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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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教授找我,交代了郑元磊父母的传话。他也无奈,万事两难,所以他也开始委婉地劝我去说服郑元磊。如他去法国受了专业系统的训练,到时是很有希望进外交部的。这点我也权衡利弊过,元磊却告诉我,他更想经商做外贸,他给我罗列如今的形势政治、经济走向,努力地给我灌输改革开放的思想。我听得懵懂,却站在自己的角度支持他。外交官自有首都的外国语学院培养,我如此自私地想过。
所以,我告诉杨教授:“郑元磊的决定不是我能左右的,杨教授,他是成年人。”我用元磊给我的借口来敷衍他人的质问。凭着年轻,不计后果地放任自己,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为了他会变成这样,那样的顺其自然。
杨教授摇头,“也罢,回头我跟郑家再说说,你一个孩子起得了多大作用?元磊这小子既然想干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也是好的。”
暑假的时候,我进了校出版社,跟些前辈学习些简单基本的东西,大多时候便是跑跑腿、打打杂。空闲的时候,看看书,写些东西。一下子觉得自己老了很多,慢慢沉淀了不少浮躁,也不会向元磊撒娇了,因为他那么忙。我们的联系更多的是靠那一张张薄薄的信纸,书写着对彼此的思念。
我开始在信纸上画画,用笔勾勒出简单的小书闲。我告诉他,这是书闲的漫画人生。他回信给我,一个可爱的秃头,旁白是:书闲家的老头子郑元磊在此。
于是我勾勒着我们的未来。我们会互相依偎等待夕阳西下,我们会儿孙满堂,我们会相望于彼此的眼眸慢慢变老。那个小老太婆是我,那个小老头是他。浅色的珠笔承载着这样一份美好,淡淡的幸福。
他抽空来看我的时候,给我带来时令的蔬果,他会讨好地对同办公室的大姐们说:“我们家书闲麻烦你们了,以后还请多多照顾。”她们以为他是我哥,连声说我有这么个好哥哥。
他犯了窘,我在一旁偷笑,把蔬果分些开去,嘴里也附和着:“嗯,我哥是个好人。”
他也不辩解了,对我咕咕嘴向我抗议。大姐们见了竟都母爱泛滥,觉得他紧俏,东一句‘小伙子几岁了’,西一句‘有对象了没’。
他终于招架不住,皮笑肉不笑的,拉了我就走,“有了,有了,都快结婚了,我们家书闲都没跟你们提起过?”
“哎,哎,你们去哪儿?”
他笑:“和书闲她未来嫂嫂见个面,我们出去吃个饭。”
“唉——本来还想给你介绍对象呢。”她们爱八卦,最闲的时候最喜做这种牵线搭桥的事儿,听了他的这番话她们无不在我们身后哀叹。
我却咬着嘴憋着笑,在心底嘲笑郑元磊。
出了门,我终于可以调侃他,“听说席姐的表妹很不错的,大学生,在爱信银行工作的,当初啊——”话没说完,他便用手咯吱我,“哈?几天不见,连男朋友都要外销了,看我不教训教训你个小屁孩儿。”
人行道上人匆匆,我们的玩闹撞了人,看不清来人,我忙不迭地道歉。
“就是她,是不是?”那个男人,威严,气场又强大。
“爸!”
元磊的反应让我有些心疼,突如其来地,油然而生地,那是人的第六感是不是?他爸就那样定定地打量我,他说的那句‘是不是’,很温和,很日常,但是我几乎能感觉他就在这几秒里给我定了性。不似普通中年长辈的祥和,对我,他从一开始就抱有否定的意味吧。
“你好,叔叔。”三人的沉默被我打破,元磊在旁只是愁眉,对他父亲,他到底是算不得强势的。
“几岁了?”他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我对话。不远处,他的车,他的司机候着,那辆车子的牌照醒目得让人眩晕。
“十七。”我和元磊的手一直相握,他的紧张、担忧全通过汗液感知给我。我淡淡地微笑着回他父亲的话,保持着一个后辈该有的基本礼貌。
“爸——”元磊把紧张通通挂在脸上。我好想告诉他,就这样吧,顺其自然,分不分,在不在一起,就那样让我们自生自灭成地成其事,不管好,不管坏。现在我在上城,将来,书闲应该会回江州,在余家溇和家人一起。
但是我不敢,有人说过,灰姑娘和王子的爱情太假,爱情讲究门当户对自有它的道理。一个男人有钱有貌有才,一应俱全,当一个不是同个起点的女孩爱上了他,为的是什么?说什么都是多余,很少有人祝福,更多的是奚落,鞭挞她过于物质,斥责她过于虚伪。
这个有着良好涵养的父亲突然就洋溢开了笑,很是大气的口语:“你小子,以为我要吃了她?”那样别开生面的玩笑,让我恍惚,“好好照顾人家女孩子,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在上城,你既然喜欢人家,就好好担待,别给我搞出乱子。听到了没?”
不是我的幻听,但是我固执地不愿相信。
“爸?”元磊同我一样的疑惑,我知,从他决定的那一刻起,他与他父亲就没好过。
他父亲缓步与我们拉近距离,目光在我俩之间自然地来回,“我顺路过来看看,听你杨叔说她在这边工作,本来是想好好见见这位有能耐让儿子能顶撞老子的小姑娘。既然今儿个你也在,我就把话说清楚。好不好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到时候后悔了怎么了,自己担着。回去多看看你妈,顺便也把她带去见见。”说到最后,明显的,他父亲换了副神情,连气势都柔了下去。
“嗯——谢谢爸。”他在一旁低眉顺耳,顺服于他父亲的教诲,一边还悄悄地捏捏我的手,示意着让我也有点表示。
“谢谢叔叔。”有人说十七岁少女的眼睛萌,清纯,干净,纯粹。我只知自己十七,不知自己的眼睛是否干净,只知他父亲有意无意地别开我的目光看向别处,我把失望埋进眼底,低下了头。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妈。”他是说给元磊听的,对于儿子他有教训的权利,“你妈想见她,早点带她去看看。”
我们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上车,远离。盛夏的日光散着毒辣的光晕,一圈一圈地向我袭来,我说:“去阴凉些的地方好不好?”他便拉着我往公园的方向行。一直没什么话题,沿着人行道慢慢晃荡过去,走到公园后,在一棵梧桐树下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他一直用自己的手摩挲我的,我好受了些之后终于忍不住挣了出来,嗔道:“热。”小女孩的心性。
他有一丝的尴尬,面露腼腆,低声埋怨了一下:“小气。”
“你才小气。”赌气地朝他大腿狠狠地拍了下去。
他‘嘶’了一下,看来我是下手忒重,他便又玩起了老把戏,搔我痒痒,“谁?谁小气?”
“呵呵,哈——我小气,我小气还不行吗。”他说过只有这样我的笑容才会来得那样快,那样开怀。只是笑出了眼泪,“讨厌。”
“书闲。”
“嗯。”
“书闲老婆。”
“……”
“不给面子啊。”
“……”
“来,抱一个。”
“你耍流氓。”
“……”
快要开学的前几天,师傅把我的工作量慢慢减少,为开学后的事情作安排,我每天基本变得很空,在出版社当回打杂妹,烧水倒水打扫卫生。
8月26日,阴。我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只能做最表面的判断。所以元磊来接我之前,我犹犹豫豫了许久,把天瞅了又瞅,最后还是嫌麻烦,放弃了带伞。
怕他麻烦,没让他进到学校里,我们约好八点,校门口的石狮前。那条淡粉碎花的白色棉布连衣裙是席姐陪我去华联买的,用了兼职得来的三分之一的工资。我很诚实地交代,我要去见男朋友的家长,她先是意料之中的惊讶,而后却真心地为我高兴。在她已知道我不是上城人后,她的理解确实是在情理之中,“是上次那个俊小伙啊,上城人,可好,到时不仅解决农村户口的问题,还能成为上城人哩,他们家是做什么的?”
“不太清楚,他靠自己打拼呢。”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影像模糊,不似自己。
席姐帮我扯扯肩部的料子,啧啧:“瞧,这样子多靓丽,以后啊别经常白衬衫的,女孩子么多穿穿裙子,你条件又不差,年纪轻,现在不打扮,以后啊人老珠黄再打扮就来不及了。”
“嗯。”
“这些钱是得舍得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是?到时办喜酒可是要来请席姐我的啊。”开**的时候,她仍在一旁絮絮叨叨。她说的都是现实话,我的心里竟不是那么排斥,摆着理应的尴尬笑容,羞涩地点头:“嗯。”
天知道余书闲为何会这样,我不禁自问:书闲,你要的是这个么?
对,我就要摆出这种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