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3）
    宝珏的眼泪哔里叭啦的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二爷就是看不惯我！这算什么！”宝珏说着，更觉委屈，索性哭个黎花带雨，惹得琰模心疼不已。琰模抱着宝珏劝道：
    “我就说你还是小孩子心性儿，二爷那是逗你和宝瑶玩儿，大伙高兴高兴，你怎么就认真了？快别哭了，后儿你二爷跟宝瑶爱走不走，咱们一定走；城南顺福大街上新开了一家店面，专卖你们老家扬州那边儿的东西，我领你逛逛去，你喜欢什么咱们就买，也慰慰你的思乡情。”
    这里琰模好话说了两箩筐，才哄得宝珏不哭了。
    宝瑶送琰棋出了红花轩的大门才笑道：
    “宝珏经不得二爷的玩笑，现在定哭呢，大爷又不知该怎么劝才劝得住呢！”
    琰棋停住了脚，看着宝瑶笑道：
    “一个哭，一个劝，才是有意思呢，不然有什么趣儿！”
    宝瑶笑道：
    “二爷倒是有趣儿了，大爷那可得费好一会儿的劲儿了。”
    琰棋又点头儿道：
    “你们是大哥的人，原本与我无干，可这宝珏娇蛮得也太过了！我听说，前儿他要碗蒸鸡蛋，因为老吴把那鸡蛋蒸得老了点儿，他就咂了碗，把老吴给撵出你们阅色楼的厨房了，是不是？”
    宝瑶叹了一声，看着琰棋：
    “原本有些话我说不合适。像这样的事儿，他哪天不闹几回？像这些个小事儿，已不算什么了；头几天，我们跟大爷园子里听戏去，因大爷赞了一个小旦一句‘好’，他就不受用了，自己跟大爷编了一篇话：说大爷给他出师前这个小旦倚仗着有人疼，嫉恨他的美貌，屡屡欺辱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说完了便哭，非得逼着大爷把那小旦逐出京城，永不准再入。大爷挨不过他缠，果遣人到坊里，坊里的人也不知捏了个什么罪，就把那小旦打发了。可怜那小旦煎熬了这些年，好容易混了点儿声名出来，就这样被莫明其妙的打发走了，心里的苦楚定是流成了河了……”
    琰棋冷笑了一声，只看宝瑶，却没说什么。
    宝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没吱声儿，只看着琰棋。琰棋又道：
    “早说要把你要到我这边儿来跟我办差，大哥就只是不舍；你也二十了，还能唱几天的戏？早晚得寻个正经差事儿做的。”
    宝瑶也无奈的道：
    “我也想跟二爷学着办些正经差事儿，日后在这府里也算有个着落。可宝瑭都二十五了，几次三番的求大爷放他出这阅色楼，外面随便赏个差，大爷只是舍不得，今儿推明儿个儿，明儿个又推后儿个儿。”
    琰棋淡淡的道：
    “大哥的这个性子难劝！没法儿，慢慢的等吧，总不会留到三十了还要你们唱！”
    宝瑶笑了。琰棋自出去了。
    宝瑶送了琰棋回来，琰模便笑着让他坐下，道：
    “演完了端午的戏，咱们商量商量排演新戏的事儿。”
    宝瑶笑道：
    “正是呢。昨儿我出门，听见外面不少的班子都排演了新戏；头几日，‘贺春班’就新演了一部叫什么《梅龙镇》的，整整演了三天，堆得戏园子里人山人海的，说是好得不行呢！”
    琰模把手一拍道：
    “我也听说了！也不知这《梅龙镇》到底是什么戏，只是那‘贺春班’的人我也差不多都见过，哪里赶得上你们！如今倒把咱们的风头盖过去了！”
    宝瑶点头儿笑道：
    “我们几个好，也不过是容貌扮相比外面的人好一些；可论唱腔，论身段，论气度，论神韵，我们都不是最好的。若想都做好了，只能是再加些功夫了。”
    琰模也点头儿：
    “有个‘秋棠班’的巧官，容貌连你们的一半也不及；我看他唱了一出《夜奔》，虽扮相平平，可唱腔实在是好听，一举手一投足的气度神韵真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林冲了！‘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那段戏再火些便过了，再温些便不足，真是妥妥当当恰在好处！”
    宝瑶点头儿。宝珏见琰模这么说，心里便不高兴听：
    “那个巧官二十多岁了，他登台多少年了？戏早演得油了！”
    琰模笑道：
    “我也早想给你们添个师傅，再好好的调教调教你们，不然，枉了你们这绝色姿容了！”
    这里宝珏又问道：
    “明儿戏园子里还去不去了？”
    琰模无奈的摇摇头儿：
    “五皇子回京来了，明儿要来给母亲请安，我跟你们二爷得在家候着，出不去了。”
    宝珏便不高兴：
    “那个被皇上发落到西北荒僻之地的五皇子？”
    琰模点头儿：
    “是。母亲她老人家是他的亲姨妈，他走了七八年才回来，自然是要来问候问候的。”
    宝珏便不再说什么了。
    外面有小厮进来问琰模的晚饭什么时候传，琰模点了点头儿。
    这里，宝珏和宝瑶陪着琰模吃了晚饭，又说了些排演新戏的事儿。
    琰模吃了晚饭，便过去给母亲请晚安了。宝珏和宝瑶也自回了阅色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