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寒鸦。散与惊，还与复。

    嫣笑宫因为皇帝的冷淡静了一个月，可如今又闹腾起来了。那些嫔妃，或佯装出担心的模样，一味地讨好皇上，或干脆置之不理，冷眼旁观，幸灾乐祸。

    “皇上不要急。”皇后坐与皇上身侧，衣着甚是简单。而皇上一脸焦急，确实是不能让我信服。这便是他做戏的模样吗？我倒是不相信皇后所言了。可是，事实如此。他终究只是在做戏，于嫣妃，又何曾有过一点真情？即便是有，想必在他决定利用嫣妃的那一刻，便也无了吧。“嫣妹妹她好福气。定会母子平安的。”皇上点了点头，却又着急地望里望了望。

    就在这时，稳婆走了出来，道：“参见皇上皇后。“随即道：“嫣妃娘娘的胎象不稳。许是因为在华夫人宫中受到了巨大撞击。奴婢等尽力便是。”

    “好好。”皇上焦急地点了点头，“若是保不住他们母子，你也不用来见朕了。”

    “皇上……华夫人她……”皇后在这时在旁边煽风点火，想必也是早就想除了华夫人了吧。其实无论如何，皇上想除，皇后终究是个幌子。

    皇帝忽的愤怒起来，怒言：“那个贱人。即刻降为婕妤，打入冷宫。”

    “是。“皇后回答，随即传了小林子去下旨。

    皇后，这就是你的目的了吧？两败俱伤。

    “皇上……“稳婆略略颤抖道：”若是母子不保。保母还是保子？“

    “保母。”皇帝冷冷道，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稳婆随即进去，我立刻凑到皇上跟前，道：“皇上。奴婢可否进去与稳婆一起照看嫣妃？”

    皇上点了点头，我随即看看皇后不好的脸色，才知道说不定此番有变，难道皇后已经买通了稳婆？

    我心急如焚，随即便冲了进去了。

    “等等！”皇上喝住我，道：“你进去告诉嫣妃。即刻晋嫣笑宫嫣妃为莞贵妃。”

    莞贵妃？我心下示意，答：“是。”看看皇后，心下得意。皇后随即问：“皇上，这‘莞’字……”

    “是朕钦赐的封号！”皇上定了定神，怒道。此言便吓得皇后不敢多言，只匆匆答了句“是”便不再多言。我亦即刻冲了进去。

    血腥味在我进去的同时，亦越来越重。听得里头的人叫：“莞贵妃生了！”我心下不免放心了。稳婆与擦肩而过，出去回禀皇上：“皇上。莞贵妃娘娘生了。”

    “真的？”皇上十分高兴，激动得站了起来，“朕即刻进去看看莞莞。”

    “皇上！”几乎皇后与稳婆是同时叫道，皇后眼下示意稳婆，道：“莞妹妹已经生了。现下想必也累极了。皇上不如先回勤政殿吧。”

    “朕去看看莞莞。”皇上仍是不依不饶。谁知这时我的身后又走出来一个宫女抱出去一个东西，我觉得有些眼生，也不放在心上，赶忙进去看莞……莞姐姐。我凑到她的床边，见她已经用尽了力气。

    “莞姐姐……”我摸着她的手，道。

    “玥妹妹你来了。”她仿佛已经用尽了力气。“还好。我已经完成了一桩任务。终于，这孩子还是生下了。报来给我看看。”

    我还未摸清楚情况，但见不远处有一个小摇篮，便随即凑了上去，报起了那个孩子，孩子才出生，身子甚是柔软，也多得几分俊秀。细细一看，原是一个男孩儿。还好，这诞下皇子，终于以后有一个依靠了。

    我慢慢报着孩子走向她，欢喜道：“莞姐姐。是个男孩儿。”

    “是吗？”她言语中也甚是欢喜，我抱着孩子凑到她的脸庞边，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她的脸色已然是大不如从前只在嫔位了。多得几分憔悴，我心下悲伤，眼见就要哭出来。

    她似乎觉出了不对，道：“你怎么了？”

    “不是。”我道，随即拭掉眼角的泪水道：“我是在看莞姐姐虽然憔悴了不少。可是做个病怏怏的美人，也甚是不错呢。”我顿了顿，补充道：“美得令人倾心。”

    “倾心？”她欢喜的脸色随即暗淡，我这才发觉我说错了话，她把孩子放在一旁，我正要说些什么，她便道：“皇上若是对我倾心……罢了，一丝情意都没有。倒是我，为了‘倾心’二字，空耗了一辈子。空耗了一辈子去爱这个不该爱的男人。”

    我赶忙安慰：“皇上已经封了你为莞贵妃了。如今，你只在皇后一人之下了。”

    “位分再高又有什么用？”莞姐姐并不高兴许多，“我不在乎，我的孩子也不会在乎。”

    “对了。”她忽的想起些什么，道：“若是皇上未曾取名。便叫……叶铭吧。”

    “这名字不错。他以后一定非常孝顺，铭记她母妃的爱！”我随即道。

    “你也真是油嘴滑舌。铭，许是也只能铭这个吧。我本想……”

    莞姐姐未曾说完，皇后便走了进来，只是不见皇上，却让我有些心下紧张。再见皇后一脸笑容，更是紧张。可毕竟皇子已经诞下，贵妃之位已经坐牢靠了。皇后，也必然不会怎么样了。

    我也算是阴错阳差，弥补了罪过。尽管，这只是抚慰自己自私的心灵。

    “莞贵妃听旨！”皇后身边的恬朱道。

    “莞贵妃，还不快快跪下接旨。”冬染严声厉色。

    “娘娘才诞下三皇子。想来这礼也是不用行的。”我赶忙冲了上去，走道皇后面前。“皇后娘娘好。”随即道，“皇后娘娘可有什么懿旨？只是不要冤枉了好人才是！”

    “玥……汐儿不得无礼。”莞姐姐随即想要坐起来，皇后道：“莞妹妹不用了。坐着听也是一样的。”随即转头向我，道：“本宫绝对不会错怪好人。亦不会放过坏人。”

    “但愿如此！”我隐隐觉出有些不对，看看皇后身边，除了恬朱，冬染，便是稳婆与方才陌生的宫女。难道有变化突生？

    “莞贵妃诞下猫胎，有辱皇家颜面。降为婕妤。赐鸩酒。”恬朱的声音才落，冬染便扔出一团东西，隐约有血，却是一只猫！

    我这才知道又中了皇后的诡计。我随即示意莞姐姐保护好三皇子。道：“娘娘可真是秉公执法啊。倒要请娘娘去请皇上来了。看看这猫究竟是谁诞下的？”我的言语愈发无礼了，顿力顿：“若是皇子在此，只怕皇上便要以为猫是娘娘生下的呢？”

    “大胆！”稳婆随即走了上来，我立刻抓住那个陌生宫女手中的鸩酒，扑向稳婆。稳婆连连倒退，才稳住脚，却也吓了个半死。

    “本宫身为中宫皇后，自然不与你这个丫头多加计较。皇上既然已经下旨。那便只有苦了莞妹妹了。”皇后盛气凌人，我急中生智，立刻一手推开那陌生宫中的手，鸩酒顿时洒落，我哈哈大笑，道：“其它也就罢了。倒要请娘娘重新去取鸩酒了。”

    皇后十分愤怒，随即转怒为喜，道：“嫣笑宫莞婕妤冒犯本宫，不肯就死，那么……”随即皇后示意恬朱等四人，即刻便要冲上来。我立刻取下簪子，在空中一挥，才断了她们的来路。

    “汐儿！”莞姐姐立刻喝道，“住手！”随即对皇后道：“皇后。我不求你其它，我知道你定然不会保住我的孩子。那么，我只求你让我跟汐儿说几句话，并且饶过她。”

    皇后见事情有转变，随即笑道：“好。本宫也算积德了。”随即呼恬朱等四人出去。

    “莞姐姐。”我随即扑到她身上，道：“你好生糊涂。”

    “玥儿，你听我说……”随即她便把声音放到了很小。“铭儿还小，今日皇后如此迫害，自然也不会留下铭儿。”

    “嗯……”我点头，眼泪一个劲地往下留，“若是我去请皇上……”

    “不用了。”她断然道，“皇帝如此薄情。上天能让我生下铭儿，我已经感激万分。”顿了顿：“我只想保住你。”她的泪水亦如决堤一般，随即道：“铭儿，你能不能够活下来，权靠你自己了。”

    她随即取下我头上的发簪，用力往叶铭的身上扎。我正要制止她，后来才发现，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吧。只要能迷惑皇后，铭儿日后说不定还能够再……只是这几率太小，可莞姐姐也不得不赌了。她为铭儿，竟然愿意如此折磨自己——在死之前，却要亲手，不得已地伤害自己的孩子！

    待血迹已经布满了婴儿，婴儿仿佛是很痛苦。从大声嚎叫，到最后无声无息，想必即便是个活生生的大男人，也受不得如此折磨吧。

    皇后似乎听见了婴儿叫声，即刻进来了，莞姐姐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只是见皇后进来，便也止了。随即将叶铭扔到皇后面前，道：“叶旋居。我冒死替你生下的孩子。入今你不要，我也不要了。”

    她定了定神，再看看我，不舍地望向皇后，道：“动手吧。”

    随即恬朱便了鸩酒进来，急匆匆地向莞姐姐的嘴中灌。我拼命想要站起来，谁知莞姐姐的手却狠狠地拉着我的手。

    “莞妹妹你真是苦命啊。”皇后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在莞姐姐被灌下鸩酒的最后一刻，莞姐姐道：“忍！”随即便不再能说话。

    “莞姐姐！”我叫出声来，泪水不止。心仿佛很痛很痛。

    ——本宫会尽力护住你！

    ——你怪我吗？不。

    ——莞姐姐永远都是玥儿的莞姐姐。

    ——你尽会让我宽心。

    ——随姐姐。姐姐若是再啰嗦，妹妹可不奉陪了啊。走走。

    知觉渐渐被抽走，我多想随了她一起去啊。只是，我一定要活下来。皇后！

    我忽觉得莞姐姐手中捏着有什么，我赶忙取出来一看，原是一张纸——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什么？——难道，莞姐姐早就知道。那日，我与皇上。

    那为什么？难道，莞姐姐。你做这些，你忍这些，只是为了成全我吗？

    莞姐姐，你傻啊！玥儿，的确不值得你这样为我做啊。

    难道，莞姐姐知道这是一个阴谋，知道我亦在帮皇后，我亦是帮凶，却也毅然落入这个阴谋？

    莞姐姐。玥儿，此生终究是负你了。

    莞姐姐，你为玥儿如此，值得吗？

    莞姐姐，是玥儿害了你吧。一切一切都是我吧。

    烛光微弱，心下微凉。只余淡淡的血腥味。

    婕妤沈氏，薨于贞元十年。皇帝念其旧情，以贵妃之位厚葬。追封谥号窦肃。

    贞元十年秋，于御花园井中发现婴儿尸体，皇帝甚奇之，经多方鉴定，为皇子。婕妤沈氏罪名得以洗脱。追封第一皇妃。

    同月皇后韩氏因窦肃皇妃一案，打入冷宫。香夫人、婷夫人晋贵妃，执掌六宫政权。

    同月予妃晋予夫人，元妃晋元夫人。合妃利用欢灵公主争宠，伤及公主，降为贵人。公主由元夫人照看。

    贞元十一年春，美嫔因谋害皇嗣，降为贵人。

    贞元十一年夏，皇后韩氏出冷宫。重新执掌六宫政权。

    贞元十一年冬，皇上册封俪妃，为景仁宫宫女萧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