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变幻
    一连几日，安乙奚早出晚归，根本无暇理会我，丹秋见我心情不善，悄悄地打发了秦掌柜送来的订单，只是偶尔在我身后轻轻地叹气，却让我更心烦意乱，男人逛窑子没什么，他可能只是应酬，或许另有隐情，我要相信安乙奚，对，相信他，最基本的感情的维护便是信任。他与叶飘絮共患难，怎么可能背叛她。
    剑柄悬挂艳红冰旋蝴蝶丝穗，
    轻盈飘扬，
    潼，潼……
    微弱的气息蔓延在四起弥漫的白雾里，
    我循声望去，看不清是谁，只看到眼角淡淡地忧伤，
    他向我伸出手，
    我努力辨识他的样貌，
    他却愈退愈远……
    白雾弥漫，缭绕的浓雾里出现一双眼睛，
    冰蓝色旋湖幽深的眸子，随即隐于浓雾之中……
    我懵然一惊醒了过来，是谁？怎么会叫我的名字！这几日总是这样，在我快要看清那人样子的时候便会满身虚汗的惊醒，手指抚着凤池翎，惶恐不安，前思量后思索，我决定天一亮便去找月娘。
    我让月娘在带我去花满月楼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询问缘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你可受得住？”
    我一怔，她这是？越来越不安，可是只有亲眼见了我才会相信。见我艰难的点了点头，月娘惋惜的摇了摇头，道：“你随我来吧。”
    出了紫竹别苑，就见到萧蓦拿着纸扇，定定的立在桑树荫下，他只瞧了月娘一眼，便有些怜惜的望着我，良久，淡淡地道：“不要做傻事才好。”
    原来他们都知道的啊！我心情有些沉重，却淡淡地笑了笑，“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不是吗？”我岂会那么脆弱？路是我选的，若是他真的愿意离弃我，也只是我的命运坎坷而已。
    我决绝的随着月娘去了花满月楼，明知道是什么的结果，可我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包厢之中，传来花依依娇滴滴的柔声细语，另一个爽朗的笑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很久没有听到安乙奚这么随性的笑声，我自嘲的笑了笑，我竟然还不如一介烟花女子！
    “安爷，今晚也留在这里可好？”
    “那自然。”
    “那你府上那个聪明如花的奇女子呢？”
    “谁？你说那个失去记忆的小傻瓜？”
    原来我在安乙奚眼里竟然是这样的？月娘关切的拉着我已经紧握泛白的手，我淡淡地冲她笑了笑，我还是有心理准备的。不过听他这么说，还是有点吃惊。
    “哎呦，傻瓜会做得出这么别致的衣裳，安爷真是会说笑。”花依依痴痴的笑，连笑声都绝艳动听。
    “怎么？她坏了脑子，也就会些不三不四的玩意儿，只是这些衣裳穿在你身上更衬的美艳动人。”
    “呵呵，安爷真会说话，依依香你一个。”
    屋内顿时消然无声，偶尔传来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布料摩擦的声音，我一怔，有些脸红，月娘拉着我欲离去，其实听到这几句便足以了，不过我还是不死心，怔怔地站在包厢外。
    良久，屋内似乎结束了炽热缠绵。
    “安爷，若是被叶姑娘发现的话，你怎么办？”
    “真是发现了更好，直接赶她走便是，我早就想让她走了，她却厚着脸皮跟着我下了山，害得我跟你还要躲躲藏藏，不过，似乎偷情的滋味更销魂。”
    “咦嘤，安爷真坏……”
    ……
    ……
    若不是听了后面几句，我还真以为安乙奚跟别的男子一样喜好风流，我淡淡地笑了笑，冲月娘道：“月娘，告诉他们不必再装了，你们大家伙合着骗我不累吗？”
    留下满脸惊讶的月娘，我一身轻松的出了花满月楼，他们太不会做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花依依是听月娘的，丹秋是听萧蓦的，安乙奚大费周章，无非想赶我走，赶我走无非是想保我周全，我若是连这都看不出，岂不是傻子！这出戏也太滥了，错就错在安乙奚功夫那么好怎么会听不到包厢外面有人，还和花依依一唱一和，说什么不好，偏偏说我，还有月娘和萧蓦的故作神秘，他俩倒让我差点信以为真了。我婉然一笑，今晚可要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身体力行，费尽心思的安乙奚。
    不过，安乙奚是在晚饭的时候回来了，还带回了另一个人！
    我见他表情有些凝重，以为他计划失败沮丧，嬉笑着迎了上去，戏谑道：“这几天这么卖力，累不累？今天我专门作了你爱吃的清蒸烧麦，里面可是虾仁陷的哦。”
    身后艳光四射的花依依嘲弄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师兄最不喜欢吃虾！”
    我一怔，师兄？表情有些呆滞，扭头看向安乙奚，他冷冷地道：“你还真是什么都忘记了！”
    总觉得那里不对，我继续嬉笑道：“别玩了，既然是师兄妹，那就一起过来吃饭吧。你看，这么多都是我今天特意做的。”
    安乙奚无视满桌的饭菜，冷冷地看着我，恨声道：“你怎么这么蠢？非要赖着不走吗？”
    “乙奚，你怎么了？”我有些心慌，他从来没对我发过火的。
    他冷哼一声，“还真是以为自己聪明绝顶了？你以为我真的在乎你？”
    “乙奚，别闹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隐隐约约觉得他似乎是认真的，怎么会？
    安乙奚坐在木椅上，根本不看我，丹秋和婉娘、管家看到这个阵式都悄悄地回避了，花依依一幅骄傲的姿态对着我，“怪不得师兄说你是小傻子，今日一见，还真是不枉此行，”她拉过木椅坐在安乙奚旁边，“既然你这么笨，我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明白，安师兄肩负的重任，他需要予他有用的人脉，以前你还会个疗心术，轻功、解毒、治病……样样拿手，倒也能帮上忙，现在，你会什么？你连师兄最爱吃什么都搞不清楚，缝缝织织这些破玩意儿能顶什么用？今天一半是演戏给你看，另一半呢，也是师兄不愿与你撕破脸皮，不过，现在倒没什么关系了，反正你也知道了，不如走得干干净净，省得让人看了厌烦。”
    我怔怔地看着安乙奚，无视花依依唧唧歪歪的胡言乱语，他怎么会心狠决绝的对待叶飘絮，他们这么做只是想赶我走，他一定是想赶我走的，我不相信那些誓言都是假的！我不信！
    我蹲在安乙奚面前，拂上他的手掌，定定地看着他，“乙奚，你嫌我不会武功拖累你了是不是？我可以学啊！什么都可以学！”
    他别过脸去，根本不看我。
    我忍着酸涩的眼睛，强作笑颜，“你后悔带我下山了，是吗？就算我什么不会你也不会嫌弃的，是不是？我不相信这些是你的本意，你看我们有凤池翎，鸾羽琅。”我取出腰间的玉佩拿在手心，却被安乙奚一掌拍开！
    凤池翎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地上，我笑了笑，看着无动于衷的安乙奚，声音有些颤抖，“我们还有誓言！当我赖皮也好，当我烦人也好，我不会走的。”
    安乙奚深邃的双瞳终于正视我，看不出喜怒，俊朗的容颜轻微抽搐一下，嘴角挂上一抹狠冷的微笑，那是我不曾见过的一面，如此狠决和无情，沙哑声音从头顶盘旋而来，“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
    我一怔，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嘴唇，“无知！”
    嘲弄的表情，让我顿时跌入冰谷！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我以为他是有隐情的，可是我竟然也会心痛呢！
    安乙奚一把推开我，“你真的以为，是我看上你，才会带你下山吗？一开始我便是利用你，你不知世音自然好骗，几句动听的誓言便连你无知的师父也一道骗了，谁知道你竟然会突然失忆打乱我精心准备的计划，还以为这次带你回来没准能派上用场，你却比以前还白痴！我还真是失策！你当真以为我对你情有独钟吗？一块玉佩就骗得你团团转，你还真是单纯，……”
    我跌坐在地上，淡淡地听他谩骂，恍惚的起身，这样激烈的台词也不知准备了多久，无非是想赶我走，你只要好好的跟我说一句，我一定会走，何如如此！冲安乙奚淡淡地笑了笑，“够了，这些没用的说多久我都不会相信，我只问一句，你若答了我，我便走！”
    安乙奚一愣，冷哼一声，凌厉的双瞳如利剑一般刺剥着我全身，我迎上这张熟悉的容颜，扯出自以为最美的笑容，一字一句道：“我们的誓言是真是假？”
    他定定地看着我，咬着牙，道：“假的。”
    果然，你竟然要用如此狠决的方式逼我离开你吗？好，我答应你。
    我拍拍身上的灰尘，对屋外隐于暗处的丹秋道：“丹秋，收拾东西，我们走。”
    丹秋为难的看了看我和安乙奚，扭头跑向后院，我对着花依依道：“以后，劳烦你多照顾乙奚了。”
    花依依撇着嘴扭过头，果真是娇艳的美人，连嘲弄都达骨子里透出一股媚俏。
    我低着头，不看安乙奚，我怕看了他就舍不得走，淡淡地低声开口：“我心中的安公子是不会说些话的，不愿看见我，我自然会消失在你面前，以后，别再……这么说了。”
    有一句话我忍了又忍，没有说出口。
    安乙奚，你知不知道，那些恶毒的话我听了没关系，可是，你的絮儿会心痛！乙奚，你的絮儿已经伤心了。
    月色正浓，我和丹秋凄凄惨惨地流荡在大街上，我竟然也会混到这个地步，冲丹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猛然想起，夜里她根本也瞧不见我的表情，嗫嚅道：“丹秋，我还是拖累你了，跟着我只有受苦的份，好日子似乎总是离我很远。”
    丹秋鼻音很重，“姐姐，安公子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就这么出来呢？”
    我拉过丹秋，拍了拍她的背，这丫头还替我叫屈，“有些事，你不明白，出来也没什么不妥，他也是为我好。”
    丹秋怔怔的看着我，半晌，嗫嚅道：“姐姐不伤心吗？”
    “不，伤心，可这是他的决定，我不会怪他，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来接我回去的。”我淡淡地看着天边的圆月，竟然又是月圆之夜了呢！
    “絮儿，能这样一直陪着你，也是好的……”
    “没有关系，絮儿，就算都想不起，我们却还有一辈子……”
    “此生一日言誓，终生遵约，即便絮儿忘记，我也甘愿一人守约，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絮儿，以后每逢月圆之夜我都带你来赏月可好？”
    “唉，这么快，絮儿就不重视我了。”
    “娘子发话，为夫岂敢不从？”
    “噢？不知道絮儿看见这个，腿会不会就不麻了呢？”
    “世人都传说，若是佩戴了雨竹仙雕刻的配对饰品的情人都会终成眷属，一生幸福平乐。”
    ……
    ……
    我无力的蹲在地上，将头埋在怀里，一直隐忍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出来，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说话不算数，怎么可以……
    夜阑珊，灯未缀，晓寒轻，晨光朔，
    残红翩，双影落，风萧索，影婆娑，
    头发遮住了眼睛，一双紫色绚丝的靴子，悄然停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