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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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的那个雇主在这学期突然说是提供食宿了,直到她儿子高三毕业,我们都替她高兴。一是因为那个家庭只有个女主人,不用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二来听苏青说那个女人是个女强人,干的是自己的事业,所以给的工资很高,有1000每月。
这无疑是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我们集体敲诈了她一顿类似于散伙的分别餐,帮她整理了东西送她到车站。
从那之后,我们便只是在课上才能见得到她。
对于她经常混混沌沌的样子,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问她:“青青,你最近很累?”
“呵,没有啦,你看,现代文学的,”她把鉴赏推给我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笔记,“我都提前收拾好了——那个学生的担子很重的,上次回头考不是很理想,她妈让我给他施施压。”
“哦,那你也不要太累。对了,上次那个电影观后感你是不是忘了交了,杨教授联系不到你,打电话到寝室的,到三十号截止。”
“嗯?噢。可能放出租房忘了。”
“出租房?”
“诶?洋洋家啦,他们是在深海租的房子。听说光一年的租金就要两四万五的。”
“那么贵。”
“呵呵,有钱人嘛,他们乐意,我们羡慕羡慕呗。”
对于苏青我们从来不曾怀疑什么,所以当我们看到她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时候,我的脑里“訇”地一声。
“那——那个是不是青青?”乐毅拽得我的手生疼。
我们顺着她的目光,在那个灯红酒绿的夜总会门口,凌晨,刚过十二点,我们五个人稀有的狂欢夜,在姗姗的男友带领下路过这条闻名于世的街,我们曾经的室友带给我们一个霹雳,我们无法相信。白天,她说她走不开,洋洋过些天就要期中考了。
可是这时的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体面而又时尚的服饰,不似我们想象中那种工作者的样子,却确确实实地被一个大肚的男人拥着,她笑得那样清纯可人,在学校里她却是如此的吝啬,总是一副忧愁。
“我们还是先走吧。”我如是地提议,换做是我,我是绝不愿意被人看到如此落魄的一面,她总算是为了生活。她从来不在学校穿漂亮的衣服,吃好些的饭菜,我相信,她从不舍得对自己好点,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学业,还有她身后如狼似虎的一家人。
她上头有三个姐姐,下面又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比我家的人口更庞大。与之对比,我一直庆幸,与我毫无血缘的一家当的上是天堂。
至少爸不会打我,妈舍得给我用钱,姐会亲切地叫我二妹,就连书琴如果吵了架,过错方是她,她也会来跟我道歉。
只是苏青,放假她从不回家,就算她家是离上城最近的省份。那一次的座谈会,她说着说着终于释放了自己,不住地哽咽,抽泣。
她说她想死而不能,她的人生观价值观提醒她,百行孝为先,她对自己的父母有怨言却狠不下心做到断绝。如果她没来上城,嫁了人给的礼金大概是两万。所以她死死地护着那本通知书,像高中所有认识的老师借了遍,凑齐了两万块交给她父母。她的班主任明确地向她父母说过那是断绝金,既然他们之前一口咬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养那么大读了书无用,嫁了人的那份聘礼才为重要。那就用两万块钱做个了断。
只是听说过啃老的不孝子,没见识过撒泼的父母。那一下子出现的两万块哄得二老心花怒放,之前老师做的思想工作竟然起了作用。“读了书才出山,到时千八百儿的不都一个月的事儿。”
苏青的父母不要那两万了,主动向亲戚朋友凑了钱,让她安心地来上城。
苏青兼职多份,第一学期,加上学校的返还,整整六千,全部寄回老家。她在信里提到,她有能力养活自己,不需要家里出一分钱。那多出来的两千多块成了苏家勒索的源头,那是她们两年才能盈余下来的数字,在上城,苏青用四个月的时间就成了,甚至还了外债。
只是苏青傻,比我更傻。她不提一丁点儿自己的苦,四份兼职,为了奖学金又不敢落下文化课,辛苦可想而知。她只说学费得一定先还清,那两千块,她觉得她自己出来了暂时可以缓缓劲,但是弟弟妹妹的学业也得继续,这样她小妹也可以上高中了。
然后大一的下学期,就得赚大二的学费和生活费。她曾经埋怨过国家的政策,甚至哀叹自己的晚生,虽然学校每月都有补贴,只是一下子要交出的学费有些呛人。助学贷款的事儿又要拖上一年,我们都不喜欢欠债。
自力更生是最好的出路。
五个人的座谈会。我们都是一脸的沉重。有人提出的让学校干涉很快被否决,暂且不论这个性质的严重与否,之前没听说过有这样情况的例子,根本无法对比下结论。而且在世人眼里,那种地方的小姐叫出来的名声是‘鸡’,如果,他人知道,苏青在这里,在家乡如何再抬头做人。
大家都没见识过如此的事故,乱作一团,心乱如麻。
“要不——找苏青谈谈吧?”姗姗提醒。
“也好,最好在学校没发现之前,让她别出现在那种场合了。”德宏恍然。
“嗯,这样也好。”我们余下的三个小的附和。
那么仓促,我们都没有心里准备。
躺下的时候,我静静地思量,在这件事上我为什么如此的茫然,仿佛置身事外。眼皮沉重起来,快如梦的时候,那样的念头入到我的脑里。
【书闲,你也不过尔尔,你和苏青是一个样的】一个样?她出入的是夜总会;而我,在别人眼里攀着了郑元磊这样一个大树。
我没有,我没用过元磊一份钱,那些小礼物小食品都不算。我很少和他出去吃饭,我们约会去的都是晨练的公园。
真的。
“书闲,书闲,你怎么了?书闲——”
“你别吓我们啊,书闲。”
“快摇醒她,她做噩梦了。”
我听得周围乱糟糟的一片,有人拉我,扯我。我看到了四个慌张着的脑袋。
“啊哟喂,小姑奶奶,哎!吓死我们了。”
“你哭了?”
“做恶梦了?”
……
头痛欲裂。
“别,别,先别吵。”抱了头,有些抓狂。
乐毅爬到我床上,宣布:“我陪她睡吧,明天再商量商量,星期一的时候再和青青碰头好好谈谈——熄灯吧。”
我的脸甚是黏糊,喉咙里打着疙瘩。
乐毅让我躺下,嗔怪道:“你个小屁孩就会乱中添乱,是不是和郑师兄过了甜蜜期有坎了啊?”
“没……没有,我也忘了什么梦了,就是觉得——有苦也说不出的感觉,你——懂么?”
“懂懂懂,青青这傻瓜不就是么。哎,作孽呐,何苦作践自己。睡吧,鱼美人。”
我把电话打到元磊的办公室。我说我要见他。他犹豫着,可能探到我的语气与往常的不一,算是答应,“五点,我到你宿舍楼下接你。”
我懂,他怕我遭到什么烂俗的情节,比如被莫名开除,或是遭遇不测。只要是他想的到,他妈又能做的到的。他总是躲着,直到实在难忍相思之苦,突然出现,与我躲在空教室里向我倒腾苦水,与我温存。我说那样更烂俗,他却说值得。我无话可说,只是这样的恋爱又累又可笑。
这期间,郑岩找过我,为了蒋旭的身份。他也说出助我进郑家的话语。只这一句,我把他列入余娜的队伍。不了解我,永远就不要自以为是。
“你连她来自哪里都不知道么?既然她认识我,你有本事查我好了,把我查清楚了不就摸清她了么?”我只是提醒他,郑家的女主人全知道,能摸得清一个人的底细,还会不清楚那个人身边的人物。
“你只需告诉我,她做过没有?”
“什么?”
“鸡,她以前是不是鸡?”
“什么?”
“妈的!”他暴怒起来,一下扭住我的马尾,钻心的疼痛,“你老实告诉我,她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先放手,”我握住他的那只行凶的手,使劲地掰,却怎么也拗不动他,“嘶~”
他的力道却是加重了。
“没有!没有!她是个高材生!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毫无形象地喊着。
他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继续问我:“她的抚养人?”
“外婆,我高一快结束的时候死的,她就不见了。”
我们僵持着,我做着叛徒,他做着审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