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江南何处教吹箫  第2章 小鸟知人性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4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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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臣民在牢狱里受尽刑罚和摧残的样子,他舍不得嘉敏和娥皇,舍不得治下的百姓,纵然自己受苦,也不肯脱罪于他人。
    李平和内史舍人潘佑的死一直让他不能释怀,他无意与他人纷争,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朝臣百姓受到损伤,他没有大哥的心狠手辣,也没有父皇的壮志雄心,百姓要的,无非是一个平定安稳的日子,锦衣玉食的日子让他见不得血流成河生死诀别,害怕马革裹尸的沙场厮杀,更怕自己毁了父皇的嘱托,独独不怕自己死,可惜终究是敌不过如海深的心机谋略,一味的躲避彻底地毁掉了李氏江山。
    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每每午夜梦回,总是梦到他们气极扭曲的脸,惊魂梦起。
    在乱世里,最最要不得的,就是菩萨的心肠和偏安一隅的闲适。
    李煜反复地看着自己的手,纤细白皙,粉红的椭圆指甲盖里夹着一层细细的泥,男生女相,注定红颜祸水。这只握笔杆子的手太过柔嫩,甚至比女子的葱白手指还要柔软漂亮,写的出瑰丽的诗词,华丽的篇章,偏生握不住锦绣的江山。
    正在从嘉敛眉沉思的时候,狱卒打开牢门,自顾将方才备好的酒菜搬进牢内,点头哈腰行了一礼后,就静静地退了出去,叮叮当当的锁链碰撞声响了好一阵子才停止,从嘉不禁轻笑,他一个亡国之君,生死不能,还值得那个人将他一层一层锁在这里,死死困住。
    从嘉握紧了手,圆圆的指甲刺得手心皮肉生疼,湿湿漉漉的,鲜血淋漓。一只不知何处飞来的画眉鸟,叽叽喳喳地扑腾着翅膀,站在牢房墙上的天窗洞上,来回跳跃。天窗的洞很小,像是随意砸出来的一个窟窿,一束淡淡的月光透过洞口洒进来,一片银辉。画眉鸟像是迷路的孩子,无论如何都飞不出去,在下面看来,就像是它在上下跳跃,扑腾着翅膀也飞不出洞口。
    从嘉怜爱心起,方才的忧绪也一扫而光,摇头笑道:“小笨蛋。”
    仿佛是感知到了什么,画眉鸟抖着翅膀,飞下洞口,围着从嘉飞了几圈,落在铺满稻草的地上随意蹦跶。
    从嘉伸出手,画眉鸟心有灵犀一般,喳喳叫了两声,飞上从嘉的手臂,豆大的眼睛眨了眨,毫不客气地跳上小桌子啄碗里的饭菜,饿了很久一般。
    从嘉看它羽毛柔亮,身形弱小,大概是刚长大的幼鸟,脱离了鸟群和母亲,连吃食都找不到。
    从嘉想,自古鸟禽惧人,近身不得。此刻它却在这大快朵颐,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傻到连个洞口都飞不出去。
    小鸟吃饱了,梳理了一下颈侧的羽毛,飞上从嘉的肩膀休憩了一会,便长鸣一声,飞出了牢门。
    从嘉看着被啄到凌乱的吃食,一碟小炒麦米被啄得洒了一桌,其他的精致小菜却原封不动,鸟禽通人性,自有一股灵气在。方才自己是坐井观天了,以为束缚在身,总想冲破束缚自己的洞口,垂死挣扎,却分明可以光明正大地从大门出去,何故顾影自怜,伤了一身的羽毛。
    赵匡胤远远站在门后,见他方才露出的笑靥,纯净而真实,没有一丝杂质。同八年前初次见到一般,他再次被这个笑容迷住,只是同八年前不一样,他想要更多,想要他为自己而笑,要让他心甘情愿的呆在自己身边,让他纯净的眼里只看得见自己,甚至他的人他的心都是自己的。
    赵匡胤冷冷地看着飞出牢狱的画眉鸟,正站在窗外的树枝上梳理腹部柔软的羽毛,突然,仿佛感觉到空气中凌冽的杀气,小鸟警惕地抬起了毛茸茸的鸟脑袋左右观察。
    “自不量力的小东西。”九重邪魅地笑道,冷冷地眯着眼,在小鸟还未飞起来的那一刻,一支羽箭伴随着破空之声钉进树干里,小鸟还未来得及嘶鸣一声,漂亮的羽毛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而坐在牢里的从嘉只觉得心脏突然间一阵心惊,手里捏住的筷子也掉在地上,染了污泥,从嘉叹口气,捡起筷子,放在桌上,再也无心吃饭。
    从嘉,我只想让你懂得,无论是人还是鸟,只要朕不想让他出皇宫,这普天之下,也没有人能够帮得了你。纵使是死,魂魄也要留在皇宫。九重示意身后的狱卒将牢中冷却的饭菜换下,便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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