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回 仗义出手救危急 恩人反是寻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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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打斗声响成一片,那道长却充耳不闻。与芳华诊完脉,在斜背的布包里,拿出一个木盒。将里面的银针在酒里沾过,轻声对芳华道:“据我看来,小官人并非如外面那人所说,是他的妻子。”见芳华微微蹙眉,点头又道:“莫非,小官人乃阴阳同体之身?”芳华主仆一惊,抬眼望向他。道长含笑宽慰道:“实不相瞒,贫道俗家有与小官人一般之人,因此便见怪不怪了。呃,少时需解开衣衫,小官人莫要害羞才好。”芳华对他的话虽不十分相信,但对他提起的那个人,却产生了兴趣。道长朝他微微点头,伸手解开他的衣服,认准穴位轻轻刺入。时鸣见他动作娴熟,略微松了口气。
青年一面防范,一面打量芳华,由不得暗自感叹道:“这世上竟有与爹爹一般相同之人,委实难得。不知他是什么人?那孩子的父亲又是谁?方才他说得罪了太子,看来他并非寻常百姓。我等并非他国臣民,不过是来寻人的。倘若牵扯进去,一则耽误行程;二则只怕有性命之忧。”想到此瞥了眼道长,禁不住叹气道:“果然出家人心怀慈悲。先前已救了个自尽的少年,还千叮咛万嘱咐着人送他回国。如今又……在酒肆用饭时他便神情古怪,如今见到这少年,又不像是认得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正自乱想,忽听外面有人高声叫道:“芳华,你在车里吗?我是左东城,我来救你了!四郎,你听见了吗?”芳华听罢又惊又喜,大叫了声“二哥”猛地一起身。多亏那道长眼疾手快将他按住,提醒他切勿乱动,以免伤及自身与腹中的孩儿。时鸣急忙跨过来,一把掀起帘子朝外叫道:“二公子,四公子正在车上。”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蒙面女子挥动软鞭,向着牛车横冲直撞过来。时鸣正觉奇怪,一眼看见不远处,与人打斗的东城。他在牛车之中,尚不知有太子的人到来,隐约觉得,那些蒙面之人,才是与东城一起的。青年见那女子鞭到之处,必定血肉横飞,不由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围在牛车外太子的人,向那女子发起了攻击,将她逼得连退数步。忽然看见窗前的时鸣,女子高声叫道:“井管事,四公子可还好吗?”时鸣听她声音耳熟,愣了一下道:“你是……你是窦娘子?你如何跟二公子一处?”一时又想起忆昔与时翔。虽然急于知道他们的安危,却不敢在此刻多言。七娘武艺高强,然,太子的人亦非泛泛之辈。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加之心急,难免有疏忽之时。那领头之人在一旁观战,不动声色搭弓一箭射向七娘。时鸣看得真切却来不及提醒,用力将匕首朝飞箭掷出。与此同时,青年手指微微一动,一颗状如石子的东西,朝着领头之人劈面打来,破空之声尤为刺耳。幸而那人有些见识并未硬接,狼狈的堪堪躲过。“石子”贴着他的额角撞在身后的树上,竟“轰”的一声巨响炸倒了一片。顿时,一股浓烈的硫磺味道四散开来。众人唬了一跳,齐齐望向身后。只见路旁几棵还算粗壮的大树,被拦腰折断。断裂之处有烧焦的痕迹。众人被这暗器的威力惊得瞠目结舌,纷纷往后退开。领头之人大怒,气急败坏的吩咐手下,定要叫那青年血溅当场。转过头来逼视轻浪道:“他是什么人,为何也在车上?”轻浪一阵惊诧,紧皱双眉望向青年道:“他与那道长是一路的。萍水相逢,不晓得他们的底细。”
这里话音未落,不妨东城大吼一声,奔着轻浪发狂般砍杀过来。轻浪心上很愧对这个朋友,本无意伤他性命。因太子的人在,无法传话与自己的人。东城功夫拙劣,平常之人倒也罢了。如今两下皆是高手,前来救人岂不白白送死。看他那边的人已倒了七八个,若非南朝在身旁照应,只怕早就出事了。自有人上前拦下东城,轻浪忽然瞥见那领头之人,有些幸灾乐祸的望着自己,心上顿时一阵恼怒。方要发作,猛听牛车那边惨叫之声不断。因牵挂着芳华,慌得转回身张望。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顿时惊得连退数步。只见太子的人不知遭了什么暗算,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哀嚎翻滚。
未等他反应过来,那领头之人猛地向东城扑了过去。轻浪虽然明白他的用意,却不能有所举动。而此时,南朝被另一人紧紧缠住,不得脱身来救。东城虽不晓得是何人相助,但看了那边的情形,顿时精神倍增。只可惜他当年偷懒耍滑,父兄的武艺只学了些皮毛。渐渐的显出下盘凌乱,露出了破绽。被那领头之人一脚踢翻在地,重重的踩在胸口上。东城顿时吐了血,瘫在那里不能动弹。南朝急红了眼,拼死的冲过来相救。那领头之人挥剑指向东城面门,喝道:“若想他死尽管放马过来!”南朝稍一停顿,被轻浪的人一剑挑在肩头,立时血如泉涌。因不知轻浪真实身份,见他无动于衷的袖手旁观,咬牙骂道:“羌轻浪,东城待你如手足的一般,太子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叫你不顾道义算计他?呵呵,是商人重利的本性,还是这其中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羌轻浪,你……你究竟是什么人?”领头之人不耐烦的一拳将他击晕,朝着牛车高声道:“左芳华,令兄已被我拿住。若要他平安,便叫你那帮手束手就擒。如其不然,哼哼!”说道这里,眼中腾起一股杀气,望着东城狞笑道:“郡王与世子泉下寂寞,我送二公子一程,叫你们团聚如何?”东城伤得不轻,倒在地上一面喘气,一面暗自盘算。他不晓得相助之人是谁。不过看方才的阵势,此人着实有些手段。都怪我交友不慎,才至四郎落入虎口中。我死不打紧,只要他跟孩子能逃出升天,也算减轻我一二分罪过。想到这儿也不接话,微合了眼,只等攒些力气,好趁其不备偷袭,
芳华在车内听得明白,一时哪里还躺得住?叫道长将身上的银针取出,掩上衣衫拼力坐起身。时鸣要防备偷袭,只得将他交与道长扶着。飞鸾特意交代过,要将芳华活着押回京城。因此,外面的人束手束脚不敢强攻。
芳华腹大如鼓,又痛楚难当。只得两手抓住车窗,半靠在道长怀中。方要说话,只觉里面的小东西,似乎也翻了个身,直顶得胃里一阵难受。芳华忍不住弯下身子哼将出来,忙松开一只手按在腹上轻轻抚摸。连连吸气道:“冤家,冤家,你二伯命在旦夕,你又何苦在此添乱?”一面说,一面撑起身子朝外望去。只见车前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满脸是血的人。另有十数人手持兵器将牛车团团围住,却不敢贸然向前。不远处,几棵大树被拦腰折断倒在路旁。轻浪与一陌生男子站在道上,脚下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人面朝里看不见容貌,另一人蒙面已被挑下,正是东城。芳华见他被陌生男子用剑指着面门,踩在胸口上。嘴角腮边全都是血,闭着眼一动不动,顿觉呼吸一窒。心下自语道:“莫慌,莫慌,且拖住他另想旁策。”
忽然瞥见轻浪,眉尖一动开口问道:“殿下,他是何人?”不等轻浪答话,领头之人便抢先道:“太子听下面人说,左公子……”猛然想起,他们兄弟已被贬为庶人,又改口道:“小官人对他有些误解。加上子叔官人也有些话要与你讲。因此,太子特遣我等来请小官人回京。”芳华听他提起凤弦,心上一紧。收敛了情绪,目光扫过地上,呻吟不绝的人群,仰头呵呵笑了几声道:“太子便是这般‘请’我回京的?”又望向轻浪道:“太子的心思再明白不过。昨日殿下还说,要一生一世待我好。言犹在耳,不知……可信否?”领头之人斜眼盯着轻浪,见他不作声,“嗤”地一声笑将起来,对芳华道:“如此拙劣伎俩,殿下岂会上当?且不说你这不男不女的……呵呵!便是那腹中的私生子,殿下也断乎不能接受。太子能助殿下复国,你却只能叫他蒙羞。”
芳华悄悄垂下一只手,轻轻扯了下身边青年的衣衫。伸出食指往前点了点,望着轻浪接着道:“我竟忘了,殿下如今只是个‘商人’,如何救得了我?哼!便是有朝一日登基为王,也还是个‘番王’。千辛万苦得了王位又如何?一般的与他年年进贡,岁岁来朝;一般的忍气吞声看人脸色。”领头之人方才在一旁观战,轻浪的人比起他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此时反戈一击,只怕吾命休矣。只听芳华又道:“太子曾默许你将我带走,如今却出尔反尔。这等朝令夕改之人,岂会真心助你复国?只怕下一刻,他便会将你除去也未可知。”见轻浪沉着脸不答话,领头之人神情复杂的望着他。
便在此时,青年毫无征兆的弹出暗器。刺耳的尖啸声乍起,那两人听得风声不对,慌忙侧身避让。不想东城猛地蹿起,抓了领头之人的剑,往他腹上狠狠一抹。血花四溅的同时,他那半边脸亦被炸得稀烂,血浆和着碎肉溅了东城一身。轻浪的冠帽被击落,头皮硬生生揭去一块。血水顺着头顶流得满脸都是。披散着头发尚未立稳,忽觉眼前景象变得一片混沌。慌忙提了口气,踉跄几步抓住树干。模糊间,望着其他的人也如自己一般立足不稳。轻浪心下一阵慌乱,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车内的人正面面相觑,只见那边树上轻飘飘落下一个人来。待走到近处,扯下蒙在脸上的帕子,望着青年笑道:“若非我出手相助,只怕你还要费些精神了。可怎么谢我了?”不等青年答话,那道长面上先有了几分喜色,含笑道:“你怎的在此处?跟着的人了?你娘可有消息?”芳华先前见他虽着男衫,却眉眼婉转柔美秀丽,只道是个女子改扮。待他开口讲话,举止神态分明是个少年。见芳华正打量自己,他亦回眸相望,面露疑惑的道:“我……我像是在哪里见过你。”道长狠吃了一惊,激动莫名道:“怀君也……也怎么看?”青年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了扫,微微皱眉道:“且不忙说这些。你这药能管多久?”怀君得意地笑道:“不妨事。若无我的解药,最快也要一个多时辰才能清醒,来得及。”一面说,一面往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拔下盖子,在自家仆从鼻端晃了晃。他两个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渐渐醒转过来。怀君瞥见倒在地上的七娘,自语道:“怎的还有女子?”芳华急忙告诉他七娘是自己人,怀君点点头上前将她救醒。
青年跳下马车,被怀君拦腰抱住,嘻嘻笑道:“你从不肯多管闲事的,如今跟着二舅舅,果然心肠也变软了。嗳,等回去你把那个……嘻嘻,就送与我吧?”青年横了他一眼也不答话,径往东城这边过来。怀君哪里肯松手,便如膏药一般粘在他身上,哼哼唧唧百般相求。青年看了看东城与南朝,叫他拿解药出来。怀君仰着头,乌黑的眼睛望着他眨个不停。嘴角渐渐翘起,笑容似春水涟漪荡漾开来。一旁的七娘莫名红了脸,尴尬的侧过头去。青年虽然自幼与他相伴,对这再熟悉不过的笑容亦无法招架,心有不甘的道:“怎的这般无赖?‘君子不夺人之好’你不晓得?”怀君依旧腆着脸笑道:“什么‘君子’?我可不是什么劳什子‘君子’,我是你兄弟。你做兄长的就不能让着我些?难道不知‘兄友弟恭’的道理?哎呀,不过是个物件儿,便让与兄弟吧?哥哥,表兄,杰夫……”见青年不予理睬,顿时立起两只眼,猛地大叫道:“夏豪英,待我回去告诉大舅舅与舅父,说你在外头欺压于我!”豪英一时哭笑不得,推开他道:“你连我的名字,表字全叫了,到底谁欺压谁?莫说爹爹,便是父亲也不会信你的话。也不必回去,待寻着姑母……”怀君听他提起母亲,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我还不稀罕呢!”说罢将瓶子抬手扔过去。幸而他们说的是家乡话,若叫旁人晓得,这“舅舅”与“舅父”;“爹爹”与“父亲”是两个人,定会弄得满头雾水。
东城与南朝相继醒来,瞧见倒在树下的轻浪,真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拾了地上的刀,两眼怒睁脚步虚浮的冲过去。还未等他举刀,便被芳华高声喝住道:“如今我们已与太子为敌。他乃越溪国王子,若命丧与此,岂不又多一强敌。你我兄弟日后,越发的举步维艰了。”东城今日方知轻浪的真实身份,对他隐瞒尚能体谅一二。只是自己将他引以为知己,手足。很多事宁可瞒着父兄,却从未瞒过他。万不曾料到,他竟然在最关键之时背叛了自己。太子为何不除去芳华?却要将他交给轻浪带走?轻浪又要带他去哪里?这里有外人在,自然不便相问。不过,芳华的顾虑很有些道理。如今父亲与长兄皆已亡故,他们兄弟受奎琅牵连,被抄家赶出京城,便是芳华举人的功名也被革去。那首领已被自己杀死,他的人亦死伤大半,太子得知岂肯善罢甘休?若再将轻浪结过,辅佐他的旧臣定会前来寻仇。我若孤家寡人倒也罢了,只是芳华同那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办?七娘与南朝亦上前劝阻,东城咬牙切齿的举着刀,两眼死死地瞪着尚未苏醒轻浪。狠喘了几口粗气,心有不甘的将刀扔在了地上。
东城一行十余人,如今只剩寥寥四五人生还。在南朝“强硬”的坚持下,芳华兄弟只得随他前往临近山上,南朝背着父母私置的宅院。那原是他为一青楼女子所买。只可惜那女子命薄福浅,未能留下一男半女,不上两年便病故了。南朝对她颇有情份,总要找些借口到此小住几日。因此,留了人看守屋子。此事莫说父母不知,便是东城面前也未提得半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七娘记挂着主家,再三要赶回京城。见芳华与时鸣欲言又止,看着他高高耸起的小腹,委实不忍真情相告。便将东城做了挡箭牌,上马急匆匆的去了。东城想起尚未请教恩人姓名,诚心实意要与豪英行大礼。不料被怀君一把扯住,撇嘴笑道:“谢他做什么?若非我二舅舅在,他才不肯发慈悲了。”豪英懒得同他纠缠,与东城互通了姓名。原来,那道长法号勿念。青年是他长兄之子,姓夏名豪英,字杰夫。少年是他小妹之子,姓云名松字怀君。芳华听那少年说姓云,当下便是一怔。先前的勿念如今又是他,分明萍水相逢,对此二人竟有亲切之感,而似乎他们对自己亦有同感。
正自发呆,被过来探望的东城打断了思绪。适才,豪英的暗器险些将他打中。芳华见他身上虽血迹斑斑,所幸尚能行动自如。于是,将悬着心放回肚中。东城见他发髻蓬松,靠坐在勿念身前,隔窗握了他的手自责道:“只怪我有眼无珠,错把小人当作知己,如今连累你受这般惊吓。多亏几位恩人仗义相助,你我兄弟才能团聚。四郎,你……你还好吧?”想起连日的担忧与后悔,东城忍不住当众哭起来。自父兄以身殉国,误中太子奸计,迫不得已离京避祸,到再次陷入另一个圈套。芳华便如飞在云端的小鸟,一头栽进了沼泽。为他遮风挡雨的大树不复存在,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无助。腹中脆弱的生命在一天天长大,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家人。芳华时时告诫自己,眼泪只能在梦里流。如今兄弟相见,想起过往种种亦悲从中来。只是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始终不曾落下。
豪英忽然瞥见怀君,神色异常的盯着东城。正觉奇怪,只见他几步跨至东城身后,负手直呼其名。众人不明缘由,齐齐望向他们。听那语气不善,东城疑惑的转过身望着他。怀君上上下下将他一阵打量,越看越觉得碍眼,心里不由替那人好生不值。这个左东城论相貌论功夫,莫说是表兄,便是与大哥相比他也不及半分。不过有个郡王的老子,又是嫡子罢了。在我看来,与那路边的烂泥并无两样。你竟然肯为了他,抛却自家性命,临死还念念不忘。如今既然撞到我手上,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豪英见怀君眼圈儿有些泛红,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这正是他极怒的表现,与姑母的神态如出一辙。方要上前询问,不想怀君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东城脸上。东城毫无防备险些跌倒,晕头转向望着他回不过神来。豪英及时上前将怀君拦下,怎耐他一时兴起,哪里听得进半句劝阻。勿念急匆匆抢下车,将东城掩在身后,沉着脸喝道:“你这是做什么?无缘无故怎么出手打人?”怀君见他出面虽略有收敛,却仍不肯罢休,拧着拳头道:“此等薄情寡义之人,便是打杀了也不为过!”说罢绕开勿念挥拳又要打。
不想芳华强忍疼痛,一路挣扎下了牛车,被时鸣半扶半抱的架过来。怀君见他摇摇晃晃立足不稳,只得暂弃东城将他扶住。芳华顺势抓紧了他的手,连连吸了几口气道:“云兄……莫……莫非认得家兄?”东城在一旁抢过道:“我与他素昧平生,想是认错人了。”怀君盯着他笑一笑道:“你老子是什么郡王吧?”东城愣了一下,迟疑着点点头道:“那便如何?”怀君笑意渐浓,踏上一步道:“你可认得子叔凤萧?”东城兄弟与时鸣大吃一惊,芳华抓紧了怀君的手,急急问道:“云兄认得凤箫哥哥?他……他……他近况如何?”怀君吊着眼角儿瞧着东城道:“这个自然要问令兄。”东城一发糊涂了,索性来至他跟前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果然是我的错,我左东城绝不推卸。”怀君“嗤”地一声笑出来,只是眼里闪着寒光,并不无半点笑意。伸手指着东城道:“你便不推卸又怎样?他如今已做黄泉客,你还能将他请回来不成?”东城乍听之下先是一愣,继而失控的抓住怀君的肩吼道:“你说什么?谁死了?谁死了?”怀君一脚将他踢翻,骂道:“装什么好人?你若嫌弃他便不该去招惹他,可怜他临死还念着你的名字。他遇着你这个‘好朋友’,再有那么个,哼哼……只晓得巴结太子的好兄弟……”活音未落,只觉右手上一沉。转头看时,却见芳华抓着自家的衣袖瘫倒在地。
怀君见他惨白着脸,额上起了一层冷汗。因太过用力,雪白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凸显。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丢开东城,俯身将他抱住连连呼唤。芳华半睁着眼,几乎用尽全力抓着怀君。似乎在问他什么话,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便是其他人的声音也听不真切。意识逐渐模糊,忽然觉得背心处,有一股暖流徐徐注入体内。那躁动不安的胎儿,亦被暂时安抚住。感到身体有轻微的起伏,似乎飘在云端。芳华似醒非醒,梦呓般唤了声“泊然”。勿念惊诧的瞪着豪英怀里的人,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口齿不清的问道:“他……他在……他在叫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