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日这天，下午1点就放学了，也不知是撞到了什么特殊日子。我无事可做，便早早回家了。这个点儿父母都在上班，读小四的妹妹也在上课，即是说9月10日的下午家里仅我一人。
    原本该是如此。
    我打开家门，首先瞧见的是坐在客厅里的一个小小的人影。那是我的妹妹苏澄澄。今天是读书日，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学校里跟着老师念课文才对。她就像身上各关节被钉死了，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脚下。从她呆滞的表情和对兄长视而不见的态度来看，她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我轻拍她的肩膀：“澄澄？”
    澄澄猛然抬头，这才看到了我。她不满道：“吓我一跳啊哥哥！”
    “抱歉抱歉。”
    我边毫无诚心地道歉，边在澄澄身边坐下，无意中看到她压在背后的扁扁的书包。在沙发上翻了一遍，没找到**，我只好又起身。
    澄澄问我：“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不清楚，学校提早放学了，我就回来了呗。”
    “哥，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想都不想直接问：“什么日子？”
    “是教师节！哥你真是读书读得脑糊涂了！”
    澄澄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今天是教师节。
    难怪离校的时候听到有几个学生商量着买花，估计是一年级的新生。这种事我去年也做过呢。
    我绝对不是因为用功读书才忘记的，这简直是造假，我读书就没用功过。教师节植树节之类的我年年忘，今年自然也是。
    “教师节吗……这种日子我总是记不牢呢。”
    “哥哥，这种话被你老师听到他们可是要伤心的。”
    “他们现在听不到的吧。”
    “不去看看吗？初中的或者小学的老师？”
    “不了。初中的去年已经看过了，小学的……估计人早把我忘了，我去岂不是自讨没趣吗。”
    “哥你太懒了，你说你不想去就是了。”
    “对，我嫌麻烦，我就是不想去。”
    这时，我终于找到了藏在两张沙发间隙中的**。
    “对了，澄澄你呢？”
    “什么？”
    “你们要4点才放学吧，这次怎么提早回来了？”
    澄澄毫不迟疑地说：“学校放假。”
    “少骗我。”
    “没、没呢。”
    结巴算怎么回事？
    “我回来的时候经过你们学校了，刚好在打下课铃，你的同学就像小鸟一样涌了出来。”
    “我第一次听到用‘涌’字形容小鸟。”
    “谁知道，再说你管我。这个时候怎么就记得纠正我的语法措词了？果然是瞒着我什么！不说的话小心我告诉爸妈。”
    此话一出，让还算融洽的气氛瞬间落入冰点。我正忙着换台，看不到背后澄澄的表情，但用膝盖想也知道她的表情并不能用轻松形容。
    果然是那个吗？
    我自言自语：“原来是这个情况。”
    “什么情况？”
    仅凭澄澄的语气，我不用回头也能看到她那紧张的神色。
    “你早退，而且是被老师赶回来的。具体原因是你没交作业。”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我被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今早我看到你忘在桌上的作业了。”
    早上看到时就猜到事情不妙了。
    不只今早这次，几日前的早上更荒唐，澄澄穿着睡觉用的吊带衫和短裤就出门了。我从不知道我妹妹原来神经粗到会穿着睡衣去上学。当时为了送件衣服，以阻止澄澄沦为同学的笑柄这一悲剧发生，我打破了小学至高中零迟到的记录。
    身后又变安静了，安静得让我怀疑澄澄是否还在。正等着澄澄开口的我，一想到她真的是被哪个混账老师赶出学校的，顿时有点气愤。随便换了个台后，我正要向澄澄问个清楚，一转身却看到她变得有点潮湿的双眼。
    糟了，怎么就要哭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向来不擅长对付女孩子的眼泪，就算对象是和我穿一条秋裤长大的妹妹，于是我只得原地干站着。
    好在，澄澄没有哭。她使劲吸了吸鼻子，缩回快要滚出眼眶的泪珠，两只放在大腿上的小手抓得更紧了。
    看看浑身僵直的我，澄澄大喊道：“我没有哭！”
    我才记起我现在的怂样。
    “嗯嗯，我知道，那个……”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弯下腰近距离直视澄澄微红的小脸。
    “你不介意的话，告诉哥出什么事了好吗？哥来帮你解决。”
    澄澄闻言，低下眼眸，不算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其实整件事很简单。澄澄没交作业，被班主任命令回家拿，“拿不出就别来上课了”。而那作业澄澄确实没动过一个字，真的拿不出手，但又不想向班主任妥协，就在客厅干坐着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直到我回来。中间那个班导好像用了“滚”“废物”之类不好听的字眼。虽然不能确定是否属实，但澄澄被赶回家是事实。
    听完后，我一阵愤慨，帮着澄澄骂起那老师来，一直骂到当今的中国教育制度。
    “你那老师真是不可理喻，作业没交天会塌吗？地会裂吗？”
    “就是嘛！很过分是不是？”
    “她以为学校是她开的啊？”
    “她以为她算老几啊！”
    澄澄终于恢复了生气。看她气鼓鼓的模样，我放心了。
    “那个老太婆绝对是经期失调了。”
    喂，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我可不能放心！
    这时，我想起某事。
    或者说是一系列的事件，我称之为“怪异”。
    事件初始于上个月镇上的开学日。当时澄澄在开学典礼上突然晕厥，把一个班的人吓个半死。虽然很快就醒了，安全起见还是被提早送回了家中。开学典礼是在室内举行的，室内开着空调，之后也确证澄澄没有中暑，所以澄澄的突然晕眩与高温天气无关。我们一家都是风扇派，假期中开空调的次数不过五次，澄澄更不可能得空调病。最后，父母把原因归于过度疲劳（这理由在我看来比空调病还扯）。
    那时没人放在心上。我们对澄澄的身体素质一向放心，那次晕厥只不过是一场意外的小插曲。
    开学至今十多天里，就我亲眼见过的，澄澄无故的昏迷总共有五次，每次不会超过两分钟。她会在和我说话中冷不防倒下，我刚扶起她，她就醒了，就像一台电源开关随时会落下的机器人。机器人不工作尚有理可循，但澄澄的去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这尚是一部分的怪异。
    吃饭时碗筷会无缘无故掉掉、走在平地上会摔倒、作业不是忘写就是忘带（包括这次）……分开来看只是细微得连针孔都填不满的小事，但发生的频率过于密集，早期就算熟视无睹，如今也不得不正视起来了。
    定位这种变化的话，性质已经超过了笨手笨脚，程度相对“反常”又要重许多，想来想去，就暂且用“怪异”概述了。
    我们一家人都发现了澄澄身上的怪异，但似乎只有我将之提升到了“危险”的高度。除非这一连串的怪异像它当初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否则若找不到它的根源以及治疗方法，总有一天澄澄会因此卷入危险中。
    有种不祥的预感。自认识到怪异在澄澄身上埋下的隐患后，一种不祥的预感便在我脑内挥之不去。我敢说假如明天澄澄就遭遇了不测，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这样想着，我越发专注地盯着澄澄，只见她眼中的怒气更甚。不妙的是，她的视线投来的似乎是我的方向。
    “哥你有没有认真听啊？！”
    “啊，”我连忙回神，“你说哪了？”
    “你根本就没在听！你神游到哪去了？！”
    我神游也是为了你呀！
    “要不你再说一遍？”
    “都忘光了！”
    澄澄大概是累了，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便不再说话，专心看起电视来。估计她现在也看不进去，我小声问她：“澄澄？”
    澄澄没好气地反问：“干嘛？”
    “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好得很哪。”
    “或者哪里不对劲？”
    “没有。”
    “或者……”
    “哎呀哥你真烦，有话直接说不行吗？”
    我嘴张开，又合上，想了想，还是算了。既然本人毫无自知，我还是不要给她平添烦恼了，免得跟我一样心神不宁。最终我什么都没问，倒是澄澄来了兴致，抓着我不放：“到底什么事？”
    “没啥，没话好说，我就随便问问。”
    “骗人，你肯定有其他事瞒着我。”
    “没有。”
    “骗人。”
    “没骗人。”
    我俩就这样你一句“骗人”我一句“没有”循环下去，直到澄澄松开我算才罢休。时间已指2点整，我叫澄澄不要回学校了，气死那老师得了，两人便并排坐着看起电视来。电视里放的一个赛一个无趣，印象最深的就一教你怎么养兔子的访谈节目。再一换台，刚好调到一个海归回母校的纪实片。我这才想起，今天是教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