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行进了整整三天，期间利亚来看过我，还叫我学聪明点，见敌就躲。我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在第三天夜里我们才到达灵界第二城霍克兹尔城。整整三天，天都是阴沉沉灰蒙蒙的，不见一丝阳光。在第二城与第一城的边界，队伍停下不再行进。这里是一片荒原，战士们开始安营扎寨。
    我一直走在队伍正前方，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加上名声不怎么好，也没人愿意跟我搭腔。
    一位女士正在升火，升了半天也升不起来，还差点烧了头发。我觉着该是我出现的时候了，啪啪跑过去，蹲在她面前：“小姐，看你细皮嫩肉的，还是我来吧。”
    她不睬我，转过去继续点火。我啪啪绕过去，又蹲她面前，一把抢过柴火就开始点火。
    “嘿嘿，我知道我不是好人，但我从来不欺负女人。我这人哪最怕看见女人受伤，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美女。嘿嘿。”
    “噗！看你年纪轻轻还挺能花言巧语的。怪不得……”她笑着，忽然意识到在他面前的人是谁，又不笑了，板了一张脸去捡柴火。
    “怪不得什么？怪不得我能勾引这么多达官显贵？你错了，吸引别人光靠一张嘴是不行的，还要靠这里，”我指指胸口，说得异常认真，“心。真心。”我觉得我的眼神都能电死一头母牛了，眼前的美女还不被我电倒？
    美女看呆了，眼神阵阵发亮。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魅力。
    我拿手在她面前甩甩，她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笑，把散落的头发轻轻拨到耳后，火已升好，照的她的面颊红彤彤的。
    我就这么盯着她看了许久，一句话没说，突然站起来：“好了，火也升好了，我该走了。”我转身欲走，却被她拉住。她低着头，羞答答的说：“你可以留下来，我……我带了许多生肉，我们……我们可以一起烤来吃。”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好意思拒绝啦，哈哈。
    我们一边烤肉一边欣赏星空，不对，其实没星星，天空一片漆黑。这灵界也真奇怪，白天没太阳，晚上没星星，活在这还有啥意思？一点美景都没有。
    “唉，可惜了，这么美好的夜晚，竟然没星星。”我说。
    “是呀，真是可惜。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见过星星呢。听说很美丽。”她一脸憧憬地看着天空。
    “灵界看不见星星吗？那太阳呢，太阳总有吧？”
    她摇摇头，十分沮丧地说：“没有，至少我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不过听说以前有的。”
    “什么时候？为什么现在没有？”
    “好像是因为几千年前我们国王得罪了鬼蜮之君，鬼君为了惩罚我国，一怒之下耗去一半功力将众星抹去，用其乌发终年蔽日。那一年我国明不聊生，处处是腐尸，处处是噩耗，哭声震天，只一年时间，灵界就像成了另一个鬼域，惨不忍睹。”
    “为什么会这样？”
    “天，你难道不知道么？精灵们一旦离开太阳就无法存活，三日不见光，就会消瘦，五日不见光，四肢乏力，一月不见光身体便开始腐烂，一年不见，可想而知，那会多惨。”
    “那现在我们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怎么没死？”
    美女看我的眼神更惊奇了：“那是因为，在第二年开春，我们国王种下精灵树，代替太阳发出生命之光，照亮整个灵界，同时，为众生送去生命之息，维持到现在。你不会不知道精灵树吧？”
    “嗨嗨，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只是想考考你而已。”
    美女怀疑的看着我。
    “咳咳，我们为什么要停在这里？不是还有一城吗，为什么不继续行进？”我斗胆问道。
    美女的眼神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霍克兹尔城在百年前就被鬼族占领，灵族几乎无法靠近一步。”
    “竟会这样？!那鬼蜮之君竟然这么厉害？真想见见他。”我崇拜啊。
    美女又是一脸鄙夷：“切，那鬼君哪有我们国王厉害？他遮了太阳，我们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死了也不少吧。”我说。
    她不说话了，默默烤肉。
    一夜无话。第二日我军主动攻城。
    硝烟四起，断壁残垣。
    我军没费多大力就攻下了主城，伤亡甚少。而机灵的我呢当然听了利亚的话，没有冲锋陷阵，见敌就躲，没伤一根银毛。这场仗打得异常轻松，甚至有些过于简单了，但是大家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没发现什么不妥。
    这天夜里我们正在霍克兹尔城的中心广场庆功，嘈杂是从东大门传来的，一直持续了大半夜。广场上挤满了人，路被堵的水泄不通，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听人说贝蒂殿下来过了，说前面有危险，命令我军班师回都，还和伯格巴勒大吵一架，嚷嚷着要带什么人回去，群众估计那“什么人”就是帝玛。但后来公主殿下还是被绑回去了。
    这么个小插曲渐渐就被遗忘了，可我心里总觉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不对。
    三日后我们进军鬼域第一域——圣罗兰。
    队伍行到一处小山丘，山风阵阵，在这样的冬天刮得脸生疼。
    面前是一扇高耸入云的白色大理石石门，两侧是多利亚式石柱，石柱上分别雕刻着两个相望的男子。只是看侧脸就能想象他们的容貌有多标致，但前提是另一半侧脸没有黑乎乎的胎记或是麻子什么的。两个石人各伸出一只手高举在空中，十指相扣，幽幽紫光从指缝间涌出，将这个不大的小山丘照得极其妩媚。在他们高举的手臂上刻着几个大字：永劫之门。
    除了我们的来处，其他三面均被高山围住，再加上这座石门和不大的地域范围，不难猜想这就是鬼域和灵界的交界处，也是瓶颈处。
    伯格巴勒飞到队伍前面，飘在半空，修长的手指在胸前结印，低头念咒。及腰的金发在风中飘舞。山风渐止，四周变得的静谧。
    伯格巴勒垂下双手，仰头望天，却是闭着眼，修长的身子慢慢向上漂浮。他没有穿铠甲，轻薄的衣袂无风自舞，原本柔顺的长发像会动的精灵，飞舞缠绕。
    他一直漂浮到石门上端，将右手放在石人相握的手上，紫光渐渐淡去，变成灰色、白色、黄色，直至金色，耀眼而华丽。
    伯格巴勒转身，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那么优雅，而是优雅兼雄伟，我只能这么说。
    他举起手臂，高呼：“前进吧，战士们！”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应该是他感到骄傲的时刻，不管是为他的国家还是为自己的地位和能力，他都有资本骄傲，但是我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不忍和挫败，也许是错觉吧，这样的人还会在乎什么呢，除了他自己，应该没什么能让他分心了吧。
    队伍一哄而入，像是看见食物般贪婪的前进，寻觅敌人的踪迹，但却有条不紊。步兵仍是整齐的方正，魔法师飘在队伍上空，穿着一尘不染的银色铠甲。
    不过很奇怪，这里竟没有一个敌人，连敌人的味道都没有。倒是微风轻拂，送来阵阵花香夹杂着海的气息。
    我们已经进入圣罗兰，一路无阻。
    碧蓝的天，幽蓝的花海，五彩飞蝶。清风阵阵，波涛万顷花海，似梦似真。
    风停，花海未静，花香飘渺，彩蝶轻舞，可以听见细细流动的水声。
    战士们都停下了脚步，被眼前的美景吸引，流连忘返。
    就在这时，刺耳的号声在我们四周响起，震耳欲聋。渐渐的，号声变成风声、哀号声、厉鬼的嘶鸣声……
    战士们因为前一刻还沉浸在宁静幽美之中，霎时间恐慌便充满心间。大多数步兵都在恐惧的向四周张望，想要寻出声音的源头，但每看向一处，嘶鸣便从另一处传来，战士们开始颤抖。
    我也一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后侵入。回头一看，正是伯格巴勒。
    他将食指放于额前，合眼吟诵。轻柔的咒文像是欢快的音符，从他唇齿间涌出。
    “宁静的灵魂，为你洗去尘埃，拂去躁动不安，聆听心的声音，纷杂恐惧尽去，安……”
    最后那个“安”字，拖着极长的尾音，飘荡在山谷中。
    一时间军心稳定，不再有人躁动不安，大家都在静候敌人的出现。
    良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不会有危险时，眼前的罗兰花瞬间枯萎，长大，生出四肢头脑，不久，一排排鬼族士兵便出现在眼前。
    前排的步兵始料不及，还没拿起盾牌就被敌人的人骨剑戳穿。幸好我躲得快，不然小命也将不保。
    敌人乘势步步紧逼，我们一连退了好几十米。
    我们的魔法师不断发出魔咒，击退敌人，发挥了主力的作用。我忽然觉得步兵这项职业绝对就是肉盾型的，也瞬间明白伯格巴勒让我做前锋的原因了。不过还是有事情说不通的，如果他想要我死，又何必在众人面前维护我？
    魔法师一下便扫清了前排的敌人，我们的队伍开始前进，几乎前进了一百多米，敌军连连败落，狼狈不堪。
    前几天总是听说鬼域的军队多么多么厉害，杀人的手段多么多么残忍，今天亲眼一看，不怎么样嘛。
    我们是越打越有劲，血液脑浆连带鼻涕唾沫横飞。血液脑浆是他们的，鼻涕唾沫是我们的，也许我们的士兵都太恨他们，所以打着打着就把鼻涕唾沫都给一并甩了出来……
    天还是碧蓝的，一个红白的小点出现在敌方的上空。小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变成了大点、变成了孙悟空，骑着筋斗云就飞到敌军队伍前方，敌方瞬间士气大涨，只听有人在高呼：“看，是殿下，是殿下！”
    再仔细一看，那孙悟空并不是孙悟空，是一个一身红衣染着红发的小青年；那筋斗云也不是筋斗云，是一只颇不像仙鹤的仙鹤。孙悟空在筋斗云上翻了个跟斗，那一头柔顺的红发就变得一团乱，衣服也是东翘西翘的，真是个邋遢的小孩。
    邋遢的小孩看着这边，好像是在……呃……在看我吗？
    邋遢的小孩点点头，指指我的周围，动了动嘴。
    什么意思？他又指指，我看看他指的地方，发现我们的士兵都杀得头破血流汗流浃背的，只有我在这里看帅哥。
    邋遢的小孩看着我，又动了动嘴。
    虽然我们离得比较远，他的鼻子眼睛也不太看得清楚，但这次我看懂了他的口型，他说的是：“偷懒，小心打屁屁！”
    我立马举起我的手杖，装腔作势的挥了起来，虽然姿势是难看了点，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伯格巴勒正凝视着红衣小青年，脸色别提有多难看。
    小青年又翻了一个跟斗，突然无数黑光从他的位置上发出，直向我军飞来。
    几乎是一秒钟之内的事，三个魔法师落地，另外十几个负伤。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秒杀？比游戏里的技能还厉害啊。
    很明显劲敌出现了。
    在战争中，魔法师是不能落地的，一落地基本上算是没戏了。可是现在，三个已经没戏，另外十几个接近没戏，这仗打不下去了。
    实在很难想象，一个人是怎样在一秒钟之内反败为胜的，他的法力该有多强，难以估量。
    副指挥官基德建议伯格巴勒撤军，他不肯，语气强硬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殿下，尽管您是总指挥，我也要劝您，毕竟这不是您一个人的事。如果您一意孤行的话，那么属下将带领自己的部队先行撤返。”
    “可以，不过发生什么事，后果你自己承担。”威严而又犀利的口吻。
    基德不说话了，只能狠狠的盯着他看。
    其实基德说的不无道理，眼下的形势看来，我们处在劣势，魔法师去掉一半，步兵军心动摇，连我这初出茅庐的外行人也看懂了情势。难道他也有法力可以扭转乾坤？忽然觉得有好戏看了。
    伯格巴勒依旧沉稳，合上的眼睑微微颤动。敌军的后方传来嘶叫声、人骨断裂声、凄厉的哭喊声。大地颤动，仿佛是巨兽群出，踩着地面嘣嘣直响。
    我看看伯格巴勒，而他此时也在看我，唇角上扬，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好想在说，看吧，我厉害吧。啊呀啊呀，我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我们的士兵开始惊呼：“那是……天哪，是噬魂兽，专吃鬼魂的噬魂兽。”
    “是啊，天，我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多噬魂兽集体出动。”
    “啊，这是我们殿下的功劳！我就知道，他不会让我们失望！”
    尽管鬼族士兵都开始慌张，那红衣青年却丝毫没有畏惧，小小的脸上扬起笑意，指挥士兵向前攻。
    如果我们有足够的步兵也就不怕了，前有步兵后有噬魂兽，鬼族很快就会被夹死，但是让人头疼的是，基德竟然真的带着后卫离开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现在只剩下单薄的前锋和两翼外加几个半残不死的魔法师，而噬魂兽出巢的时间很短，很快他们就将回巢。
    胜负已定。
    最后我军退回第一城，又向后退了几千米，但迟迟不见援军。现在不但霍克兹尔被夺，就连第二城吉利马洛也有近三分之一被占领。我军狼狈逃窜，所有士兵都在哭泣，但只有伯格巴勒没有，他像是早就料到了结局，平静得有点反常。他看见我笑了笑，我却想哭。
    退下战场，卸下沉重的盔甲，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