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第八章遇见你,才知,笑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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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轿”轿夫一声高喊,轿子稳稳着地。慕雅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雀跃欢呼。慕渊跟着跨出轿门,不等站稳姿势,被雅儿拉着踉踉跄跄的走到王府门前。
“爹爹,怎么没看见石狮呢?”
“这里是王府的侧门。有石狮的是正门。”
慕渊一边解释一边拉响了门扣。接着一个仆人开门,询问一番,得知其来意便领着一行人进了王府。
侧门入内,便是王府庭院。院子就地而落,依势布景,参天古木,奇花异草,一切浑然天成。正当,慕渊一行人,惊叹五步一景之时,听见带路的仆人,喊了一声,“郡主”。大家都跟着驻足行礼。
“他们干什么来的?”
“回郡主的话,他们是王妃传进府里,带些布料子给王妃过目。”
“母妃?嗯,那你们去吧?”
得了小郡主同意,慕渊一行人才直起身子,徐徐离开。
“站住”
小郡主突然的命令,让慕渊有点心慌意乱。这小郡主是远近闻名的‘疯丫头’,不好惹的主。
各自心中打鼓之时,小郡主已经走到慕雅面前,用肥嘟嘟的小手指着说,
“这孩子,跟我走”
慕雅不知所措,眼望慕渊,见其点头,便跟着小郡主离去了。他知道,王府里,一切身不由己。
院子的小径蜿蜒迂回,蔓延深处,慕雅一路随着小郡主,行往一处拱门,上面挂着‘池蕊庭’字样的门匾。
“这里是哥哥住的地方。昨夜王府里逮着一个小贼,哥哥,向父王要了过去,说是要亲自审讯。这么好玩的事情,可不能少了我。你跟去,就当是陪审。我想,人多点会更好玩。”
小郡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说完就兴冲冲的走进‘池蕊庭’。慕雅也不知,什么是审讯,觉得很新鲜,连忙跟紧一同进去了。
‘池蕊庭’池水碧连天,楼宇繁花立。慕雅陶醉之际,耳畔传来了飕飕地鞭笞。闻声寻去,越过石拱桥,那人满身的腥红,触目惊心。
“喂,愣着干嘛,过来”
小郡主的命令,慕雅置若罔闻。只是,到底还是迈起步伐,走了去。眼底除却血红的色彩,再无其他,什么诗情画意的景致,已经不复存在,他只看见,木桩之上捆绑的孩子,蓬乱的头发遮盖住整张脸低沉的垂下,血污染红的长衫残破不堪,衣不遮体。鞭子抽过的躯体,布满了翻起的皮肉,那伤口处不断涌出的腥红液体,发散着糜烂的气味。这味道——充满了怨气与不甘,夹杂着愤怒,不断的扩散。只是,那些人,麻木不仁的笑着,对那种怨恨视若无睹。
“住手,住手,住手”
竭斯底里的嘶喊,如同咆哮,慕雅失控的呐喊着。世子手里扬起的鞭子,顿住了,侧目望去,只见——青丝飘逸随风舞,明眸潋滟泛涟漪。世子心底惊叹不已,尘世之中,也会生得如此灵气的孩子。
“你是什么人?”
“哥哥,他是母妃传进府里布庄老板家的儿子”
“哦,原来是下等人……,你可知道我谁,敢命令我住手?”
世子终归是世子,生于权贵,众星捧月,与生俱来的高傲,容不得人对自己指手划脚。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我不叫‘下等人’,我的名字是慕雅。”
慕雅的话,惹得世子恼羞成怒,却无从发泄,一时之间,瞠目结舌,无言以对。顿时,气氛诡异,阒无声息。
“哈哈……”
一直沉默着忍受鞭笞的孩子,突然狂妄而病态的笑,划破沉静,这笑声听起来尖锐得可怕,像毒箭刺进世子的身体,毒素嚣张的侵犯着世子高傲的血液。
“敢笑本世子,你这只西溪狗。”
世子怒喝起来,提起鞭子猛烈的抽打那个被称为西溪狗的孩子——西溪弥仴。
弥仴越是被打得狠,他越是笑得大声,笑得浑身抽搐。这么多年来,已忘记如何去笑的他,此刻,那笑的欲望像洪水爆发不可收拾的奔腾翻滚,咆哮冲击着他的喉咙,喷发出多年积蓄的声音。
而这声音,在慕雅听来,是凄凉悲怆地,是无可奈何地,是欲哭无泪的。为什么,他不哭,他不喊痛,明明那伤口在血流不止,为什么?而四周站着的那些人,侍卫,仆人,还有小郡主,为什么他们都无动于衷的站着、看着。这……便是审讯吗?这样的审讯,到底哪里好玩?一点都不,一点都没觉得这样是好玩的,我只看见残忍而已,再无其他。
“世子,请你住手,会打死他的”
慕雅这回知道了,挥鞭的那个人便是世子——肃王的儿子。慕渊是嘱咐过的,王府里要规行矩步,以免惹祸上身,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的耳朵,眼睛,鼻子,无法忍受,受不了那鞭子啪啪的抽在皮肉上绽出腥红的液体散发着糜烂的气味。这气味,让人窒息。
“你有什么资格喊本世子住手。我在教训北溪家养的狗,一只疯狗,既然不安本分,打死也是活该。”
世子的声音带着战栗,他在害怕,他感觉得出弥仴的笑里,藏着可怕的,别人都无法看见的东西——复仇。
一鞭又一鞭,没有因为慕雅的劝阻而停滞,残忍的酷刑依然继续。
“啊——”
而这一鞭,挥下去,意外的一声痛吟,不是弥仴的声音,这是慕雅的——是慕雅挡住了这一鞭,此生第一次为弥仴而受伤的一鞭,这一鞭打在了他脖子上,皮开肉绽,腥热的液体,沸腾的涌出来,滴在地上早已干涸的血污之上。
“世子,这里没有狗,更没有疯狗。他是人(慕雅指着弥仴)。或许贫穷,卑微,却不低贱,不会因为你是世子,天底下的人都必须要放弃做人的资格。也不会因为他是百姓,就没人珍爱怜惜。”
慕雅的话,字字铿锵,落在弥仴心底,犹如咒语,揭开深处封印的扉门,瞬息,金色的光晕,驱散黑暗。角落里,哭泣的孩子,仿佛看见泛着金光的天神。神,向他伸出手,微笑是温暖的……
“啪啪”
清脆的击掌声,由远而近,肃王,缓缓走来。
世子,小郡主,侍卫,仆人,慌忙行礼。王爷“嗯”了一声,许了众人礼毕。尔后接着说道,“不因他人地位而弃自身尊严。说得好。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悟出这番道理。”
肃王居高临下的看着慕雅,气势逼人。继而又问,“那么,本王想知道,你如何认为,黎民百姓臣服于天子脚下呢?”
肃王此话一出,俨然是为难慕雅的。懂得此话深意的,都心知肚明,倘若,慕雅答得稍有差错,必定触犯天威,惹祸上身。世子当下窃喜得意,弥仴则暗道不妙。
只是,慕雅的回答,出人意料,“王爷。与其说臣服,不如说是爱戴。君王的仁厚,夺得天下百姓的心。得民心,则得天下。想必君王,是将百姓视为亲人,才会令人俯首称臣。”
肃王听罢,惊叹不已,暗自忖度——这孩子,眉宇间显露的高雅贵气,颇为不凡。帝王之家的幼子,尚不懂得何为民心,而这小儿,生于民间,竟知道,天下与民心的奥妙。续而,肃王眼神流转,变得深不可测,口中仅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答得妙”,就不再追究,转身离去。众人见罢,齐声恭送,肃王却止步,留下一句话,“剡琁(世子的名字),放了那人。(指的是弥仴)”
“父王,这是为何?”
“这是圣旨。想知道为何,去问皇上。”
说罢,肃王甩袖离去。剡琁自然不会蠢到质问皇上,也不敢违抗圣旨。只好心不甘地丢下一句“松绑”便愤愤然走开,身后跟着一群担惊受怕的仆人和侍卫。小郡主早不见了人影,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片刻之间,池蕊庭的花园里只留下了慕雅和弥仴两人。
弥仴倚靠着木桩,已经动弹不得。透过盖住脸的乱发,依稀看到慕雅蹒跚的向他走来。
“一定很痛吧……”
慕雅蹲下来,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雪白的锦帕,似乎是想要给弥仴包扎。
“不用了……”
弥仴出言阻止的话还没说完,身体迎来一击阵痛,浑身的伤口都叫嚣起来。不过,这一次的痛,是温暖的。费劲的抬起手,抽出慕雅手里的锦帕,一边给倒在自己怀里的慕雅包扎脖子上的伤口,一边自言自语地,“看你,明明自己也伤得很厉害,却问别人痛不痛。还想给我包扎,你也不看看我身上多少道口子,你也无从下手吧。呵呵……”
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包扎完毕。弥仴抱着慕雅昏厥过去了。那乱发盖住的脸,是笑着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