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差不多的时辰，便醒了，在宫中的第一个夜便如此难眠，又何况是之后的漫漫长夜呢？

    我与二人稍作梳妆，便匆匆走出寝殿，这名字倒也好“凄露殿”，很能使人心静。

    今天管事的姑姑要教我们一些宫中的规矩。

    众秀女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青色的秀女的服格外秀丽。

    “你们听着，我是刘姑姑。”一位老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从今天起我将教你们宫中的规矩与礼仪，一月后再由皇上亲自选择中意的姑娘入宫侍寝。”

    “这服侍皇上的规矩，自是不用我来交了。只是身在宫中，事事皆须……”她的话音忽地停了下来。

    “你！”她忽然恶狠狠地指着我，“在想些什么呢？”我一惊，再定神，原来她说的是我身旁的幽若，她漫不经心的，仿佛在遐想着些很快乐的事情。

    “姑姑，你不用教我啦。你瞧我如此美貌，往皇上身前一送，就……”

    我赶忙扯了扯她的衣服，然后拉着她跪下，“姑姑对不起，幽若她是昨天晚上和我聊些诗词，便说到了日后的事情，相必仍在回味。”我隐约感觉到巨大的汗珠从我耳边滑落。

    “总之，她不是故意，还请姑姑原谅。”我补充道。

    “是啊，是啊，是我说错了。姑姑请原谅。”她仿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便收起了高傲的性子，与我一同辩解道。

    “今天这事儿就算了。柳幽若，你去慎刑司领十个板子吧。”姑姑恶狠狠地说道。

    她还算听话，便灰溜溜地走了，我没有多作挽留，我自知这一去慎刑司，倘若日后为嫔为妃，宫中之人定然以此为把柄，置我于死地，至于幽若是否领会，我却也管不得了。

    刘姑姑讲了些关于宫中的礼节之类的，便道：“姑娘们听着，皇上的后宫中共有如下妃嫔之位：婕妤，无定数，美人，无定数，贵人，无定数，嫔，无定数。妃共六人，如今在妃位有元妃，予妃，合妃，华妃，然后是夫人，共三位，如今有香夫人，婷夫人，继而是贵妃，共三位，如今在贵妃位，只有静贵妃一人，之后便是第一皇妃，自然只有一人，此位尚悬，最后是皇后，如今皇后是太后的侄女韩湘云。”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倒是平平常常，却把我惊呆，虽早知后宫佳丽三千，却不想至此。

    我略叹，然后便责怪我的不谨慎，四下环顾，并无人发现，只有兰姐姐淡笑看着我，我也以微笑回之。

    “在宫中一个月，大家须谨慎。切记不要与宫中的小主，娘娘发生冲突。得宠的柳美人，莞嫔，婷夫人尚且不说。就算不得宠，来日得宠也足够至你于死地。”

    “为何第一皇妃一位尚悬？”一位秀女问道。

    我暗自叹息，不知是为她惋惜呢，还是惊叹她的大胆。

    姑姑一愣，随后道，“两年以前，皇上曾经立第一晴皇妃，可就在册封那日，从阁楼上摔下，至死。”她仿佛有些惋惜。

    “好啦，众姑娘想必也累了，便都回去休息吧。晚上一同进膳，明日我便教大家女红。”

    秀女们切切察察，说着闺房中的趣事。

    晚膳我称病不赴席，既然已经知道赴席者自己不怀好心，又何必去呢？

    兰姐姐倒是去了，她故意没有打扮，她很聪明，我与她之间很多事情不用说，她便知道。

    幽若也去了，拖着挨了十个板子的身子，她仿佛懂事了些，也不多作打扮。她自知今日之事她已成众矢之的，没有理由再过多张扬。

    凄露殿里静幽幽的，一切都被朦胧的月光洒上一层薄薄的纱。

    “玥儿？”一个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滑过，唤起了我这十六年年来所有的记忆——

    十岁那年，有人放了一把大火，我母亲当场死亡，我父亲尽力保我，当我醒来，火焰的舌头已经吞噬了他们的所有。

    我巡视四周，零零散散地散落着几块令牌，我隐约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带着令牌，从灵州出发到大寮朝的首都濂州，四处打探，果然，是宫中的令牌。

    那日我无所依靠，干粮也吃完了，就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救了我，他那迷人的双眸，温和的嗓音——

    之后，我被他安排在濂州盐官苏氏，认识了兰姐姐。

    十五岁那年，我被安排进宫。我宁死不肯，谁知就在我躲到兰姐姐家时，苏氏二老被人暗杀。

    于是，我决定进宫。不为别的，就为内心的仇恨。

    他，孟连皓。

    “是你？”我惊讶随后转变为惊喜。我四下打量他，约莫是玄凤门二等侍卫。

    “为何入宫？”

    “为你。”

    “为何成为侍卫？”

    “为你。”

    “近来如何？”

    “安好。”

    “如此甚好。”

    “来做什么？”

    “来提醒你。”

    “提醒什么？”

    “你是苏玥，可你也是宁清漪。”

    “明白。慢走。”

    “再见。”

    我们以飞快的速度结束这场对话，随后他便匆匆离开。

    他，是来提醒我，不忘父母之仇的吧。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至少知道他是我的恩人。

    于他，我有太多的感动。只有。

    漫漫长夜何以度，凭此情。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刺耳的叫声，穿破寂静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