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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凤仙开了一片。热风霉雨黄梅天，庭院桃红更斑斓。
     “凤仙花磨成汁可以染甲。”南宫远端着一杯花茶，微醺阳光下眯着眼看着那一片片花团锦簇。
     身后阴凉的廊亭下，律香川仔细的看着一册宗卷，他随口说道，“你不会喜欢染甲这种女人玩意吧？”
     “金凤花开色最鲜，染得佳人指头丹。你懂什么，这是闺房乐趣。你懂女人么？”
     律香川想起自己死去的妻子，林秀。他成过亲，也爱过人，被南宫远一问，心一点点冷了起来，似乎，他真的从来不懂女人。是不懂女人？还是不懂自己爱的人？律香川心里一惊，眼前竟然浮现出夏青的容颜……
     “不必再找。”南宫远回过头来带着看笑话的表情，“绿蝎子是皇宫暗组织，皇室的人精心培养，怎么会随便叫人寻到蛛丝马迹。”
     律香川看着手中的资料，头也没抬。
     南宫远轻轻嗤笑一声，一手环胸一手衬颔，说道，“你也不必急。你杀了第一批，自然会有第二批赶来。”
     律香川抬头一瞥，“南宫公子大有看戏的好兴致。”
     “诶夏日清闲总不叫人偷得浮生，江湖杀戮总不叫人置身事外。”南宫远看着律香川，顿了顿，勾起嘴角，“反正我武功平平就仰仗律爷保护了。”
     一张地图摊开。
     书房里静静的。
     微小的尘埃在空中偶尔飞舞……
     南宫远看着律香川。律香川依旧在看地图。他突然忘记那张地图的意义，只觉得他的侧面很好看。
     “所以……”律香川慢慢地直起身子，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看着南宫远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改口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嗯。很好看。”南宫远微微一笑。
     律香川继续转动脖子，俯在桌案上研究地图久了，脖子有些酸痛。
     “你也很好看。年轻的南宫世家传人。”律香川侧过头，手点着地图，这是他都不知道孙府竟然会有的东西，他又问道，“要打探出孙府的消息不容易，更何况还弄出这么一张细致的地图。你是不是该告诉我，我们在孙府的细作是何人？”
     “不见得你必须知道。”南宫远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神情，拢着手站在一旁，说话的语气过滤掉了任何感情色彩。与之前判若两人。
     律香川丝毫不惊讶他忽变的性格。自顾说道，“若是这样也不错。大家合作，却不知情。有风险亦是最安全。”
     信任是世界上最奢侈的东西。而风险恰和安全并存。
     “这也是你预料之外的吧！”南宫远转移了话题。
     “是的。”律香川微眯了下眼睛，突然眼里就像有了明耀的光，“若孙玉伯把一切全盘托付与我，那他就不是孙玉伯了。所以，与十二飞鹏帮决战前他与我说的‘最后根基’，不是京城的孙府，而是整个杭州，非我所知。我也是今天看了这地图才知道。”
     律香川接着道：“说十二飞鹏帮最终目标是朝堂高政的人自然有。甚至我都这么认为过。”
     “万鹏王亦不是一般人。”南宫远插话道。
     律香川点点头，他曾和万鹏王交易匪浅，没有知根知底，也摸了个七八分准。
     “是呢，谁会想到竟然会是他们‘爱戴’的老伯。”南宫远垂眸，语调轻松。
     “孙玉伯想坐拥临安，自立为王，指点江山。”
     “律香川，你是不是后悔？如果你没有背叛孙玉伯，有你帮他，孙府倾巢临安有何难处？身在杭州的我们南宫世家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你们。律香川，若你没有背叛孙玉伯，等他做了皇帝，继承人定然是你。他儿子被你杀了，他后继无人，只有你。”
     “幸而我背叛他。”律香川笑，“在背后支持你们南宫世家的人……怎么会轻易罢休，白白布局多年。”
     南宫远撇撇嘴角，“你总是把利弊想得那么绝对。”
     地图被卷了起来，衣袖摩挲纸卷，声音沙沙。窗外鸟叫一阵，便是随着鸟群起飞之声。
     “来得好快，第二批。”南宫远抽出软剑。
     “暗器天下第一的律爷不该护在在下前面吗？”南宫远眨眨眼，“你还欠我一张琴呢。”
     律香川暗器已经出手，身未动。细如毛发的银针淬着剧毒穿过门窗，刺进屋外暗杀者的身体。
     这是一场安静的杀戮。
     第二批绿蝎子杀手正在屋外，对方极轻的脚步声企图逼近，屋内是律香川的暗器无声无息地飞速反击逼退。
     “有两个上了屋顶！”律香川说道。
     抬眼之间，南宫远衣诀翩飞，踩在木桌上一蹬而上，盈白软剑接连挥出几道剑气如虹。
     “好剑。”律香川侧身避开断裂掉落的房梁。
    “功夫不济只好靠工具了，嘿。”南宫远自嘲一笑，软剑一抽一勒，杀手的喉咙喷出血来。
     立于房顶之上的南宫远利落的舞动着软剑，只有两个对手，正好是他的上限。南宫远武功绝非上乘，仰仗着一把祖传好剑。
     “嗖——嗖——”只见漫天黑压压的箭雨袭来……
     南宫远跃下房顶。随意一个剑花舞过收回软剑。避开密密麻麻的毒针，打开房门，“律——”，南宫远环视一圈屋内，蹙眉，不甘心的再一句，“律香川？”
     手下的人即刻过来报告，“公子，都解决了。”
     南宫远转过身来，看着一地的尸体，和插在死尸上、大地里，密密麻麻的长箭，问，“你们对付十几个杀手，用多少箭？”
     来报告的手下，叫四惠东，只见他低着头，半天没有回应。
     南宫远又问道，“他们在射箭你在指挥，可有看到这屋子里的人出去？”
     四惠东一愣，马上明白他的话，“我立刻派人——”
     “不用了。若是他自己走的，凭他的轻功，你自然看不到；若是他……被人带走，自然不会被你看到，你也自然寻不到。”
     “请公子示下！”
     南宫远挥挥手，眉头打结，“死了多少个？”
     “十三。”
     “进来多少个？”
     “十五。”
     “麻烦。”南宫远道，“漏网蝎子两只。”
     “更糟糕的是……”南宫远觉得自己心跳突然很慢，更糟糕的是，地图还在他身上。
     紫色的凤仙花在血腥的风中摇曳。
     那是孙府攻城布军图。是证据，是把柄，是生死簿，是可以动摇江湖甚至朝政的火药！
     他深吸一口气，花和血的味道。
     我把你带入局，差点忘记自己也身在局中。我只为自己能活下去，而你为了什么呢律香川？江湖太大，不是谁一个人就能玩得转的。就连皇帝，也不能。
     想得到的一切，究竟有没有最终得到它的意义呢？是不是，只有后悔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