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多歧路  第二章 无头尸(五)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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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不是要回去吗?”南歌和公仪浚站在一堵青灰色的高墙前,南歌侧着头,唇角含笑地问道。
    公仪浚淡淡地看了南歌一眼,说:“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去了?”
    南歌不置可否,继续问:“那我们到这儿是要……?”
    “找到那个替死鬼。”公仪浚接过话。
    南歌抬头仰视这五丈多高的危墙,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其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这是位于清平郡西郊的死刑牢。青灰色的墙砖显得无情,砖与砖之间贴合紧密得毫无让人有可乘之机的缝隙,就只是这一面墙便是死气沉沉的古板专制。死刑牢周围是密林,风吹过有呜呜声响,像极了鬼魂夜哭。
    此时,鲜红的落日挂在山头摇摇欲坠。
    公仪浚轻摇扇子,轻盈地一个踏步就翻身入墙内。公仪浚没有声响地落地,南歌也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身旁。墙内矗立着一座只有三层的矮石塔,石塔只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没有窗,门前守着四个守卫。
    南歌脸上尽是轻松之色,只见他忽地从公仪浚身旁消失,不到一秒的时间又突然出现在石塔的铁门前,那些守卫估计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下了。
    公仪浚很满意地点点头,踱步到门前,看着南歌笑道:“带着你果然方便了许多。”
    南歌却是突然睁大了眼,讶然道:“我还当是你喜欢同我在一起,原来我不过是用来行方便的!”
    公仪浚没有接他的话,径直掏了守卫身上的钥匙,大大方方地走进铁门。南歌无奈地笑了笑,只得继续跟着他。犯人关押在石塔下方的地下牢,一共也有三层。一路下来可谓畅通无阻,其实也不算无阻,主要是那些可以阻碍他们的人通常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南歌撂倒在地,他们想阻都没机会阻。
    很顺利地他们就找到那个犯人,他被关押在第三层的一个铁牢里。刚找到他时,他穿着又脏又皱的印着黑色死字的囚衣,呈“十字”形被绑在木桩上,披头散发,才短短的一天的时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萎靡得好像快要死去。
    他低垂着头,只有从那轻微的呼吸浮动中知道这是个活人。
    牢房墙上的油灯晃晃亮着,所有人的脸都变得不真切。公仪浚和南歌淡淡地隐在灰色的阴影中,两条同样颀长的影子被投在了犯人的身前。
    犯人的头微颤了一下,他缓缓地抬起头——那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眉略浓,唇略厚。
    公仪浚玉扇一挥,绑着的绳索倏地断开。犯人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好一会儿才用双手支起身子。他这次不敢再抬起头去看这两位一身贵气的男子,凌乱的头发遮住半张脸,只听见他哑着嗓子问:“你们……是谁?”
    公仪浚不去回答他,直切主题问:“是你杀了陈郡守的小妾——丹虹?”
    那犯人没有声响。
    公仪浚继续问:“你是在迎风客栈杀了她,谋了她的钱财是吗?”
    犯人的双肩开始不住地颤抖。
    公仪浚看了南歌一眼,继续问道:“你可知你明日午时就得为她偿命?”
    犯人瞪大了眼看着公仪浚,压抑不住的恐惧哽在喉咙口:“你们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我的?”
    南歌蹲下身与他平视,反问道:“你认为呢?”说着,他指了指身后倒了一片的守卫。
    犯人怔怔地看着南歌,又抬起眼看正在悠闲地摇着扇子的公仪浚,终于有了哭腔:“我……我……我没有杀人!”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仪浚问。
    犯人调整好坐姿,无力地靠着木桩,或许是他对这两个贵公子很是信任,也或许是他认为就算是陈瑜派来的,那最糟糕的结果也就是一死,所以他抬眼看着公仪浚,开始有气无力地叙述着:“在下姓微名浩,是陈瑜身边的一名侍卫……
    就是在前天,微浩去公府里帮陈瑜拿有关凌国君上拨给思恺县赈灾银两的账目,他携着账本刚踏入通往陈瑜书房的那个别院小拱门,有个身上沾有血迹的人慌慌张张地抱着有球般大小的布裹,与微浩擦肩而过,从别院的后门慌忙离去。一头雾水的微浩在低头时惊讶地发现有一滴一滴的血顺着那人离去的踪迹,而那人微浩是认识的——他是专门负责陈瑜与麓山寨的人交接财物。
    微浩心下大疑,大步走向老爷的书房想要向他禀告这一事。谁知书房的门大敞,陈瑜满身血污,面目狰狞,而他的脚边躺着一个歪歪地倒在血泊中的无头人!
    微浩当场就愣在了书房的门口。
    陈瑜红着眼看见门口的微浩,心里大惊。他本想提刀也杀了微浩灭口,但是他转念一想,这一天之内死了两个自己平时较为亲近的人,难保不让人生疑,虽然说这里是自己的天下,但那个连三皇子都要忌惮几分的九皇子马上就要来了,而三皇子嘱咐过九皇子这次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能让他有可疑的把柄。
    陈瑜的脑子自得快刀斩乱麻,故意颤魏地伸出那只断了大拇指的手指指着后门大声喝道:“那贼人杀了我的爱妾!你还不快给我去追!快去啊!”
    微浩本就被吓得魂不附体,此时哪有时间容他多想,况且他看到自家老爷断了一指,还以为是老爷护妾心切伤了自己,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当然他没有追到那个人。
    当他再次回到老爷的书房时,那具尸体已经被处理了,地上的血污也被擦得干干净净。老爷背着手站在书桌前,微浩看不见他的表情。陈瑜缓缓道:“没抓到吗?”
    “恕属下无能!”微浩猛地跪地。
    “算了,明日我自会派人直捣麓山寨,为我的爱妾报仇。”陈瑜的嘴角泛起阴冷的笑,“对了,你跟着我有多少年头了?”
    “回老爷,有五年了。”
    “这五年来你尽忠职守,替我干了不少的事。”
    微浩却皱起了眉,因为他知道自己替陈瑜干的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没办法,陈瑜对他有救命之恩,这份沉重的恩情足以让微浩为他赴汤蹈火。
    陈瑜突然问:“你有多久没见到你的妻子了?”
    微浩心里猛地一痛,很快地回答道:“约摸有一年了。”他的家,他的妻子在天板郡,两郡相距几百里的路,微浩只有那份思念能够常常入妻子的梦乡。
    陈瑜沉吟了一会儿,转过身笑道:“明天去趟迎风客栈。”
    “迎风客栈?那不是老爷您名下的……”
    “哎,这不是重点。你可知明儿谁会在那?”陈瑜脸上笑得很是真诚与亲切。微浩迟疑了一下就恍然大悟,喜道:“老爷您……不会是……”
    “是,我擅作主张把你的妻子接来了。天字一号房,你明儿可别走错房间了!”陈瑜故作轻松地拍着微浩的肩。微浩惊愕不已,心里又惊又喜,他几乎不敢相信:“老爷,这怎么好,我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恩惠。”
    陈瑜又笑着递给了微浩一个包袱:“这是你这些年忠心耿耿的奖赏,拿去给你的妻子,也让他们享享福。”
    此时的微浩只顾着感激德涕泗横流,却不知陈瑜是冷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个蠢货。
    ……我真的是蠢货,天底下最蠢的蠢货……”微浩无力地喃喃着。
    公仪浚听着微浩的话,缓缓地点着头:“所以昨天你才会神色慌张地从客栈里出来,还撞了阿颜。你拿着陈瑜给你的珠宝钱财正让侍卫们逮了个正着,陈瑜就给你冠上了谋财杀人的罪名。这陈瑜,比我想象中略有一点头脑。”
    “可惜啊可惜,他千想万想都想不到你家娘子会逼着你管这个闲事。”南歌看着公仪浚,笑得有点欠扁,“而且,还有我这么个英武神勇的人帮你们一起破案。”
    公仪浚笑了笑,附和他道:“是啊,不仅英武神勇,还器宇不凡,智慧超群。”
    “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南歌从地上站起,拍拍公仪浚的肩膀,大笑了起来。
    “怎么不敢当,你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公仪浚摇摇扇子,明明就是明褒暗贬。南歌却偏偏装作听不出来,看着公仪浚,露出招牌笑脸。
    微浩这时猛咳了一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但估计是想提醒提醒这二位。公仪浚无奈地轻瞪了南歌一眼,嘴角依然含笑,心里责怪着有这人在总是容易让自己分心。
    公仪浚啪地收了扇子,俯着身子问:“那我现在救你出去,你可愿随我走?”
    微浩眼里光芒一亮,却是稍纵即逝。他整个仿佛更加颓废地沉了下去,艰难地摇摇头,低声道:“不,我不能走。”
    公仪浚问:“可是陈瑜用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你?”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公仪浚叹了口气,转身对南歌道:“我们走吧。”
    微浩的身子僵硬住,随即自暴自弃般又瘫倒在地。
    他原本以为公仪浚等人就这么走了,可是正走到铁牢外的公仪浚顿住脚步,他的声音就这么清冷地响起,在这冰冷的牢笼里,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男子汉顶天立地,应用自己的双手去捍卫自己的家园,而不是用‘保护他们’这种懦弱的借口把他们交给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的手上。唯一能护着他们的人死了,你当真以为别人能替你守护你的家园。”
    微浩神色痛苦,他揪着自己的头发,几乎要哭出来:“可是……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
    “只要你想活,会有人来救你。”公仪浚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牢里的油灯忽亮忽暗。
    又是那座小石桥,公仪浚和南歌正在上面闲步。不过与那晚不同,此时月还未上梢头,街头巷尾都挂着红红的灯笼,桥上人来人往,街上的摊子小贩也摆得好不热闹。这两位公子虽然不是身着锦服,但也惹得那些个妙龄的姑娘们回头偷看上几眼。
    南歌丝毫不在意那些含羞的目光,悄悄往公仪浚身上靠了靠,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救走他呢。”
    公仪浚面带微笑,说:“怎么可能能救他出来,我可不想被这陈郡守下令追捕。”
    南歌道:“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谦虚,若你救不了他,那还有谁救得了?”
    公仪浚脸上的笑略有收敛,他用余角瞟了南歌一眼,心里明白了几分,而嘴上仍是问:“那你且说说我如何救?”
    “不知道。”南歌左顾右盼地把玩着摊子上的小玩意,似笑非笑道,“总之,你肯定有办法。”
    公仪浚不置可否。
    回到客栈,公仪浚径直回自己的房间。刚打开门,就看见阿七翘着二郎腿坐在茶桌前,悠闲地喝着茶。他一见公仪浚回来,立马站起来,指了指公仪浚的床,笑道:“看,我给你带来了个惊喜!”
    公仪浚皱了皱眉,嘴里嘀咕着:“不是让你去把竹筒给左思霍,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边说着便往床边走去。他稍稍掀起床的帐子,看清了床上躺着的人之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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