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千年一梦故人杳 008 九重天河龙凤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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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当空高高挂。
九重天外天今夜月儿最是明亮,圆圆如盘地闪灿灿于夜空,明亮了世间,却也照亮了九重天外宫阙今夜无处可诉的寂寥。
风缱缱绻绻,缠绕着丹桂玉树,留恋着回荡枝叶弄就的秋千。陈年之物在这寂静的夜里随风摇摆出轻微的吱呀一声,唤停了女娲徐徐而行的脚步。
凡间此刻沉睡在夜的美梦中,无人知晓今夜高空中神仙歌台暖响长醉不休的风流。
天人此刻沉醉在琼浆玉液酿就的美梦之中,无谁知晓她隔世不能融入他们的忧愁。
被她打断的盛宴随着玉帝的一声令下再续而行,热闹的宫殿热闹依然。她听得有觥筹交错的欢庆,丝竹弄奏的和歌,云袖飘飞的陪衬,在那从前还是清冷孤寂的凌霄殿上。
一觉醒来之后,她要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她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
被那片热闹一直逼迫着的她,本来置身在老君的身旁。老君是想与她共聚长谈一番,说说数千年来天地的变化是如何,告诉她故友的踪迹如今是在何方。但他已从昔日的无名小卒,跻身成如今的天庭泰斗,座上不可缺席,是以,她只能等。
可听着仙乐入耳,女娲只觉全是梵音重重。或许是长眠太久,终究不能一下子适应如此喧嚣的宴会,她便悄悄然地离开了会场。
反正,没有谁会觉察。
因为,她对此世此天来说,或许已是过去的,于是,不重要。
于是她踱步在绵绵云海之上,浮动的云依然是当年的模样,踏在她的脚下还是当年的轻盈。九重天外天中高悬的星河,缠绕整整一天之广,不过这夜,却罕见没有星星的轻轻絮语。
于是夜,更显寂寞。
而那风中一声秋千微荡的声音,止住了女娲的脚步。她循声走去,凭着观感辨别方向,伸出手,想要触及。
前面是虚空。
是在附近的,有一个秋千,女娲知道,却又不能确定那东西究竟是在何方,原地转着圈儿,手不住乱挥,开始只是一手,继而两手,女娲才发觉自己急躁了。
她正要自嘲一笑自己时,又有微微的脚步声传来,不论来者是谁,但女娲知道他是故意的。因为那脚步声是从身边一下出现,不是远远而来,他已是在自己的身边潜伏了好久?女娲皱眉,不知是谁,正想问话,却感觉有东西向着自己砸来,她下意识伸手一接,是一条绳状的物体,她正一愣,膝盖便被某种随着绳子飞来的东西砸着了。
“我猜你是在找这个,对么?”紧接着响起一把好听的男音,儒雅又慵懒,当中带着三分洒脱和不羁,七分自信与狂妄。
听得女娲直皱眉头。那出自他口中的东方神语虽然算是流畅,但女娲也能辨明不是本土之音,她明白了前方站着的是外来之神,只是不懂他此刻为何要在这里?
在热闹的宴会上大醉一场不好?非要来此尝尝九重天河的孤幽冷清么?
女娲不想搭理他,拉着绳子的手,将那东西扯了上来,伸手一摸,丹桂玉树的秋千板因为三千年的风雨摩擦在手已经不觉得刺,终于是光滑了。她笑了笑。
一旁的那神又是好奇:“你笑什么?”他倒是有耐性的,自己一直不搭理,还在这里。
不过女娲性格极端,不想搭理谁,便真的是不想搭理,她施施然又是一挥手,风中传来了一声猝不及防的惨叫,然后叮叮当当似乎是砸碎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难道是力度过重,没能好好地把他送入宴会里去?
不过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女娲想了想,也就罪恶感全无,于是挪挪身子,摸索着坐上了这个秋千上。
是当年伏羲斩桂树为她做的秋千,念想的味道在这一霎无可抗拒地增大,女娲忽然觉得幸运。不仅为自己还活着,更为自己已经是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不会有新的画面落入她的双目之内,充斥以往的记忆退场于时光之中。也不会有新的面孔去支离她对伏羲最后的铭记。
那时时如阳光的笑容,看她的宠溺。有些说话当年没说,以后也不必说。
这夜八百星宿似乎是在沉睡,风中没有星之歌,女娲寂寞,很是寂寞,双脚在云还中掠动,踢跋着浮云荡荡,也不管此种行为是否会造就下界一场莫名狂风。
但她的身后是骤然有风了,瞬时吹来,她尚未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连着秋千在半空中飞跃了起来。啸啸风声刹那徘徊。
摇出的秋千荡了两个来回,女娲还未能回味当中的余韵。秋千已经是停在一手之下,有双手从她腰间穿过,固定着秋千板;有身躯包裹着她,为她隔绝夜风;有声音又是那样突然响起,却带着懊恼与不满:
“我可不是敌人,我是贵客!”
哟,那神找晦气来了,方才那一摔,不够彻底么?女娲正想出声警告,听得有一滴水似乎是从他的发沿滑落,溅在她仰起的鼻头上。
刹那酒的醇香,盈满一个鼻端。
女娲一笑,方才此神准是落在了琼浆玉池中,于是载着满满一声酒气而来。
这种静默持续了一会,又是传来了那神不解的询问:“你笑是笑得好看,可你为什么笑?”
为你又要被甩出去笑。女娲在心里想着,勾起冷笑一记,手又是一翻。那神又是一个不觉察,“嗖”的一声又是响起。
秋千失却控制向前滑动了一下。不一会儿,远远是传来了慌乱声。
天河这边,依然是她女娲一个的安静。
不过静止的秋千忽然又被一扯,那神的声音又是响起:“你……能不能打声招呼才行动!”
此会回来,身上带着与酒味相冲的花香,嗅得她直皱眉头。女娲才明白,三千年了,昔日的碧水池此刻许是换作万花海了,不过一身花香陪他酒香,也是绝了。
女娲捂着鼻子,有些嫌弃此刻的神。那神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异味,于是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见着女娲扬起了手,他有些认命地说:“这次你能不能给我弄个准点儿的地方?我想洗洗澡。”
洗洗澡?这个愿望简单。
女娲提着裙子站了起来,一手将那神一扯然后一个过肩摔,她的脑海里随即华丽丽地构建起了那神被她狠狠一甩跌到天河的情境。
果不其然,身后快狠准地传来了“咚”的一声清清脆脆。
然后有步伐整齐而来,骤然而止。
女娲皱了皱眉头,是巡河的天兵?发现了啥么不对劲?
只听得沉默的声音消沉不过一会,此起彼伏地传来了天兵的传令声:“水兵准备!希腊奥林匹斯山的太阳神阿波罗阁下喝酒喝多跌入天河了!准备搜救行动!”
哦,有神救了……那就没她事了。女娲想了想,又坐下秋千。本想着他们营救那个太阳神阿波罗会需要点时间,没想到下一刻一个湿漉漉的手便向她伸了过来,女娲硬是一愣,被那活脱脱是一登徒子的放肆天神抱了满满一怀。她下意识地伸手推却着他,接触到的竟是一片光滑的带着水的胸膛……
“你没穿衣服?!”从未试过如此越轨地触摸除却伏羲以外男神的胸膛,女娲此刻满脸红云,想到这个放肆之神竟是赤条条对着自己许久,女娲紧闭着的眼皮下双眼在剧烈转动,心中已是思考了要怎样将阿波罗煎皮拆骨才能一雪耻辱!
阿波罗却浑然不觉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心里只是暗喜着:哟呵,她可是终于说话了,于是爽爽落落回了她一句话:“不是我没穿衣服,是你穿太多衣服……”
此话还没说完,阿波罗已经看见女娲眉心的天火印记似乎已经灼然燃烧了起来,他觉得很是好玩,于是伸手一点那眉心。
女娲心里生生一惊……
他竟然敢触碰她的天火印记?!
阿波罗骤然发觉不知为何身边的空间冰冷而尖锐了几分,忽然听到一旁已经是做了石像许久天兵们颤抖的声音:“太阳神阁下……”
“嗯?”怎么了?阿波罗不解地看向他们,想要知道他们在高啥米,却见天兵们皆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手指指着自己的身后方。
他心里纳闷了好一会,还是转过身子,一看,顿时说不出话来。
只见方才还悠游宁静的云海天河,此刻完全变了色调!平时看起来软软绵绵可爱非常的浮云,此刻凝聚成一支支闪耀着冰冷质感的利箭,而朝那方向,分明是瞄准着自己!
怎么一回事?!
然后女娲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说道:“你安心上路吧。下辈子记得要穿衣服。”
啥么?!阿波罗看着自己怀里的女神,心里颇感好笑,难道自己要成为希腊奥林匹斯山第一个想必也是唯一一个因为不穿衣服而被谋杀的神祗么?!
再说,他哪里不穿衣服了!
可是女娲不待他辩解,话一完,那等待了好久的浮云之箭,已是顷刻间齐齐而发了。
众神还是在此欢迎作乐的凌霄殿,忽然走进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天河小兵,对着此刻已是互相搭着肩膀在喝酒的宙斯和玉帝道:“禀告陛下……报告……奥林匹斯山之主……九重天外天天河旁……女娲似乎要谋杀太阳神阿波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