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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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湿了的衣物贴着身体,冷,很冷。
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皮肤都起了皱。
蒙蒙细雨,如烟如雾。
南宫远一动,肘部感觉顶到了什么,他吃力地撑起自己,坐了起来。
他在一条破烂的乌蓬船上。远处略可见青青荷色。此刻他觉得自己非常贴切一句诗,“多少绿荷相倚恨,一时回首背西风”,总而言之就是,很凄惨。
南宫远看看自己,不确定自己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还是被雨打湿的。反正是全身上下都能拧出水来。他看了看自己的腿,被刺了个对穿的右腿,不但愈合了,就连伤口都没留下,若不是因为当时太过疼痛以至于他牢牢记得,他几乎都要以为一切都是一场梦。
“律香川?”南宫远试着喊了几声,嗓子又干又疼,像一把火在烧。
他摸摸自己额头,烫手。
他眼前的天地只有一只破破烂烂船一片青波澜漾的水。点点水纹迎细雨,冷风疎疎。
船飘飘荡荡慢慢悠悠,随水不知会流向何方。到处白雾茫茫。
“律香川……”南宫远沙哑着嗓子一遍遍叫唤,最后成了呢喃细语,他实在快没有力气了,支撑不住又躺了下去,睁眼望着青天白云,努力不让自己睡着。
他怕一闭眼睛就没机会再看这世界了。
“哗啦”一声出水,带起一片片水花。
律香川灵活如鱼一般窜上水面敏捷地跳进船里,船身摇晃,南宫远胃里酸水直冒。
律香川手臂伸到南宫远颈下,扶住肩,把人捞进怀里,使得南宫远能靠着自己的胸膛。
南宫远虚弱地笑了笑,“还是律爷你的怀抱舒服。”
南宫远觉得,只要靠着律香川,自己就有活下去的希望。即使律香川救自己,多半只是为了那个任务。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我没有生在南宫家……
“你烧得厉害。”律香川又将人搂紧一分,他忘了自己也是湿淋淋的,他只知道南宫远浑身滚烫,再这样烧下去性命难保。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啊?”南宫远回顾事情的始末,愤怒道:“我要杀了陆灰衣!”
当然直说说说而已,凭南宫远的武功,想杀陆灰衣,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都是那个姓陆的害的!都是自己贪财害的!南宫远懊悔极了,“我为什么要壮大南宫家?盛极必衰这是天理。我为什么要贪财图利,害自己成了别人刀俎鱼肉。我为什么……”
“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
“不说话,容易睡着。”南宫远打了个喷嚏,“这是哪里?我们……不会死在这吧?”
“西湖。”
“啊?”南宫远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律香川,“你怎么知道?”
逍遥山底下有地下水,地下水连着四通八达的暗河甬道。
“南宫玉告诉我的。”
“谁?!”南宫远瞪目结舌。
“南宫玉。”律香川指指南宫远,“她在你身体里。”
“什么?!”南宫远身体一僵,“律香川!你不要吓我!”
“她拿走那幅画,救出我们。”
藏着秘密的画,不能流落人世。
律香川说道:“有些事情难以解释,有些存在超越天地。生死之外还有一种状态,既生既死,非生非死。”
“你、你……”南宫远说道,“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律香川眉头一紧说道:“他们来了。”
“谁?谁?”南宫远转头四处看。
远处白雾散尽,一条官船驶来。船头站着一对官兵,为首的就是陆灰衣。陆灰衣从头到脚一身黑色,他本身精壮肌肉发达肤色偏黑,如今这样一看,犹如修罗煞神。
南宫远松了口气,利益在,人情就在,陆灰衣不敢拿他们怎样。
律香川横抱起南宫远,南宫远唰地脸红耳赤,“放我下来!”
“你有力气走?”
“你……你背我!”
律香川不理会南宫远,抱着他跃出小船,一点水面,飞上陆灰衣的大船甲板。
“救他。”律香川言简意赅。
随船而来的大夫们赶紧动了起来,抬人的抬人,把脉的把脉。
之后,律香川洗澡,换衣,喝下姜汤暖身。再见南宫远时,他已经退烧安睡。
傍晚,船已经靠岸。岸上重兵把守,列队而站。
陆灰衣说道,“把东西给我,你们就能走了。”
律香川问:“那要看你究竟要什么?”
陆灰衣笑了,“你下去见到了什么我就要什么。”
“我看见死亡,无声无息无边无际,没有光也没有轮回。”律香川顿了顿,“从一开始你们就猜错了,那种力量……不是神话里的天兵天将,而是自古以来皇天后土万物生灵存在的奥秘。”
“奥秘?”
“奥秘一直存在下去,不可知的力量永远不能被触犯。”律香川把南宫玉在鬼符密室里的话重复出来,他不太懂,他想陆灰衣更不会懂。
果然陆灰衣沉思了一会,说道,“传说南宫家的起源是因为一个女人,能召唤上古神兽的女人。有文字记载她曾帮助秦始皇一统天下,传说她活了几百年。”
“那是行天命。”
“难道秦始皇统一天下是天命可为,我们大宋抗金就是逆天而行?”
“我不知道。”律香川说道,“我只知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律香川问道:“陆灰衣,这件事是皇帝的意思还是三王爷的意思?”
陆灰衣一愣,又一笑,“都不是。律香川,你难道没有想过为国抗金?你武艺高超心思细腻,无论是做军师还是做将军,都绰绰有余。”
“跟你直说吧,没兴趣。”律香川冷笑道,“这个国家的命运只待气尽。”
白亮亮的刀横向律香川,律香川不躲不闪,两指夹住刀背,“上次被你伤到是中了你的徘徊迷魂香,这次要动手,我奉陪。”
“试试看。”陆灰衣右手收刀,左手一拳已经扫了过去。
律香川旋身飞起一脚,落地一滑从陆灰衣刀峰下贴地滑过,刀气锋利,在他脸上划下一道血痕。
陆灰衣勾起一边嘴角笑得很是狂妄,邪笑一闪而过,他的刀比他的笑更快。这一刹那间他的招式已经变化出好几种,每一种刀法都极锋利、极有效、极残酷。
律香川身子窜出,一脚蹬在墙上借力飞起,整个人半空扭转怞动,细如牛毛的刀片像下雨一般扎得满地都是。
陆灰衣挥刀引带气流避开刀雨阵,律香川站在房间另一头,他不出手时就像教书先生一样温文尔雅,然而脸上那道被刀气划开的口子涔着血丝,出卖他的实质不是书生而是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
陆灰衣看着律香川的时候,眼睛里并没有杀机。反而有种很明显的轻蔑之意。陆灰衣目中掠过一丝笑意,手里刀再次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