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他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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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芬恩。”
“嗯?”
湿漉漉的眼像浸润的星辰。
他想起F国某个凉如水的夜里下弦月斜上方一颗浅淡的银白色星星。仿佛有无形的丝线拉扯着弯月与它形成斜缀着的天平。
屈芬恩的瞳里。
是他——
应该是自己。黑发如纱眸如墨玉。肤色偏白。
窗外的云无声无息地飘动,封语侧着眼睛看到云隙间仿若清风流银旋转的东西。
他的眼底没有悲伤和寂寞,似乎没有任何值得留意值得停驻的事物。
只有那一片空茫。
灯火阑珊繁华过后付诸于流水,更显平和冲淡。
风中传来汽车鸣笛声。
屈芬恩一动不动地凝视封语。
眼神如四月雨水,清亮无依。雨水稀稀落落而又密密麻麻,丝丝冉冉飘飘荡荡。
没有什么能比这透明的曲线更加如烟如梦。
窗外日影飘然。
封语感到暖和。岁月催人老,沈涟也有二十八岁,没有封语二十三年华的逍遥。
只是日月光华如青黛瓦片落灰生出苔绿,沉积在他记忆里校园厚厚的光阴。
那个人是极喜欢画画的,初遇时他就拿着画笔浓抹淡描,在纸张上勾勒描绘,上色深浅不一。
紫色的紫荆花就倒映在他眼睛浅褐色的流光里。
他眺望楼下浅紫的风景,画着花瓣、枝干和站在树下,肩上落花的沈涟。
沈涟仰望这风景里的流光满溢的他。
他喜欢这种朦胧的美。正如三月时节,西湖淡淡的轮廓白色的水雾似水墨画一般,岸上的柳树干曲枝虬,叶片青嫩,以为是在古代,堤上繁花锦簇白质幽兰,悠远神秘。丝丝缕缕的雨把景色模糊,人影模糊,苏堤影影绰绰若隐若现。景色朦胧人亦朦胧。一蓑烟雨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青烟扶摇去。
这样的日子,逢着那样一个人。
此生也恐难忘记。
有人说沈涟适合生活在古代,这般的文艺这般的温雅。
然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感情在古代更加有悖人伦。他对于生在现在遇到他感到无比庆幸。这是沈涟的秘密。
“芬恩……”他干涩地嚅动唇。
屈芬恩木讷,眼珠对上他的瞳孔始终不移开,想从中寻找些自己期待的什么。
可惜什么也没找到。
一丝的情绪波动和异样的感情都没有。
封语波澜不惊,“只是一个吻而已。”
浅尝辄止潮湿润泽的一个吻,不代表任何意义。
屈芬恩听见,弯开的唇血色尽失。
彻底的青白。
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嗯……嗯。我知道。”
“封语。我可以坐一下吗?”
封语看着他软绒绒的发,拉过他的手腕。
“诶……?”
“你还有力气吗?”
屈芬恩沉默。
“困吗?”
“嘿……嘿嘿……”讪笑着,“有一点啦……”
他蹙起俊秀的眉,抱起对方。封语自身本就够虚弱,这样突然抱起屈芬恩,顿时吃力地闷哼了一声。
“封语!你干嘛!”一惊一乍。
“我也困。”
“那你放我下来啊干嘛抱我!”
大眼瞪小眼。
“想抱。”
“……”
怀里的人不再动弹,乖乖的像受伤的小鹿。
抱着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么?
左胸前砰砰乱跳的那颗——
现在是自己……封语的心脏罢?
身体总是最直接地反映出真实情况。
——爱一个人。与他单独相处。
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封语……”屈芬恩喊他,“睡觉……你需要抱我吗?”
他尴尬地拉扯头发,脸红如彩霞,“我……我的意思是!擦……”
“你大爷的!这种公主抱的姿势是又要耍我么!”
“……”
他挣扎着要跳下来,同时努力让声音和心跳都趋于平静。
封语扼住了他细白的一截腕,“我抱你睡觉。”
“……”
砰砰——
心脏处。
砰砰——
“擦!搞什么飞机!”
“封语……”他要抓狂,“我擦抱你妹啊你以为你是看言情小说的小女生啊?还是小言的男主角?擦这种动作!特么的……你就……不觉得恶心啊?”
他说出口就后悔了。
“还好。”他冷硬地回答,“睡觉了。”
脚一踹门关上,迈开步伐,走进卧室。
“喂喂!这样子超像……我们又不是新婚夫妻!擦你特么不会要执行赌约罢?”
“我没兴致陪你玩这个!我……我我……”
封语不理会他,径自抱着黑线的人,自己眼窝深陷,走到床边未等人发问就闭眼了。
“怎么——”三年来,屈芬恩一直都知道对方独居,但与封语单独在他的卧室还是第一次。
他只在那人洗澡时偷偷从门缝里看过他的卧室。
隐晦的,在他洗浴时。
这个卧室……原本布置的简约精美。
此刻被人疯狂翻过,乱糟糟的,东西七倒八歪。
“这样?”他戳戳封语。
封语紧闭双眼,呼吸沉重,手前摆两下。伏倒在柔软的床上睡着了。
屈芬恩脱下鞋子,“擦……玛德……又是这样!”
“不说一声……自己睡就睡……”
他不满地嘟囔,“封语……”
那人深邃的脸廓清静迷离,有晴日里下起微雨的凉意。
他的手轻轻抬起。
抚过封语苍白柔软的唇瓣。
又像触电般缩回来。
置于自己的唇上。傻傻地憨笑。
“擦!屈二货!”他羞恼道。
“呃……”封语的眉宇清俊,唇瓣是那样的冰凉柔润……
脸庞如火烧一般滚烫起来,从耳根延伸至额角。
封语的肩膀不算宽,削薄斜拉。靠在上面只能感受到坚硬的骨骼。
可他就是觉得舒心。
悄悄地……低下头。
不管那些尘世纷杂,那些生离死别,他现在活着不是吗?
警察会不停询问媒体会追杀而来科学界将围追堵截。
这都是以后的事……
封语……就在自己身边……
在靠自己最近的位置……
毫无防备地入眠。
这足够了。
屈芬恩笑了。
哒哒哒哒哒哒。
没有伪造的坚强,自然不会悲伤。
嘀嗒嘀嗒嘀嗒。
有什么终于满溢。
从某个裂开的缝隙漫出。
然后疯狂。疯狂地侵占着。肆意奔流。
“沈涟。你知道么?”
“心是拥有间隔的。因此才会分出心房心室。那些空隙需要用尽一生去填补。有人到死也不知道心里一直缺憾的是什么,有人得到了却又失去了,有的人花尽心思弥补缺憾,却始终空虚找不到意义。我知道我们都年轻。时间还很多。”
有人在呼唤,久远之前忘不掉的一个名字,一个偏执的灵魂。
山花烂漫。连瘦削的野百合。也映白了月光。
开了复又落了。
四月里紫荆绽放。那里有一树的紫色瀑布。
“沈涟。优美的音乐可以听出曲调。完美的乐曲却只能闻其声,见其景,感其情。”
他的手指滑过黑白相间的琴键。
时光仿佛凝结了。
镁光灯的一束束光斜打在他身上。肩膀的四周落下静谧的疏影。
水榭,烛台,轻纱。红枫,绿柳,人家。
仿佛是如此的景致。
天空海阔,却唯见他一人。
眉目如画,唇若点朱。
紫荆花绽开了,丝毫没有疲惫倦怠,没有矫揉做作。清净如雪。
他的嘴角是亘古不变寂寞清淡宛若江南四月的笑。
他笑。
视野里四月撑着骨伞的姑娘走过石桥,接下纷飞的柳絮。
那个人江南烟雨一般的笑。
突然他勾住他的腰。动作带有不容违抗的威慑力,浅褐色的眼望入沈涟心脏的空隙。
怎么会忘呢。他本就是个艺术家。
连关于爱,都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雅致感。
嘀嗒嘀嗒嘀嗒。
时钟在墙壁上。秒针转动有恼人的声音。
他揉揉惺忪的睡眼,胸膛上挂着修长柔韧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