自指点工匠们。
——这些改良图像是有千斤重。
昭乐拿着这些薄薄白绢,感受着饱含于其中,师傅对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管相在下首深深地凝视着昭乐,这是他未来的国君。随着时间的流淌,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齐国还有一个远在楚国监牢里的陛下,渐渐所有百姓心中,齐国的掌权者已由陛下变成了殿下,就连他也不例外。
殿下,陛下。
想到那个他不知今生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的陛下,管相垂下因年迈而变得松弛的眼皮,脸上灰褐色的斑、以及眼角眉梢的皱纹,都在昭显着他已不复从前。
昭乐望着管相,脸上露出了一种不符合他现在年龄的神情,或者说,那是一种超于他年龄的神情。他握着手中的改良图,轻轻地对着管相说了一句话,年迈的管相脸上露出了些茫然的表情,他知道这个老人并没有听到自己话。
“外公,多谢你。”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管相这一次听到了昭乐的话,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殿下,您折煞老臣啦!折煞老臣呀!这……这您要老臣如何消受的起?”
昭乐过去扶起管相,笑意盈满了双眼:“您本就是我的外公,有什么消受不消受的?”
“殿下!您应该铭记!”管相本来浑浊的的双眼一下子睁大了,目光变得尤为坚定。“您的生母是密夫人,您的外公是晋王陛下!这是永不可改的事实!您……你不可忘记呀!”他握紧了昭乐的手,握紧了他的太子殿下。
昭乐抽出被管相握紧的双手,反握住那双已经发皱的老手,轻轻拍了拍:“我未曾忘记我生母是谁,也未曾忘记晋王是我的外公。但母亲曾说过,华夫人与她等同。这些年来华夫人待我如何,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昭乐以为,生母待我也不过如此……”他抬起头与管相对视,回以他同样坚定的目光。“昭乐比别人要幸运,我有两个疼爱我的母亲,同样,也应该有两个外公。身为晋王的外公,昭乐不能常常见到;而您,时时刻刻都可在我身边。请您接受昭乐的孝心可好?”
管相听着他的话,心里一阵阵地发酸,他抓住昭乐的手,一遍遍地喊着殿下,终于落下了两行清泪。
他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还偏偏都嫁入了王室。纵是大女儿育有一儿一女,他也不曾体会过弄孙之福,却想不到在外孙女嫁往吴国、亲外孙出家为僧之后,竟会得了这样一个便宜孙儿。
除了落泪,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他心中的激动。
昭乐始终紧紧握着管相的手,笑着倾下身子,甜甜地唤一声:“外公!”
花园中的鸿鹄大约是迷了路,带着几只小小的、新生的鸿鹄溜达到了昭乐殿外,它偏着头看殿中的少年人和老人,鸿鹄张开洁白的双翅,发出了如歌叫声。它身后跟着的几只小小鸿鹄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张开短小的双翅,发出稚嫩的叫声。
子玉带兵凯旋归来时,楚政摆出了很大的排场迎接他,并封他威猛将军。
“谢陛下!”子玉跪在地上,诚心地感谢着这个给他机会、并且信任他的男人。
楚政抬抬手,示意他起来,之后一一加封了这一次前往鲁国助战的将士们,令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出骄傲的笑容。
楚政从朝堂离开后,本想带着子玉回到天王苑再细问他战场上的情节,但他走着走着不自觉地便到了天守宫的门口。他回头看看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子玉,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你可知道这地方是哪儿?”
子玉抬头瞧了瞧院门上的牌匾,从右往左一字一句地念道:“天,守,宫?”
楚政一乐,笑着推了这个被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威猛将军一把:“我还能不认识这三个字么?我是问你……”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少见的柔情,他从不在亲信面前遮掩他的柔情、遮掩他对昭乐的眷恋。“我是问你知道这里是谁住的么?”
子玉摇头:“宫内之事,臣自然不知。”
楚政摸摸木质的宫门,上面没有一丝尘埃:“这里原来是昭乐住的,他走后我没有让任何人住进这里。”
他推开宫门,里面已经堆满了菊花,清香的气息在空气中萦绕。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过,即便昭乐不住在这里,每年秋天他还是会命人放上许多菊花,好像昭乐还在一样。
他闭上眼睛,嗅嗅院中的花香,感到十分舒心。
天守宫里住着两个侍女,都是当年伺候昭乐侍女,她们是这天守宫中唯一改变了的。昭乐在时她们还是漂亮的小姑娘,现今她们的眼角已经爬上了细碎的皱纹。
从楚政发现她们的改变后,便减轻了她们的工作:“今后你们只需要好好收拾天守宫,保持和当年昭乐太子在时一样。我来的时候,你们不必再出来迎接。”
子玉对于楚政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作为楚政的亲信,他一直清楚地知道陛下对齐国昭乐太子的情意。虽然他并不认可这份情意,但是这是他的陛下所作的决定,他只有无条件的服从、无条件的认可。
楚政没有进屋,一撩袍子大大咧咧地就坐到了地上,他的左手边就是昭乐最为喜欢的楚地菊花。他伸手摸摸菊花的花瓣,笑道:“子玉,你也坐吧。那屋子是昭乐住的,我不爱带人进去。”
“是。”子玉笼着手坐到楚政对面地上,偏头看看右侧的菊花,没来由地想起了当日在沂水之滨与他斡旋的齐国大司马伍齐射。他听说那是昭乐太子的师兄,是世袭的大司马,多年前似乎也曾住在这里。
“我听说这一回,齐国损兵折将,不知具体如何。你讲给我听听。”
子玉想了想,道:“这一回齐国确是受了大创,听说他们倾尽全力以助赵国,统共来了八千兵马,回去的大概只有半数。不单如此,昭乐太子的几个亲信之一,李寄书李将军也死于临沛之战。”
“这些我都知道,别的呢?”楚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菊花之上。“咱们杀了多少齐兵?”
子玉笑笑:“说一个都没杀是不大可能的,然而臣谨遵陛下之令,能不对齐兵下死手则放他们一条生路。初时还好,只是伤了些人而已,到了最后我军连败赵军,得到了议和的机会。但鲁国拒不退兵,反而借着我国之势越战越猛,杀伤了不少齐军。赵军在这等情况之下,便以此为战机,再次引兵攻打鲁都。”他顿了一下,仔细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话,以求平和,不会有邀功之嫌,更不会触了陛下的逆鳞。“情势危急下臣请示不及,带兵夜袭,杀了几个赵军将领,总算是压制了赵军,逼迫其与鲁国议和。”
“鲁国呢?”楚政想起他少年时夺取久安的经历,笑道:“想必是不同意的。”
子玉点头:“不错,是以子玉自己做主,带兵进入鲁都杀了鲁国一个反对和谈的大臣。”
楚政拍拍跪在那里请罪的子玉:“无妨,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就算你杀了鲁王也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