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宣振军将军陈暮及其亲卫关明即刻入宫觐见。”太监伸长了声音喊着。
    关明站在陈暮的身侧，本能地往陈暮的身后躲着，偷偷地抬眼看面前的恒武帝龙泽，却发现龙泽那漆黑的眼睛也在看他，充满了威严和无法被看穿的情感，吓得他赶紧又低下头去。
    “陈爱卿真的考虑清楚了？”龙泽将眼睛从关明移到陈暮身上。
    陈暮这次没有垂头，融合了陈广的刚毅和柳氏的温和的眸子看着龙泽：“臣想清楚了，臣不能答应！”
    “来人！”恒武帝突然大喝一身，吓得关明全身一抖。陈暮握住了他冰凉的手，他才稍微停止发抖。恒武帝看着这一切，眼睛细眯。
    “在！”进来两个带刀侍卫。
    “将军亲卫关明，清高孤傲，冲撞龙颜，杖责五十。”恒武帝的声音一如之前和陈暮说话时那样充满了懒散。
    “是！”那两个侍卫听到命令便走上前架着关明脚差点儿离地就向外走。
    关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茫然地看着陈暮，喊着：“暮？……暮……”他紧紧地抓着陈暮的手。这些人是谁？要带他去哪里？他什么都没有做，他不要去！然而没有理会他那微弱的抵抗，那两个人轻而易举地就将他的手和陈暮的分开。
    关明被拖了出去，门被关上。不久，就听见廷杖打到人身上的声音和关明的喊叫声，那本来就不大的喊叫声渐渐地弱下去。越是微弱越是让陈暮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
    陈暮跪在恒武帝面前，求他：“求皇上放过他，他不过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暮？这孩子喊你喊得还挺好听的。”龙泽对陈暮的请求无动于衷，语气漫不经心。“这孩子这么瘦弱，五十廷杖下去，怕是没命了吧。”
    陈暮慌了，关明那样瘦弱，五十廷杖绝对会要了他的命。他不能失去他，他已经尝过失去他的痛苦，他不能失去他！
    重重地将头磕下去：“皇上，求您放过他！陈暮愿意，愿意做任何事！”
    恒武帝微眯着的漆黑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他走上前，弯下腰，抬起陈暮的头，盯着那双融合的刚毅和温和的眸子，道：“任何事？”
    “是，任何事。”陈暮闭上眼睛。
    长生殿闭门三日，恒武帝不朝。
    关明被送到家的时候，母亲被他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吓坏了。那些抬他回来的人一刻都没有停留，放下他就走了。他躺在一块木板上，背上的衣服已经全都破了，血将衣料和皮肉粘连在一起。他只是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微弱地睁一下，就好像已经死了。
    吓呆的女子定定地看着她的儿子，不敢亦不愿相信。
    她费力地将关明半抬半扶起来，头沉沉地倒在他的颈侧，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女子的泪一颗一颗地从温柔美丽的眼眶里簌簌地滴落。她将关明轻轻地背部朝上放到床上，打了一盆清水帮他清理伤口。她拽起背上的衣服，那些衣服简直像是生在关明身上一样，她不得不一边掉着泪一边狠着心将衣服拽下去，能听到“嘶嘶”的声响。而关明在这种剧烈的疼痛下只是微弱地皱了皱眉，口里轻轻地喊了一声：“暮……”
    上了年纪的老大夫缕着下巴上几绺花白的胡子，看着关明背上被清理过，但仍然因为那些数不清的伤口和淤青而惨不忍睹的肌肤，叹息着说：“令郎伤得太重，夫人拿不出药费，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
    “大夫，求您！您先给他医伤，我定会把钱给您的！”女子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求着大夫。
    “夫人，我也是小本经营，医者父母心，诊费已经免去，药费也要得最低了，恕老夫无能为力吧。”大夫摇头叹息，背上药箱出了房间，从小院敞开的门走了出去。留那坐在床边的女子独自哭泣。
    看着关明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充满悲痛的眼睛突然镇定起来，表情也变得坚强了。她轻轻给关明盖上洗净的薄被，又自院中打一盆清水，洗去脸上的泪痕，然后走出小院，轻轻地将门锁上。
    她在巷子里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一处门口有两个石狮，高高的匾额上写着“李府”的朱门前。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门前，抬手扣了三下门环。
    不久，一个有些苍老的佣人打开门，看到她，脸上有一些惊奇和欣喜的神色：“小姐？”
    “李伯，我找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