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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夏青，原本要出发去临安的孙玉伯又推迟了些时日。
     夏青被孙一重打伤，伤好了又淋了雨，风寒几日不起。
     今日，他才渐渐恢复。若不是大夫说恢复得差不多了，估计没有人会觉得夏青病好了，或许因为他自来就给人一副苍白脆弱的样子。
     “一重发来消息，已经打探出攻城图的所在。”孙玉伯不急不缓说道，“竟然在南宫府。”
     虽说孙玉伯用得“竟然”二字，但是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叫人琢磨不出惊讶之色。
     夏青头也没抬，说道，“应是‘果然’。”
     孙玉伯呵呵笑几声，道，“你越来越得我心。”
     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年笑了笑，“承蒙老伯抬举。”
     “我知道你不屑这些礼俗，但是我孙玉伯当真把你当作——”
     夏青嘴角含了点莫名的笑意，接话道，“忘年之交？”
     “……”
     一老一少对视小会，孙玉伯大笑道，“对！对！忘年之交！”
     说完他便移开的视线。
     夏青又低下了头，搬弄着自己的手指，一副闲心淡薄之样，他说道，“夏青竟不知自己越来越得您的心了，可心有什么用？老伯给我我也不要，给了林夫人才是。若老伯真要给我什么……”
     “你要什么？”
     “信。”夏青垂眸，看到脖子前的血玉扳指，安静地坠在金色的链子上，“我要你信我。”
     “你知道孙玉伯的信任是世界上最难得的东西。”
     “所以，我想得来试试。”
     孙玉伯不做声。夏青缓缓匀开一个笑，风轻云淡，如一朵白莲绽放开来，仿若不染纤尘，含不尽之意，皎皎言外。
     “要我信一个人，很难。”孙玉伯呼出一口气，背着手，夏青刚才的笑颜瞬间纷扰了他的思绪，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一句诗“喧喧杂虏方满眼，皎皎丹心欲语谁？”。孙玉伯心想，为什么曾经没有留意过律香川身边这个人，夏青是诱惑，更是危险。
     孙玉伯波澜不惊地回到话题上，“虽然难，但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尝试在信你，这也出乎我自己意料。也许是夏青你天生就有这个本事，让人情愿信你，不计后果，不留退路。律香川就是最好的证明。”
     孙玉伯看了看夏青，又说道，“我感觉你变化得很快，不再是我第一次见你时的样子，脆弱无助满目哀伤绝望重重。就算现在我提到律香川，你脸色都不会变一下。你更复杂了夏青，这也许好，也许坏，因为江湖复杂，追逐的目地却很简单，最高的武功，最大的权势。可是夏青，这些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你要什么呢？”
     “曾经你说我与其说要尝尝位高权重、荣华富贵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还不如说是在等一个结果。”
     “对。”孙玉伯点点头，“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等一个什么结果吗？”
     “不可以。”夏青说道，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漂浮不定，“因为，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你知道的，我不会不怀疑任何人。”
     孙玉伯顿了顿，想看看夏青作出了什么反应，但是夏青果然什么表情都没有。
     孙玉伯接着说道，“就说一重打伤你一事吧，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这下轮到夏青不做声。
     “一重虽然是介武夫蛮汉，但不至于冲动至此，怎么说他也是我的手下，动不动出手伤人那是街上小痞。你怎么就料定我会因为你留下？”
     夏青悠然地抿了口茶。
     “你用苦肉计拖住我又是为了什么呢？”孙玉伯接着说道，“你知道我最反感我的属下暗中密谋，无论何因。”
     夏青放下杯盏，左手覆在右手上，直视孙玉伯，“老伯你觉得第一时间去临安对于我们有什么好处？整个孙府一夜之间倾巢杭州，只会完全暴露我们弱势。不止江湖上的敌对势力蠢蠢欲动，就连朝廷都会瞩目。这样，是你想要的？”
     “何故你不与我直说？我，会不听你进谏吗？”孙玉伯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愤。
     “今时不同往日。丢的是攻城图，不是黄金白银不是房屋地契不是武功秘籍，而是，孙府要谋反的证据！”
     “不是谋反！”孙玉伯衣袖一震，夏青喝过放回桌子上的茶杯被震裂。
     夏青无所谓的侧过头，目光方向窗外。
     “你要做皇帝，我帮你。”
     孙玉伯怔怔地看着这个美丽少年的侧面，他的心一跳一跳，快速、激烈，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浑身的血液像是流淌在冰山上又像是在熊熊燃烧。
     他听见这少年说——“你要做皇帝，我帮你。一座临安也罢，整个天下也罢，我巴不得都给你。”
     他说，他愿帮我。孙玉伯竟然觉得有些站不稳。这异样的感觉又兴奋得雀跃又害怕得心悸。上一次这种感觉出现是很久很久以前，小蝶的母亲回答他“我愿意嫁给你”。孙玉伯一度以为，世界上这最美好又不可多得的感觉一生只有一次，可是竟然，在夏青对他说“你要做皇帝，我帮你”时，他生生感受到这种感觉。是因为自己做皇帝他可以帮他还是因为仅仅因为他愿意帮他愿意和他站在一起……在一起。
     “夏青！”孙玉伯沉着声音，重了语气，“夏青，你真是我的、我的……忘年之交。”
     次日，又有一批孙府的人马南下临安，这回去的人，是夏青。披新戴月，白衣纵马，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只有林染月知道夏青留孙玉伯在苏州孙府的真正目的。她缓缓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孙玉伯吃下西域观音丸已经好几月，床上也是尽心拼力……孩子啊，你快点来。
     孙玉伯多想要天下就有多想要子嗣。没有儿子，后继无人，他夺取天下有何用。
     这将是最后一张王牌。尽早怀上就是对宏图大业最有力的推助。夏青，你生来就是要运筹帷幄的吧。林染月点上迷迭香……静静等待入夜将来她房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