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老佣人抹了把眼睛，激动地胡乱应着，领着她悄悄从偏门快速地走进一个房间，而后快步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衣着华丽的半老妇人踉跄着闯了进来。见到她，脸上充满了惊喜的表情。她几步走到近前，握住她的手，半浑浊的眼里渗出了泪水：“灵鸢，我的女儿！”
    “娘。”李灵鸢见到面前苍老了很多的自己的母亲，温柔而美丽的眼睛也被泪水迷蒙了。
    激动地重逢过后，平静了许多的老妇人怜惜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然你不会来找娘的。”
    “是明儿，他病了。我没有钱给他医治。”李灵鸢神色黯淡，说这句话的时候颇下了一番决心。她当初发誓决不再踏进这里一步，而今却还是回来了。
    “啊。你等着，娘给你拿钱。”妇人用手帕匆忙拭了眼泪，转身出去了。
    李灵鸢站在原地，打量着这个十几年未曾踏进的地方。这是她长大的地方，有她童年的所有美好回忆；是她遇见他的地方，那是她最初的心悸；也是她知道失去他的地方，让她至今如此痛苦。
    那些雕梁画柱，一如当初美丽华艳，只是现在再看这些，心中只有凄凉。
    很快，妇人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红木雕刻的精致的小盒子。她将它塞到女儿手里，沉甸甸的手感，。妇人低低地说：“给，这是娘的私房钱，都拿着吧。”
    “不，娘。我不要这么多，我只要给明儿治病的钱。”
    “快拿着吧。快走！别让你爹看见！”妇人说着就将李灵鸢往外推。
    “不，娘。不要这么多。”李灵鸢将盒子往母亲怀里推着。这是她当初的誓言：独自生活，从此和李府再无瓜葛。如今纵已违背，却也不想违背太多。
    “谁让你给她钱的！”一个严厉的声音骤然响起。
    母女俩一起抬头向门口看去。来者是一个比李灵鸢的母亲大几岁的男子，华冠美服，蓄三缕短须。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母女俩推推搡搡地动作。
    “相公！”妇人惊呼一声。
    “李老爷。”李灵鸢看见父亲，比母亲镇定的多，温柔地眼睛里多了强硬和一丝令人心痛的仇恨。
    “关夫人不是立誓有生之年绝不踏进李某人家门一步吗？如今来此却是作何？”李父的态度一如李灵鸢般强硬。
    李灵鸢敛着眉目，声音淡漠：“叨扰已久，告辞。”李灵鸢说完，将手里的红木盒子塞回母亲怀里，从父亲身侧决绝地走过离去。
    身后是母亲低声地抽泣和埋怨。
    李灵鸢回到家中，关明依旧趴在床上，只是脸红得厉害，布满了豆大的汗，双眼紧闭，嘴角微动好像在说着什么。
    她将手放到关明的额头上，烫的厉害！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来，默默地用冷水拧了条汗巾帮儿子擦脸，期望能以此减轻他的痛苦。
    正当她坐在床边给儿子擦汗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她走过去，打开简陋木门，却是母亲站在门口。她连忙将母亲让进来，母亲拿出白天那个红木盒子给她，说：“拿去给明儿治病吧。”
    “谢谢娘。”她被这失而复得的救济弄得眼睛更加迷蒙了。“娘，我真的不要这么多。我只要治病的钱。”她只从里面拿出一两银子，将红木盒子退了回去。
    年老的妇人叹息一声，接过盒子。
    “娘，您想看看他吗？”
    见母亲点头，李灵鸢将母亲领进屋里。
    妇人细细地看着关明通红的脸，声音充满了慈爱地说道：“这孩子长得真清秀，很像关南。”
    “只可惜他看不到了。”李灵鸢的声音颤抖起来。如果不是爹硬要那份彩钱，他也不用回南陵，也不会途中得重病不治身亡。
    那妇人轻叹一声，没有说话，只是以手慈爱地抚着关明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