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约 第十一章 初至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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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初至长江
梅花已谢,落红满地,唯剩残香。此时,正是江南最美的时节——春。
长江,绵延近千公里,横贯南北,划分吴、虞。
晨曦微露,正是江汉春风起,冰霜昨夜除。
琼露舞天花漫蕊,滋润千山和万水。绵绵雨巷荡轻音,江南贵,诗人醉。梅绽馨香谁与慰?放眼江边青柳翠,思绪纷飞邀梦寐。墨书雅趣觅红颜,心不累,终无悔。遥寄佳期描荟萃。
白露为霜,蒹葭苍苍,却道伊人何处?
于是泛舟,逆水而上。
纵然时间尚早,长江之上,已是船舫不息。
渔火渐熄,一辆雪色马车自日出的方向缓缓驶来。
四匹枣红骏马拉车,载着谪迁官员的船上,儒士叹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脸痛心疾首,却在下一刻呆住
细细听来,竟是一曲江南民谣,随着马车的到来逐渐清晰——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々。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那不是女子的嗓音,却足以让最好的歌姬也心生羡嫉。在江南最富盛名的春里,唱着伤春之曲,却是让人心旌摇摆,不自觉地想要一窥歌者的样貌,去信仰,去膜拜。
清晨,长江最繁忙的时刻,却见满江行船滞留,人人昂首,只为一曲天音。
光阴也为之流连,却听一声感叹,“果然是此曲只应天上有,花鬼,玉青已等候多时。”远远地,走来一个青衣男子。
歌声戛然而止,众人皆是一惊——竟是花鬼,是花鬼在唱歌么。。。
于是,只见马车在江边停下,一只玉似的手挑开帘帐,走出一个面纱遮颜的雪衣男子。
无法窥其容貌,却是,冷艳无比。
是的,冷,艳。
一身的白,仿佛常年冰冻的雪原,袖口袍边的纹饰,是不同与桃花的血红,那是红梅的颜色。与春天截然不同,于江南格格不入,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要将整个世界都带进自己的冰谷。
冷艳,颠倒季节的冷,艳。
此时方觉,江南的春,多么单调。
想要冬,冬天,雪原里红梅的冷艳。
青衣的男子也怔愣了一瞬,但迅速回神,察觉到周围痴迷的目光,叹了口气。
“我曾听过来自西方的故事,女妖塞壬,阿刻罗俄斯的女儿们,容貌无双,常以歌声迷惑人心,让航船触礁,如今听得阁下声音,怕是塞壬也要自愧不如吧。。。花鬼。。。果然非人所及。。。”否则,也无法吸引住那人吧。。。
“世人不将我当人看,我便不做人”
“世人只当你是仙,而你却成了魔”
看着白衣男子滞了一瞬,本以为不会再有回答,却听一声轻笑。
“好!好!果然是东门选上的人!”仍旧是世间最美的声音,却丝毫不掩其中的疯狂,仍旧冷艳之极,却让人心生恐惧。上官玉青一惊,下意识后退,心中却不受控制的重复着‘是东门选上的人’,选上,意思是那人认可了自己么。。。容不得他多想,雪衣男子倾身,冰冷的气息扑面,渐渐入骨。“君子玉青,你,是第一个在我未展现疯狂前,看破我的人”
知道这人是魔,却不知竟如此慑人。此时,那个如神祗般的男子已然不在,只觉这人,果然是魔。上官玉青不着痕迹的避开雪衣男子的气息,“那么,我只能说,你的伪装还真是完美。”
“伪装?”慕连寒雪望着眼前的青衣男子,明明气势不如自己,却敢于和自己对视,眼中是无垢的清明。正直,这人是真正的君子。难以想象啊,东门竟能牢牢控制住这样的人。。。白纱下完美的容颜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从未伪装,我便是我,又何须伪装?”
还想再说些什么,左手却被不知何时出了马车的人拉住了。
“东门。。。”
那人带着狰狞的青面獠牙鬼脸面具,遮住了俊逸的容貌,却遮不住光华流转的眼,一身暗红的拽地长袍,长发随意的束在身后,慵懒随意的立在一旁,与往日不同的形象,带着别样的魅惑,不禁看呆了。
“雪,说错了,第一个看破你的人,是我。。。”东门孤雨微微揭起雪衣男子遮颜的白纱,满意于金眸中的痴迷与爱意,指腹的薄茧摩挲着慕连寒雪的嘴唇,示意那人先不要说话。侧过头,看着从自己出现起便呆住的上官玉青。有些苦恼那人拼命掩住却不经意流露的爱意,暗暗想着晚上该如何安抚爱人。
“盟主,七年不见。”
那人说话间流露出明显的疏离,上官玉青望了眼一红一白并肩站立的身影,真是般配啊。。。自嘲的笑笑,自己又在期待什么呢?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罢了,是的,自己只是想陪在那人身边而已,就算只是作为用过之后便会被抛弃的工具。。。低下头,藏住眼里外溢的感情。“七年不见,七皇子殿下。”
“现在已经不是七皇子了,叫我暗帝吧。”
鬼王么。。。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啊。。。不过,那人有资本本狂妄呢——自己当初放弃对他的追求,不只是因为慕连寒雪的存在,也是因为自觉配不上这人啊。。。
“那么,暗帝阁下,愿意去逍遥门的分部一叙吗?”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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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楼,逍遥门在长江的分部,酒肆,船舫,买卖,无一不在经营,是逍遥门最大的经济来源。
天一楼临江而建,店肆鳞次栉比,主体为一客栈,不高,不大,却是飞阁流丹,琼台玉宇。
时至傍晚,夕阳映在江面,半江瑟瑟半江红。春雨洋洋洒洒的下着,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最高层的上房中,两人相对而坐。
一人红衣墨发,一手执觞,笑的慵懒,眼里却是冰冷的疏离。
一人青衣棕瞳,正襟而坐,浑身正气,脸上却是苦苦的挣扎。
“盟主,那么,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暗帝阁下,再容我考虑一会儿吧。。。此事,太大。。。”
“好,那么,此时,便喝酒吧。。。”说着,却并不取酒,只玩味的看着对面的男子。
面对那样的笑容,感觉完全被看透,青衣男子一僵。是的,自己早已猜到了那人所想,所以才让逍遥门破了规矩参加武林大会,纵使从此,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负,便从此葬送,只为了面前的这人。。。不舍吗?不甘吗?但是,无法啊。。。
自己早已有了决断,而此时,其实是想让这人再陪陪自己罢了。。。
那个计划一旦实现,‘君子’之名,便会遭人唾弃吧。。。但是,君子玉青,也不过是个自私的人啊,为那人,双手染血,万劫不复,也甘之如饴。。。
想要放声大笑,笑自己的卑微,笑自己的无耻,却只是正襟危坐,只想让那人看到最好的自己。。。
“罢了,就这么办吧。。。你早知道我会答应的不是么。。。”
“是。”红衣男子笑得理所当然。
“作为交换,喝一点酒吧,你不是很喜欢么,逍遥门的梅花酿。”看着东门孤雨手中的空盏,隐隐却已知道了那人滴酒不沾的原因。
“我只喝‘情系’。”
“是那个人的酒吗?”
“是。”
“。。。。。。”果然。。。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他独自来此的?”
“不用说服,他明白。”
“。。。是么。。。”心意,相通么。。。有些嫉妒啊。。。
夜色渐深,青衣男子低叹一句,“春色恼人眼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东门孤雨,你可知,江南是一张网,河道为绳,阡陌为结,束住了无数英雄,却为何偏偏束不住你。。。”
“我本不是英雄。”
“对,你和那个人一样,你是魔。。。”否则,也不会让我癫狂至此。。。
“是,我是魔。”
初春的晚上,仍有些料峭的寒意,红衣男子起身,理了理暗红的外袍,似是有意离开。
“要走了吗?”
“天寒,他还在等我。”
你竟是那么爱他么。。。苦涩地笑笑,“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江南最美的春天,好好游玩吧。。。”
红衣男子却是略蹙起双眉,“你知道我最不喜春。”
“。。。因为这是你们分离的季节?”
“因为梅花落了。”
“。。。。。。”
“我走了,武林大会见。”
“走吧。”
红衣男子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瞥见那人袍裾中隐藏的香囊,有些旧了,却是自遇见的那天起,便从不离身,想必是‘他’送的吧。。。还真是小气,就算已经相逢,也要留着思念的证据,丝毫不给旁人介入的机会。。。
罢了罢了。。。亦起身。
烛火熄灭,人去,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