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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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在这几天了,也没见着父亲几次,都不知道他把我送到这究竟是个什么目的,其实住在家还是呆在这,都是深宅大院,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无论住在哪里,感觉上都是窗门紧闭,只是这里却比家里要好,感觉上-------
    “少扬哥,高点!用点力!”明媚的阳光下,月桐整个人围绕着一圈金毛衣子,她眼睛望着天,直嚷嚷着,余少扬在她身后轻轻地推着她。
    “哼!要高是不是,少扬哥让我来!”站在一旁的瞿玉媛显然有点不快了,她虽然脸上堆着微笑,但却与她推月桐的动作有点完全格格不入。
    “啊!”月桐叫了起来---------
    “怎么样,高吧!”瞿玉媛以为她怕了,显然带点幸灾乐祸地问道。
    “哈哈-------!还不够!!”被她这么弄一下,月桐却很是开心极了,“用力推!”
    秋千飞得很高,我的眼睛随着她的望着天空,那个我们是到不了的地方。余少扬倚着树立在一旁,看着蝴蝶一样飞上落下的月桐,他笑了起来,我很喜欢看他笑。
    我在屋内窗旁,兀自怔忡坐在书桌前,画着他们,眼睛看着屋外的欢乐身影,他们笑,我也跟着笑,嘴里哼着没腔没调的歌,所有这一切,我都喜欢。
    画完,低头继续替画面着色,我在月桐的衣衫上抹上很浓的暖色,仿佛在点染她的生命,好叫她远远脱离这灰暗的世界,画中小人也因此鲜活起来。
    看着手中画,眼眶渐渐濡湿。很久没乱画了,仿佛又回到了学校,我画着,佳言他们着色-------
    以前我总将画好的画往佳言面前一推,说:“好了﹗这给你着色。”佳言她似乎也很喜欢,接过就赶紧埋头着色,我则在一旁靠着她,看她上颜色,我之所以总爱让她上色,是我觉得她上的颜色总是暖暖的,舒服的!
    轮到那倚着柱子的人,给我上完颜色会是怎么样,我有点好奇,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希望他会适合我选的颜色,因为这样暖暖的笑,好像没道理是从一个像许正坤那般,浑身泛冷的男人脸上倾泻出来的,所以余少扬他一定合适,我知道这样想对许正坤很不公平,但我仍然忍不住要这样想。
    我觉得好像在等自己变的魔术一样,静静地看着他,手里调着颜色,觉得自己像是脑子里有一双眼睛,心里有另一双眼睛一样。脑子里的那双眼睛告诉我,这个人不一定符合那么阳光的颜色,因为他脸庞不是泛健康的黑红,而是白皙的;他的身材不是壮得“像座黑铁塔”,而是有点偏瘦的;他的眉毛倒是比较浓,但一点不剑拔弩张。一句话,他不符合健康的阳光色!也就是没一个男子的那种刚毅,反而显得有点阴郁!
    记得有部的电影,名字忘了,里面有个叫张什么的,在电影里是个花花公子,瘦瘦的,轮廓分明,有点白面书生的味道。
    如果我是导演,如果要我来给余少扬他选一个角色,我觉得他演那个角色很合适,外型很合适。
    我应该很排斥这种类型的,但我发现心里那双眼睛却在尽情欣赏他的这些不阳光的地方,觉得那样的暖色,阳光的色彩就是很合适他!尤其他在笑的时候---------
    我微笑着,一笔刚落下,眼睛一看,然后略微有些僵硬。
    余少扬他竟也抬眼静静地看着我,两眼幽幽亮亮,他对我微笑,看着我,却仿佛是在问月桐:“你溶表姐怎么不下来玩?”然后他朝我招了招手。
    我直直地盯着他,若有所思,眼也不眨一下,忽然脸有些热,想起月桐这几天总拿那件事调侃我,她的眼神里明显有强自压抑的嘲笑之意。我知道她在笑什么,这一笑,似乎把唇上的柔软触感又笑回来了。
    失神的瞬间,我看见余少扬他怪异地伸手抚上嘴唇,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
    我自己想得脸热烫起来,又忽然见他这般怪异的举动,好像是在提醒我他惨重的损失,真是尴尬,我不要下去,下去多尴尬,但人家同你打招呼也不好没礼貌,没办法才跟他们打个招呼,“你们玩吧!”
    “溶姐!下来玩,我给你荡,快下楼来!”月桐冲着我喊着。“下来!快点!”
    “我看她是不敢荡的!”瞿玉媛盯着我,冲月桐道。“还是让她在楼上呆着吧!”
    “哼,说什么呢?我给你荡﹗我看是你自己不敢吧?”月桐扬眉道。“我下来,你先试试!换我推你,怎么样?”
    说着,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直接动手推人。
    “哎呀,你干什么呀?”被强行弄在秋千上的那个人尖声叫起来,“啊!让我下来啊!啊!”
    可月桐还是带着点报复性在后面猛推着,坐在秋千上人那盖在身上的旗袍都已经被掀起来了。“啊!月桐,别闹了,让-----我下来啊!”
    “少扬哥!少扬哥!”
    余少扬摇摇头,伸手掩下一个呵欠,懒懒道:“好了,别闹了,月桐!吓着人可就不好了!”眼神却在鼓励月桐,贼贼的。
    我好玩地看着声笑着,低头继续替画面着色,突然探进一个小脑袋,十四五岁了,个子不高,圆脸,眼睛水汪汪的又大又黑,略有点吊眼梢,脸长得很“喜相”。
    身上穿的是主人家里给她做的,所以比一般的女佣要讲究些,穿得花花绿绿的很是鲜艳。
    “小姐,外头天色很好,怎么不出去同大小姐她们玩那?”她手里捧着已经洗过的帏帐走过来。“在画图呢!”她说着脸上带着好玩的笑。
    “小绣,怎么又洗了,我才这睡了几天,我没那么讲究的。”我放下笔,抬起头说道。
    小绣笑着挂好洗过的帏帐,下凳子来,脚还没够到地,就滑倒在地上。我放下笔,马上奔到她身边,想扶她起来,小绣却手脚冰凉,嘴唇发灰,虚弱地说:“小姐,小姐,你不会告诉太太吧?”
    我桂使劲捏住她手指上的穴位,对正紧张的小绣说:“别乱想了,我去拿糖水来!”
    等我把端一碗糖水回来,小绣的嘴唇已有血色了。我把她扶到床上休息,一勺一勺喂她水。待她缓过气来,才说:“你这是累病了。我住在这,早早晚晚来的人多,服侍的人就辛苦了。有些东西也没必要那么讲究的!”
    “你不会让太太知道?”小绣仍是担心地问。
    “恩,关于这你大可以松口气!我这里没什么事,没人服侍也没什么事。我不会告诉舅妈的。再说我住在这这些天,你也上了不少心!”我说着从箱子里掏出钱来,递给小绣。
    小绣不收,“这是小姐的钱,我不能要。”
    我摇着头说道:“小绣,拿着,买些补身体的。我知道你的爹还生病在家。”
    小绣感激极了,“小姐,你对我太好了。”
    “你年纪小,在这做还要回家照顾老的,我这其实没什么事。”我对小绣叮嘱,“等会儿你回去好好休息,也回去多照顾照顾你爹,自己的身体也要顾好。”
    “小姐放心。”小绣说,“我们下人折腾得起。”
    自从她住进康伯路街78号的小洋房,仿佛秋冬极短,短到时光如梭,几乎直接从秋末就跳入第二年春天了,毫无记忆的程度。
    房子里面不是很大,但是极其精致。两层楼,楼下是一个大厅,厨房,左右两个睡房,是下人的房间,楼上有个带浴室的主人大卧室,另有两个房间。房子自带的锅炉在楼下厨房后面,用煤就可以烧出够几个人洗澡的水。
    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一个年轻的下人新烫了头发,用发油将额前刘海倒卷成圈,像鹤那样的骄傲。她把季于青的夏装放入皮箱里,专门去街上店里买樟脑,她先将樟脑用一块布包起来,夹裹在箱子的衣服里面,才不怕生虫,再在木几上花瓶里插上几枝美人焦,
    她怕自己睡过去,醒不来,便没有锁门,只是虚掩着,这样下人到时候可进来叫醒她。
    窗子是英式的百叶双扉,垂下窗纱她觉得太暗,不如干脆关上窗扉。阳光漏进来,斑斑驳驳,她在木榻上坐卧不安,折腾了好一阵,才闭上眼睛,试着睡一会儿,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脸上。没有几分钟,她真的感觉困倦,坠入睡眠之中。
    有推门声,关门声,脚步声走了几步停了,稍等了一阵子,才向她这边靠近,不一会儿她觉得那人在跟前了,“小玉?有什么事,哦,几点了?”她懵懵胧胧地问道。
    “还早,小姐。楼下有位许先生找!”
    她有些呆住了,睡眠立即醒了一半,出于本能,她喃喃自语:“正坤?”不对,这绝不可能,上次来找过她之后,而且他应该差不多已把她忘掉了吧!
    她正在神思恍忽,听见小玉说:“小姐,我服侍你起床吧!”
    从楼梯上走下来,穿得丝质睡衣,她注意到窗台上的那盆罗汉竹长势不错,墙上依然是她的大相片。白天楼梯间的窗玻璃映出光线来,落在打了蜡的地板上,光洁照人,楼梯扶手擦得一尘不染,她已经很久未在意这些了,身体的不适应也比前个月厉害了,想着她突然觉得心里一下子很烦。
    “是谁啊?这么早!”
    “是我。”还是那熟悉的声音,嗓音有些涩,还有些低沉,带着海藻的气息。
    许正坤没有讲客套话,也好像和她根本就不认识般,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完全是在执行命令传话:“姚老板,钟爷请季小姐到礼加饭店夜宵。”
    “噢。”季于青偏过头来看了一下许正坤说,“叫你来请的我吗?”
    她的眼光,与一个月前看到他的那种哀伤与无奈很不同,非常陌生,故意拉开距离。许正坤更是如此,不愿多言,甚至脸上多一个表情都没有。
    两人一下子便冷了场,许正坤并不回答季于青的问题,只是重复说:“请季小姐赏光夜宵,汽车已经在门口等了。”
    季于青想想说:“行吧,夜宵就夜宵,礼加就礼加,我整理一下,许先生稍等。”
    许正坤走到沙发旁,因为厅很大,但他却觉得没有一个地方可站,季于青也不叫他坐。他瞥到镜子里,季于青正在抹着口红,画着眼线和细细的眉线,那张擦着精致粉黛的脸已看不出表情,不过目光偶然会移过来打量他。这样双方互不说话,有点太勉强做作。因此他双臂相叉在胸前,随便说了一句:
    “没想到当年不懂事的丫头现在风头这么足!”
    “风头足?”她好像就等着许正坤他开口,“看来你现在做着别人的跟班,觉得自己比以前有出息?”她想不通他为何会跑到上海来,还是这么个身份。“当初可是我把你送上火车的,怎么当了逃兵了?还是觉得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好吧!”
    她的嘲讽之尖刻,让许正坤大吃了一惊,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她知道的东西-----
    “你不用那么明显,刚才在说笑呢?我们以前认识吗?”季于青笑了笑说。“当然不认识了!”
    许正坤并没说话,对着镜子,把帽子取下,他的发式是市面最时新的,抹了蜡,顺畅光亮,不过马上又戴上帽子了。他说:“这世道不太平。”
    “是不太平。”
    季于青突然停了下来,起身,喝了水,外面的日光照着她,她从抽屉里找了盒雪茄烟,坐在沙发上点上火抽起来。一时忘了,抽真了,呛了起来,她的右手有点发麻僵硬,用左手狠掐右手指头,才感觉血流畅通。
    “其实现在还早,你不用急!”
    “那你要不要来根?”抽出一根递给他,不巧两人的指尖撞上,她的心跳了起来,可一瞬间两人都恢复了原样。她掉过脸来,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声音异常冷淡:
    “既然还早,就抽一根吧!小玉,你等会去给礼加饭店打个电话,叫姚老板他们耐心等着!”
    他什么也没有说,右手在沙发边动了动,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
    “刚起来就抽,伤身!叫下人给你热杯牛奶吧!”
    她一把甩开他,“我现在还用不着你来可怜。”猛地站起身来,“啪”地一下把烟盒狠狠地放在桌上,“去你这跟屁股虫!”
    她又愤怒地说:“可怜我,那你就去告诉姚大老板,到四马路拉个野鸡到礼加去!不要来找我!”
    边说着转身进了房间,“啪”地一声把门关上。
    许正坤没说话,等了一会儿,开始敲门。没人做声,他再轻轻敲,季于青大概没办法,只得将门开了,坐回镜子前。许正坤自己推门进去,见她脸上有泪痕,手绢擦得脸花花的。她的头发却已经梳得整整齐齐,也穿得漂漂亮亮,丝纱披肩,一身奶油色有暗纹的丝绸旗袍,裁缝手工不错,做得很合身,开叉高,束腰紧,肩膀切口很高。乌黑的一头长发,烫成长波微浪,鬓上别了三朵栀子花。
    “我是奉命而来。”许正坤解释,却不知往下如何说,他想用微笑化解一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小青,人生没有最好的选择,只能承担自己的选择!”许正坤贴着门说。
    季于青的嘴角微泛起冷冷笑意,似看见似看不见地转过身去,“那么做小跟班就是你在承担自己的选择吗?要是没遇见你,哪怕我想你已经死了,我想我会更乐于承担自己的选择,许先生!”
    两人坐在车里,一路都没有话,许正坤甚至抽起烟,季于青伸手自己取了一支,点上火,不过一口也未抽,等着烟自己燃尽,本来好像没有多长的路,也不知怎么一回事,遇上两处修路,得绕道而行,车走了很久很久,两个人僵在那里不说话,直怄得脸色灰白,精疲力尽。
    在新太路的转口处,一辆黑色的T型小汽车与之插身而过---------
    本来我是不愿出来的,可月桐一定磨我出来,同她强调说,你不用招待我,我就在家里待着挺好的,我不想看电影。她也不睬我,自顾自忙着打听哪家电影院是新换的片子,又道,去看一场回来吃晚饭正好。瞿玉媛只得笑道,姚小姐也一块儿去!我也知道在她的眼光中我是一个多余的人,我要是去她心里头肯定是很不高兴的,很不情愿的。有月桐这个灯泡横着已经很麻烦了,再加我--------
    因此就笑着向月桐说,还是你陪着他们去吧,这两张片子我都看过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道,别瞎说了,你几时看过的?一块儿去!
    虽然我仍旧抗议着,也不生效力,终于一同出来了。
    余少扬开的车,瞿玉爬到上车就同他在前排并排坐着,他也不管,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路上,那个瞿玉媛可以说是非常固执地说个不停,见余少扬并不是太理她,静默了有一分钟的时间,又说了起来。余少扬大概被吵烦了,还没说话,月桐倒是先发作上了。
    笑着对她说道:“哎,表姐你可不可以歇会儿?你要是不想,我还想歇呢?哎,哎,真困那!”
    被月桐那么一说,瞿玉媛总算是停了下来,带着不情愿的表情,我倒不觉得她很烦,虽然是有点,但她一不说话,只觉得空气立刻沉闷起来了,我突然发现那座位有点硬,车也有点颠。
    月桐在我旁边不断地掀开车的布帘向外面窥视,说:“真是热闹啊,怎么又在修路了呀!”
    “坤哥!”我只听见,坐在身旁的月桐,喃喃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抬起头,问道:“什么?”
    “没什么!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是正坤没错!你没看错!”余少扬的声音在前面突然响起。
    月桐的眉毛扬起,顿住,半晌才迸出一句,“怎么会?旁边还有个女人呢!看一眼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余少扬俨然一副老大哥的口气,语重心长地打趣说,“桐桐,男人是不能没有应酬的,可不能让女人给拴在裤腰上。”
    月桐听后若有所思地扬起抹笑意,“哼,不过我还真想把他拴在裤腰上。”
    一个听上去异常耳熟的名字-------我陡然觉得心揪起来。
    “什么女人?”我突然问道,自己都吓了一跳。
    月桐大概一听我声儿不对,连忙凑过来拍拍我,“溶姐,你怎么了这是?”
    见我半晌不说话,“你没事儿吧……”余少扬小心翼翼地在前头问着。
    我也不明白这突然而至的郁结之气是从何而来的,只能愣愣地摇摇头,干笑了两声。也不知道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只是满脑子的女人,许正坤的影子!
    迷迷糊糊地下了车-----------
    才发现瞿玉媛今天装束得可以说是十分艳丽,淡绿软锻印暗花长旗袍,直垂到脚面上。余少扬买的是楼厅的票,月桐在上楼的时候一个不留神,鞋头踏在瞿玉媛后面的旗袍角上,
    瞿玉媛整个人往后摔下来,幸而余少扬及时地搀了她一把,道:“怎么了?没摔着吧?”
    瞿玉媛道:“是月桐啊!少扬哥!--嗳呀,嗳呀,我这鞋跟断了!”
    她鞋上的高跟是别断了一只,变成一脚高一脚低。
    我轻轻道:“能走么?”
    瞿玉媛道:“走!怎么走啊!”
    说着当着我们,死死抓着余少扬的胳膊,感觉上整个人都快要靠上去了,余少扬面沉似水,拉着她很快地走进剧场。
    进去,电影已经开映了,这张片子是个轰动一时的名片,我在以前错过了没看到,没想到在这倒又赶上了。瞿玉媛挨着余少扬坐定下来,我们挤进去,银幕上的演员表刚刚映完,月桐低声向我笑道:“还好,我们来得还不算晚。”说着故意很用力地挤进瞿玉媛和余少扬中间,
    瞿玉媛的神色不对,颇为不满,月桐她也假装没看见。
    “钟月桐!”说着就要推她。
    “干什么这是?”月桐反问道,“哼!”
    她拨开瞿玉媛就跟拨自己那木偶娃娃似的,脸不红心不跳地坐了下来。
    我往里挤,余少扬一把拉住我,道:“就这吧!别进去了!”
    看着瞿玉媛杀人的眼神,我并没有理会他,余少扬笑,“怎么,假装儿听不见啊!”
    没法,坐下,我抬手撩了下头发,顺带拉开与余少扬的距离。
    瞿玉媛一面看着戏,不由得心中焦灼,便悄悄地和月桐说道:“真糟极了,都怪你!等会儿出去要我怎么办呢?只好劳表妹你的驾给我跑一趟吧,到你家去给我换双鞋来。”月桐连头也没转,顿了一顿,道:“开什么玩笑?等一会你勉强走到门口,汽车就在那,上了车到了家就好办了。”瞿玉媛道:“不行哪,这样一脚高一脚低怎么走,给人看见还当我是瘸子呢!你是不是存心看我笑话呢?”月桐很不耐地道:“那你踮着脚走不行吗?再说谁会看你!”
    电影已经放了一半,正到了紧张万分的时候,这是一个悲剧,楼上楼下许多观众都在赶赶咐咐掏手帕擤鼻子擦眼泪。我看得既期待又担心,听他们俩这么吵那瞬间的感动悲伤都给弄没了。
    “呆会出去我和你换双鞋,我俩的脚差不多大!”我揉着眼睛有点心烦地道。
    余少扬转过头来,默然了一会,便站起身来,对瞿玉媛道:“我去给你拿去。”他在我跟前挤了过去,也没再说什么。
    “我也去!”月桐连忙叫了起来,连忙站起来,顺道拉起我。
    “哎,你们!”瞿玉媛忙站起来有点激动。“少扬哥,不用了!少扬哥!”前面的观众显然已经很不满了,边用手帕擤鼻子擦眼泪边转过来瞪着她。
    我们没理她,急急地走出去,出了电影院,这时候因为不是散场的时间,戏院门口冷清清的,一辆黄包车也没有。
    无论如何,我们这样扔下她就走,这种举动究竟近于幼稚,我觉得有点窘。余少扬也
    没说什么。走出电影院,忽然满眼阳光,月桐不禁恩了一声,笑道:“电影看不成,我去取鞋去。溶姐,你眼睛怎么了?”
    我奇怪月桐连一滴眼泪都不掉,“你怎么---------”
    月桐无辜地解释说:“我不是不感动,我是忙不过来啊!得查字幕,得看镜头,还有个人在你耳边吵个不停!”
    余少扬站在旁边笑着,眼睛还失了神地瞅着我,不知道想什么!
    月桐也像是想着什么开心的事儿了,笑的嘴都合不拢,直劲儿看着我,直看得觉得我的脸儿快挂不住了。
    我上前,轻推了余少扬一下,余少扬被我一推,胡捋了下头发,一脸的呆滞,“怎么了?”
    “你进去吧!鞋我和月桐去取就行了,瞿小姐可是一个人在里面呢?”
    “哦----------”余少扬刚想迈出脚去,想起什么的又把脚缩了回来,真是的,“还是我去取吧!”
    “你们都别客气了,我去取!不用等我回来!”“啪”地车门声。
    听见声音,看着车子开走,我愣住了。
    “月桐啊,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儿啊。”我小声抱怨道。
    “电影还好看吗?”余少扬问道。
    “凑合着能看过去吧。”
    “那还回去看吗?”
    “恩,不用了,反正我也不太爱看悲剧!我先走了!”我应了声儿。
    他想也没想,跟了过来,“你上哪儿啊?”
    “你管得着么。”我半开玩笑地说着。
    “嘿,小姐,我怎么管不着啊!”余少扬想笑,又得紧绷住嘴角,表情很是痛苦地问道。
    一阵燥热,我转过头去,也不看他,尽量若无其事地回答,“先生,我回去可不可以?”好不容易逮一天出来,他没事儿跟着我干什么。
    “那我也跟你回去。”余少扬站在我旁边,一脸你不带我去我就不让你走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叫他什么好,只说:“别闹了,瞿小姐还在电影院里坐着呢!”
    他“嗯”了一声,算是答过了。我傻眼,想明明就是不要你跟着,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对上他坚定的眼神,我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便耸耸肩随便他了。
    我才没几步,只觉天昏地暗,暗天昏地,被余少扬一拽摔了下去,同时余少扬也摔下去了,当然是那当肉垫儿的,眼前一辆汽车飞快地驶过!
    我有些心惊,余少扬他好像有点着急,“你会不会过马路?怎么左右都不看就过去了?”又仿佛舒了口气,“还好!”
    半晌,“那个你-------”
    听见我突然叫他,余少扬顾不得自己,赶紧扶正我的身子,一个劲儿地问,“摔哪儿了?右脚?我看看……有哪里疼?”他轻轻挪动我的脚,确定没有骨折松了口气。
    见他那样,我忽然嗤的笑出声,问道:“没事儿,你摔疼了没?”
    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小声说:“你没事吧?”心里其实挺抱歉的。
    他仍然盯着我,勾起唇角,按着我:“水溶,我们相处了几天了,你确定你要一直叫我那个或先生或你吗?”
    的确有点怪,叫叫名字也没什么,“好吧。”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让我起来啊!”
    余少扬却没什么反映,道:“那先叫一声来听听。”
    “啊?”我反应不过来,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你不是说明白了吗?”他到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就是月桐他们嘴中人人尊敬年少有为的人,根本就是个无赖嘛。
    我挣扎着,被他按着我没法起身。他只是微微笑着,俯过身子逼近我,我呆住了,看着他身子倾过来,不住地往后仰,直到身子被他拖住,退无可退。
    “水溶,就叫一声。”低沉动听的声音轻轻说着,带着一点点暧昧的味道。
    我只觉得空气蓦地燥热起来,感觉心漏掉一拍,不敢正视他的眼,别过眼去,支吾一句:“叫什么?”
    “名字,我的名字。”余少扬很有耐心地盯着我,似乎一点也不想否认,我看着他朝我伸出来的……手指快要触到我的脸了,他要干什么。
    我惊吓地张大眼,话都说不清楚了,抖着声音叫了一声:“你?”--------好可怕。
    余少扬回过神来,收回手,对着我似笑非笑:“名字。”他瞟了影院门口,“放映快结束了,水溶,你想一直跟我耗下去吗?”
    “你别叫我!”
    我说着迅速转过头去,路上好在没几个人,偶尔几个路人也只是十分疑惑地看看我们。
    “你快让我起来!”我没什么表情地瞪着他。
    他好像毫不在乎:“我可不介意跟你耗。”
    我挫败地瞪着他,在心里已经翻来覆去地骂了好久了,这人是怎么回事?这样一张让我尴尬的脸近在咫尺,我只觉得自己心都快要跳停了。
    见我不说话,余少扬也不开口,只是保持俯身的姿态,定定地盯着我。
    终于还是抵不过这样,令我心跳失控的沉默,我只能妥协,咬牙切齿地道:“余……少扬。”
    等他一松手,我以非常快的速度站起身来,冲到离他很远的一棵树旁边。
    余少扬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来。
    我伸手拉着身上的衣服,忽然感觉到什么,直觉地抬头,精准地对上余少扬的双眼。
    他暖暖地笑着,笑容里有着不容错认的温柔。
    我一怔,脸不由自主地烫起来,却又舍不得别开眼去,他其实笑得……还是好看的。不行,这个人是真的真的不能再出现在我眼前了,我觉得自己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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