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洛城风云 第二十三章 闯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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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是一层最好的遮掩,很多人喜欢被黑暗笼罩的感觉,似乎只有当他们被黑暗完全包庇,他们才有安全感,才能肆无忌惮地去做想做的事。
洛烬等了好多天,等待着时机,当他今早察觉时机已到,就一直期盼着黑夜的来临。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还从未有一次像这样一般,什么都不能做,唯有等待。
他是个沉得住气的年轻人,尽管内心焦虑至极,他也只是自虐一样死死握紧剑柄,令繁复的雕花纹案硌得手指泛白生疼。
好不容易夜色降临,他换上夜行衣,躲开所有人,包括好友秦涯,一头钻进茫茫黑暗中,朝着记忆中那处庞大的建筑群而去。
他再次踏上了这片残酷冷清寂寞的土地,淡淡的梨花香萦绕四周。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他激动得几近落下热泪。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能够重新来到这里,是经历了多大的生生死死,百般波折。
他灵巧的身形如同一只小鹰。
整个逝雪宫笼罩在柔柔的灯火中,除了一些宫人,这个被江湖人传为炼狱的地方竟然看不到一个守宫的护卫。
洛烬知道,早在他踏入逝雪宫地界的时候开始,四周不下有十来双眼睛时刻盯着自己。但他丝毫不以为意,他要的,就是要他们知道有人闯宫。
穿过大片的白色建筑,他一直朝着逝雪宫北面的万顷碧波而去,而途中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他这个闯入者。
湖边的风很大,吹起洛烬黑色的衣角。他望着面前绵延至湖中央,肉眼看不到尽头的白色桥梁,感慨何止千万。他要见的人,就在桥的那一头。
他想起不久前,他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晚上,在黑幕的遮掩下望着似乎永无尽头的桥梁。然后,自己义无反顾地踏出了一步——不可谓不是他人生中重要的一步。
洛烬握紧佩剑,坚定地不可动摇地绝不后悔地再次踏上这座白色的桥梁,并飞快地向湖中央跃去。
浪花打在桥墩上,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湖水的味道清清爽爽。
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洛烬才再次踏上陆地。
脚下是座湖心小岛。岛上花木疏茏,夜色中,亭台楼阁,水榭竹桥,穿花长廊,精巧飞檐,风中铃铛……无处不是细小求精,精心雕琢。与岛外的大气磅礴,威严壮阔俨然两个世界。
洛烬穿过茂密的植被,环顾周遭,静谧一片,不见一个人影,比之岛外来的更加冷清。昏黄的宫灯剪影投下,与花木楼阁的影子融为一处,明明暗暗,幽幽深深。
这个岛很大,想要寻一个人真正是不容易,若那个人有心不出来,就更是难上加难。洛烬转悠了很久,仍旧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失望之余更是心伤。
洛烬的不远处是座水榭,朝那儿刚走了没几步路,忽觉白影一闪,一人就在刹那间拦在他前面,白色衣衫,银质面具,负手而立——正是寒罹。
“洛少城主,你一而再地擅闯我逝雪宫禁地,是在视本座于无物吗?!”寒罹的声音仍旧是一贯的沙哑中冷冽透骨,飘散在这个有点梦幻而又凄清的夜晚里。
面对寒罹,洛烬始终都是有点胆怯和退却的,可是那种想要靠近,独属于少年人思慕的情怀却骗不了当事人。
“寒罹……”
寒罹皱了皱眉,道:“洛少城主请回,逝雪宫不欢迎洛城的人。”
他不留余地的话立马使洛烬白了脸,更有羞愧和歉意逐一而现,良久才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洛少城主,请回。”寒罹再一次逐客。
“寒罹,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和你说什么,可我今天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我爹他们正大举向逝雪宫进犯,三日内就会陆续在附近汇合。”
本该动容的人却没有反应,甚至对于洛烬冒着风险只为来通风报信的好意没有一个谢字,准确的来说,他根本不领情。
“我没有阻止我爹,我早察觉他的意图可我……我很没用……对不起……我们害的你白白担负罪名,如今又……”洛烬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现在已经难以开口了,他无法动弹,唯有一双眼睛焦虑而热切地看着寒罹。
“送洛少城主。”
两道身影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寒罹行了一礼,就左右携着被点住的洛烬飞掠出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视线中。
寒罹负手站了许久,最后走到一旁的大树下,道:“夜晚风大,快回去睡吧!”
这话是寒罹对着大树说的,但是大树又怎么会回答呢?!
可是,却有声音从大树粗壮的主干后面传出,“我没有偷听……”
“不打自招。”
那声音显得有几分心虚道:“我只是不小心就听到了……”
“哦——不小心啊!”寒罹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出一个笑容,说的话也故意把声音拉长,一向严肃的他摆出这样一幅调侃的样子,着实让大树后的某人赧颜。
寒罹眼中那如同三月春风一般的暖意和柔情化在夜色中,可是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此时那份罕见的情怀是源于何处,而大树后的那人就更是没有看到了。
少年情怀总是诗。今夜动了此番情怀的又何止洛烬一人?
“你好不好奇洛烬来找我的用意?”好吧,寒罹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词穷到需要没话找话的地步,还偏偏很傻帽地找了个最最烂的话题!
“没兴趣。”大树后的某人不止很会煞风景,还很淡定,“我要走!”
寒罹靠上大树粗壮的树干,缓缓坐下,即便是隔着衣衫,树皮粗糙的质感仍旧毫不保留地传递到皮肤上,引起小小的颤栗。
像他这样总是纤尘不染,永远留给人高高在上,风度翩翩之感的贵公子,如现在这样毫无顾忌,随意地坐在地上,沉默不语,只是望着夜幕的样子,莫名地能够让人心疼,可是谁又会看见?
无人看见。
“怎么不说话?”
寒罹头也不回地望着天的一处,也不知道他用着这样专注的仿佛能够洞穿世事的眼神究竟看到了什么,“要我说什么?”
“我不知道。”
“既然你不知道要我说什么,而我也不想说,我俩就什么都不必说,你说好不好?”
“……嗯……”
后来,俩人就真的什么都不曾说,只是都靠着大树,看了一夜的星辰,想了一夜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