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二岁，哥已经十五岁了，我望着哥让人心生嫉妒的脸既美丽又英俊，有着父亲英俊的面容和带着母亲的一丝漂亮的脸蛋。尤其在皎洁的月光下，哥的身影总是令我无法忘怀。而我总是看见他那如女子般美丽的笑容，在月光底下微笑地望着我，如同荷花在荷叶上徐徐绽放，脱俗而出尘。
    哥，你在看什么？我对着坐在院子里的落寞身影的哥说。
    我听见哥苍凉的说，宸，你看静谧的星空多美。
    我抬起头看向夜空，我站在浩瀚的天地之间，渺小的我只能静静地观看，望着伸手不可触及的星星，我有种想哭的冲动，但是最后我还没没有哭出来，或许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自己的弱小。而每个夜晚我总是会一遍一遍数落星星，就像我一遍一遍数落着自己的伤感。而我的伤感便会幻化成无数星光与星辰共守夜空，随之我的情绪便会释然。
    哥说等他学会了用刃，就带我离开这里。三年前，哥是这么说的。我不知道哥有没有学会用刃，哥一直没说，而我也没问。我每天就傻傻地等着，等着，这一等，三年时光眨眼而过。可是终于有一天，我的耐心如沸水一般躁动起来，我问哥，哥你学会用刃了吗？哥背对着我，许久也没说一句话，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着哥的回答。最后哥的回答让我体会到了哥心中的那份痛苦。
    他说，他害怕那冰冷的武器。
    哥每次握着刃，就会想起父亲惨死的模样，凹陷的胸膛处鲜血溢流。害怕的丢弃手中的刃，冷汗直冒，父亲死去的阴影如同噩梦一般缠绕着他。所以每次我看见哥都会练得满头是汗。
    长大的我终于明白了哥的痛苦，我紧紧跑过去抱着高出我半个身子面对着我的哥，歉意的说，哥，对不起。
    哥缓缓转过身，摸着我的头，他笑了，他说，宸，你长高了。
    我不知道这和我长高有什么关系，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哥依然每天坚持着拿着令他心悸的刃。
    有一天晚上，我和哥兴奋地走在阴冷的荒无人烟的街道上。我们为这一天的收获感到高兴。那天我和哥帮着户佣我们的户主干活，那天我们得到了每人三个馒头还有几两碎银的奖赏，对于唯一一套父母留下的旧房，其他一无所有的我们无比的兴奋。
    一天下来，我肚子特别饿，于是三个馒头立刻进了我的肚子，嘴里塞得鼓鼓的我模糊的说，哥，你不吃吗？
    哥说，我不饿。然后又塞了一个馒头给我。我没有拿，因为这是哥应得的。但是哥还是硬塞了一个给我。
    第二天我才发现，原来晚上哥自己只吃一个馒头，最后剩下的一个馒头哥留下来把它放在我的床边。我捧着馒头留着温热的泪走到了哥的面前，对哥说，哥，我不饿，你吃吧。但是我分明听见自己肚子叫的声音，响亮而且清晰。
    你身体小，要多吃点，这样才能长高。哥笑着说。
    我有着这样一个爱我的哥，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我固执的说，我们每人一半。
    我的固执让哥最后妥协下来。我看着哥把馒头一分为二，大的一半哥把它给了我。
    我嚼着冰冷的馒头，哽咽着，突然心头一甜，我留着泪，幸福地啃着馒头。我想这是我今生吃过最好吃的馒头。哥伸出温暖的手，抹去了我脸上的眼泪，说，男子汉不可以哭。
    望着近在咫尺的哥，我留下了心中最美丽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我和哥在世间流浪的第四年，一直害怕武器的哥为了我杀了人。我深刻地记得那个晚上，突然一个喝醉酒的大汗，突然对着夜晚帮忙干活回家路上的我大吼大叫，样子极为狰狞凶暴，我吓得双腿打颤，最后我被他一把推倒在地。我惶恐的看着他，忘记了逃窜，吓得不敢吱声。
    狗杂种……
    在我以为那个大汗会睁着狰狞的眼神一拳朝我脸上挥来时，我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等待着下一秒的来临。但是下一秒，画面陡然定格。见迟迟未到的拳头的我睁开了双眼，在我不可思议与惊讶的眼神里，哥拿刃割破了醉酒大汗的咽喉，然后我看见了炽热的殷红色鲜血如同火山喷发在大汗的咽喉处狂喷不止。
    哥说，宸，不是狗杂种，他是我最亲爱的弟弟。哥说完，醉汉不可思议的望着哥，还没咽下最后一口气，便倒下了，不醒人事。
    望着这一幕，我突发其然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兴奋。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哥杀人，我露出邪恶的笑容看向哥，不过笑容一晃而逝。哥压制着恐惧的情绪带着我飞奔回家。
    我说，哥，我们再也不会被欺负了是吗？
    我看着恐惧表情的哥，然后在他苍白的脸上，我找到一丝暖流，他说，对，没有人能欺负你，哥会保护你的。
    不久，满城百姓在见到被杀死的大汗的尸体时，百姓们开始惶恐不安起来，以为战争又要开始，陷入了恐慌之中。只有哥和我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和哥有着与生俱来的默契，彼此对视相应一笑，离开了现场。
    在这个世上唯一值得我牵挂的人就只有哥了。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上，我和哥两个人倔强着生存着，只是没人深刻地了解到那份艰辛与磨难。
    我还是每天习惯站在界城的城楼上，眺望一览无垠的蓝天，让我的心无比舒畅。周围不是悬崖峭壁就是峰峦叠嶂，或是帝国军队密密麻麻，我犹如被困于囚笼的笼中之鸟，渴望自由与和平。每次站在城楼上，我总会得到一些恍惚的片段，充满血腥和残酷。
    天色暗淡，昏暗的天空星辰闪现，我突然想起了父亲和母亲。记得那时我还年幼的时候，我跌跌撞撞地跑到我的父亲面前，问，父亲，我为什么姓楚，而不姓刘。因为我母亲她姓刘。
    父亲笑着回答我，说，因为我比你母亲大啊。
    我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那为什么哥哥叫楚阳，我却叫楚宸。
    父亲笑着解释说，阳代表太阳，宸代表受保护的星星，你和你哥就是我要保护的小星星和小太阳。然后父亲一把抱起我，亲吻着我的额头，满脸胡渣子弄的我非常排斥父亲的亲吻。
    那谁是月亮？
    月亮还在你母亲的肚子里，还没有出生，她将会是你的妹妹。
    那时候的我就信以为真了，真的以为我会有一个妹妹，于是每天跟在母亲身边问母亲，母亲，妹妹什么时候才会出生。
    母亲微笑的对我说，等你长大了，有能力照顾你妹妹了，你妹妹就会出生了。
    于是我又当真了，兴高采烈的对哥哥说，以后在家里，我不是最小了，我有一个比我小的妹妹，她叫楚月。
    我日复一日地盼望着长大，可是没想到，残酷的战争夺走了一切，包括我父亲母亲的生命，还有我还未降世的妹妹。回忆突然拉扯而出，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微风抚摸着我稚嫩又坚韧的脸，长发披肩随风飘动，长袍随风鼓动，发出强烈的呐喊。
    落叶已经化为腐朽，埋葬在泥土里，我听到孤独的大雁长空击鸣，在它发出最后一声惨叫时，从万丈高空坠落，我不知道它预示着什么。但是我想如果是我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将要坠入悬崖的时候，奋翅挣扎，为了心中的渴望。可是它不是我，我清晰的听见大雁摔的粉身碎骨的闷撞声，刺耳而又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