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沿着河道而下。离到临安的日子越来越近。
     律香川对南宫远越来越防备，南宫远像一潭清池，清可见底，可是太清了，江湖四大公子之一，南宫世家的继承人，怎么会被一眼看透？池里有水，水下有什么？
     律香川第一次见南宫远就是去会万鹏王那次，他需要有人引见进入飞鹏帮见到他要见的万鹏王，当时那个人就是南宫远，他是孙玉伯的朋友也恰好是万鹏王的朋友，一位不靠武功不靠财富而是因为风流倜傥就名传江湖的登徒浪子。南宫远没有姣好的容颜没有潇洒的身姿，一切都平平淡淡但是恰到好处，这份恰到好处，如玉温润，如风清凉，如烟淡薄。那个时候，律香川就觉得一丝怪异，任何人都可以风轻云淡动静皆宜良玉润泽，但这个人不应该是南宫远。
     最令律香川不舒服的是，在南宫远身上，他感觉到与夏青相似的气息。夏青的气息就像寒冬里的冷雨，落下来能结成冰，南宫远就像是这层冰遇到春初暖阳后的消融，化为春水，你留不住，也不知道它会流向哪里，或许汇入江河，或许终归大海，或许半路就溶入春泥，最膈应的是，你留不住。
     到临安地界的那天已近子时。
     两个黑衣人匆匆下船融进更黑的夜里。
     ……
     临安，或者说整个江南，都曾是南宫世家的地盘。只是南宫家逐渐没落，很多地盘都在流失。多地盘就多生意，少地盘就少生意。江湖上没有哪个组织(无论白道黑道)不做生意赚钱的，那么大的组织那么多的人，总要靠钱来养活。
     南宫远有些晕船，一般人绝对想不到一个生于江南养于江南的水乡男子竟然会晕船。律香川是地道的北方人，却生得如斯文书生一般，清清瘦瘦，面色苍白，好像生来体虚，却即便如此，律香川在船上犹如脚踏平地。
     “我一定要你买最好的琴陪给我！”南宫远咬牙道。
     律香川不知南宫远为何旧事重提，看着他等其后文。
     南宫远愤恨道：“你竟然不晕船！”
     “……”我为什么要晕船？律香川忍了忍笑，没说什么，安静地跟在南宫远后面。此刻城门早已封锁，他们入城要走一条暗道。
     突然走在后头的律香川停下了脚步，一扬手银光划破黑暗——
     三个人砰砰砰从树上上掉了下来，已是七窍流血。
     另外几个人唰地一下从后头窜了出来——刹那间已经刀光剑影。
     一把刀横飞过来，律香川借着刀的力量踩着刀面飞起，快得来不及让人看清他使出了什么，只见金色光芒万丈，犹如孔雀开屏。
     一地死尸。那些人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还沉浸在那辉煌灿烂的暗器里。
     南宫远腰间的软剑才抽出一半，不免有些遗憾，“我还没有抽出兵器，你倒先杀了他们，一个活口不留。”
    “不速战速决你还想引来巡城的官兵吗？”律香川说道。
     南宫远看着律香川把刚才威力巨大的暗器收进了袖子里。那是个闪闪发光的圆筒，由纯金铸成，上面有两道枢纽。
     南宫远目瞪神迷，“你…你怎么会有孔雀翎？”
     孔雀翎系由孔雀山庄的主人耗尽心血打造成功的。当时，三十六名无敌于天下的黑道高手为了毁灭孔雀山庄，竟结下血盟，联手进攻，结果全部丧生在孔雀翎下，从此，孔雀翎名扬天下。在此后的三百年间，也有近三百人死于孔雀翎，他们不是一流宗主，就是一代绝顶高手，都因进犯孔雀山庄而毙命。孔雀山庄也唯赖孔雀翎，数百年来一直屹立江湖，八面威风。到孔雀山庄庄主秋凤梧之父那一代时，孔雀翎不幸被遗失在泰山之巅，未能找回。
    律香川拿绝世暗器解决这几个杀手也太大材小用了吧，南宫远心里道。
     “孔雀翎不是遗失在泰山之巅？”南宫远好奇地问。
     律香川道：“一样绝世的暗器，既然可以制造出来，自然有制造它的方法。”
     “你得到了它的制造法？”
     “江湖上使得出手的暗器制造法——”律香川握紧了拳头，“皆在我手。”
     “刚才你也不该一个活口都不留，好歹还能问出什么。”南宫远举着火折子，蹲下来翻动着其中一个死人的眼皮，接着又翻动着他的衣服。
     “不用看了，不是孙府的人。”
     南宫远手上的动作停下，抬头望着律香川。
     “看他们配的刀。”
     南宫远的目光移至地上散落的刀。刀是普通的刀，刀刃上发着暗绿的莹光，“淬了毒。”
     南宫远凝视了一会，冷冷道，“绿蝎子胆！好毒。难怪你出手那么快，解决得那么利落。”
     “绿蝎子。”律香川蹙眉，“这个是皇宫里的暗组织。”
     南宫远起身吹灭了火，“一旦江湖与朝堂牵扯，麻烦就大了。”
     黑暗中一个人握住了另一个人的手腕，“你是否该解释什么？”
     南宫远想沉默以对，却吃痛叫了出来，“哎呦，你抓轻点……”
     他想抽出手，但是显然他挣扎不开律香川。
     “南宫远！”
     “我说——你怀疑我什么？”南宫远也怒了。
     暗黑的夜里，即使他看不清他的脸，也猜的到他此刻叫人恐惧的表情，即使他看不到他眯着眼，也感觉到他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可是——”南宫远顿了顿，“我真的与此事无关。”
     江湖上的人，能不和朝廷牵扯就和其牵扯，绝对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你也知道，绿蝎子，是宫里皇室培养的杀手组织，若我能调动指挥，呵呵……”南宫远笑了，“那我还当什么南宫世家的主人，直接做皇帝算了。”
     律香川一指一指慢慢放开手来。
     信任，是最奢求的东西。利益关系甚至更有保障。
     南宫远的话律香川一个字也不信，但是他暂时相信自己推理。南宫远确实不像是可以调动绿蝎子的人，若真的他，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再一步细想，没有理由呀自己人杀自己人，只要有着利益关联，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同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