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开了一小时的车，景色从喧闹的都市开始变成葱葱的绿意。Tony稳稳坐着一动不动，闭着眼不知是在思考还是睡着。Terry打开车窗，好久没看到这种宜人的自然景色了。春天的风不冷不热的拂来，偶尔能看到大片春耕的田野，几户农庄瞧见他们的车跟旁边的人议论一两句。
    果然有钱人果然喜欢住这种地方，恬静逍遥。
    “这比起是我们家的地产。”
    “啊？？”Tony忽然响起一句，没睡也不要吓人嘛，诶？？反应过来冲到他脸前，“什、什么？这里是山吧？你们地产有多大啊？”
    “好几代前家族买下的。多大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到那边山下吧。我很小就去美国生活。这边的家业没怎么听长辈说起。以前这是闹市区，现在人们都渐渐迁移了，所以也没什么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山下？？？？
    Terry探出头望出去，眯着眼睛也看不到地平线。这居然还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在Terry的概念里这可以说是奇闻异事了。知道Tony有钱是一回事，知道他家族这么家大业大又是另一回事。自己该不会是招惹了一位富可敌国的大少爷吧？！
    看到Terry有些傻眼的一言不发，Tony笑着握了握他的手。Tony的手宽大温暖，让Terry有些安心，所以斜过脑袋哼了一声也没把手抽出来。反正司机管家应该也是司空见惯了吧，Terry睁一只眼瞄了瞄前座，两人对后面完全是不闻不问，看不出任何表情。
    “三少爷好！”
    “三少爷您回来了。”
    跨进大门起，每位见到Tony的人都放下手上工作，立即微笑鞠躬，而看向自己的眼光却更多的是怪异。
    呃……不过，果然是大少爷。Tony心更是扑通扑通跳到嗓子眼，每走一步都哆嗦的更厉害。
    Tony本家的房子是古式欧洲建筑风格为主，显得非常华丽又气势逼人。一座座各有特色的小别墅由庭院相连。小别墅经常是尖顶或是圆顶，窗形多是层层拱形，简直像座座小城堡。庭院里流水廊桥，一根根圆柱立在两边，顶上有时是玻璃有时是露天的植物爬藤。
    Terry他们一行人快速穿过座座庭院，偶尔院中出现的小喷泉立着西式的女神雕塑，墙上雕刻精细，但毕竟现在也没有旅行的心情，Terry心里只有赶快结束赶快回家的念头。
    左拐右拐到让人几乎要迷了路后，终于管家在一栋暗清低调的独栋楼门前停下，按了门铃对讲机里出现低沉的声音简洁问道：“谁？”
    “是我，老爷，我带三少爷和他朋友来了。”门应声开启。
    管家又是姿势优雅，不明笑容的示意了“请”。
    沿着草地中间的木板铺的道路走向内门，以为女仆模样的人已经开了内门等待着。这里的小院同样的葱茏，但是假山，矮松的格局却透出一丝清冷，充满了传统意味的构造在这样的西式氛围中难免的有些突兀。
    这样的感觉让整座房子都给人一种微妙的隔离感，Terry觉得压迫感袭来。
    Tony一路似乎察觉到什么，脸上表情有些僵硬更加让他忐忑不安。
    在众人礼待下进了内门，几个女仆早早备好了两人的拖鞋，蹲下要帮忙，不习惯的Terry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自己穿上。Terry抬眼环视了下房间，发现在整个家族的西式风格中，这房间却都是些老旧的钟摆，绒布沙发，墙上挂着字画，客厅摆着水晶之类辟邪的物件。
    刚换好鞋，楼上哒哒哒跑下一位中年女性，Terry猜想着应该是Tony的母亲了。
    Tony母亲盘着发脖子上手上都带着价格不菲的装饰，一身考究的打扮，下身一条黑色移步裙，她急急的脚步，脸上释放着不好的信息。
    “Tony！你父亲……”小小声在Tony耳边嘀咕，说着看了自己一眼，看似有些吞吐，“很生气。”
    “我知道了……”
    Tony一看母亲的眼神便明白了。父亲已经知道Terry的事了，甚至可能在家中已经发过脾气了。
    上楼时，Tony的母亲只是对着自己陪笑着说：“我们家基本上是我丈夫一人做主，他是个老顽固，你们等下小心着别惹到他的急脾气。”听得Tony战战兢兢。
    三人进的正是Tony父亲的书房。Tony父亲穿着暗棕色绸缎料古服，此时背对着门站在阳台抽着老烟管，听到声响锐利的眼神瞄了过来，磕了磕烟管转身走了过来。一下坐在木制大椅上一言不发，期间甚至没看向Terry一眼。
    良久后，说了句：“葵，你出去。”Tony的母亲便稍欠了个身走出去，出门时时不时朝他们投来担心的目光。
    “你是做什么的？”Tony父亲仰着头继续抽了口烟，头甚至没低一下，只眼神是略微向下看了看Terry。
    “啊，我是一位舞者。”Terry收起了平时的吊儿郎当，毕恭毕敬回答着。
    “学舞几年了？”
    “一……年了吧。”
    “之前呢？”淡淡的语调，似乎根本不在意Terry的回答。
    “我……”
    “他是物理老师。”Tony镇定的替他掩盖着。
    谈话却并没有继续下去，三人沉默了下来。Tony父亲摸出口袋里的两只玉球玩弄起来，整个房间只有玉球偶尔相碰发出有规律的声响，让整个气氛更加窒息。
    “我不准你们继续来往。”老爷子发了话却是闭着眼躺在藤椅上慢悠悠说出来
    “如果我不同意的话？”
    “那我们家就会撤回在你公司的股份。”
    又陷入了僵局，Tony咬着唇似乎还想努力一下。
    “为什么不同意？”
    “你看上他了？”
    “他是属于我的，你们没有权利干涉。”
    “你有胆再说他以前是物理老师。”
    “…………”Tony似乎铁了心了，“他是。”
    老爷子猛的起了身将烟管往地上一摔，“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改变一个人档案这种事对我们家也只是小事而已。”
    “你！你！！”老爷子对Tony的执迷不悟气的站了起来，“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老爷子从抽屉里摔出一个信封，里面的照片撒的满地都是。Tony仔细一看一惊，全是Terry跟不同男人的照片，不止是约会接吻，还有一起去了宾馆的照片，甚至是裸照，床照。
    Terry先认出那些照片脸色大变，急忙蹲下身去捡，他不想，尤其不想被Tony知道过去的自己。
    Terry到现在有过很多狼狈的时候，被人浇一头酒的时候，打架被扔下桥的时候，被赶出住处的时候，但都及不上他此刻心情的千分之一。他在Tony父亲的蔑视和Tony的惊愕慌张到不知所措，跪在地上疯子一般的将照片塞回了信封。他觉得现在的他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大脑里一片空白。
    Tony一句话都没说，立即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Terry起身追上去，迈出房门的那一刻，只听到Tony父亲冷冷的声音：“你，配不上。”Terry心瞬间像被撕裂，焦急的寻找Tony的身影。Tony！快回来我身边，快替我说句话啊，告诉你父亲我们是相爱的。
    忽然发觉自己从未听过Tony对自己诉说过任何的爱意，内心的不安开始冰凉了他的手脚。
    走出Tony父母的别墅，急急追上Tony的背影，想拉住快步往前的Tony，“Tony……”在碰触到他的一瞬被大力甩开，“别碰我，你太脏了。”
    原来被世界抛离是这种感觉，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一切的欢声笑语，一切的回忆瞬间瓦解。
    什么都看不到了。
    两人一路沉默。
    回家后，Tony一语不发，上了楼后就听到锁门声。
    这声音听得Terry非常害怕，那时拉开距离的声音。他温暖的怀抱，温柔的抚摸，宠溺的笑容都不复存在，化为泡影。晃晃悠悠走上楼，摸着Tony卧室的门，背靠着缓缓坐下。
    一夜泪水，窗外的月色凄白的照到地板上，拉长了Terry颤抖的身影，一次次的睡去一次次的哭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