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肆卷  第十二章、出乎意料的反应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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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这女人还曾经在他和三船友道「对决」时,激动得像不要命似地猛敲拳头、弄得伤口几度裂开鲜血爆涌;纵然是因为出于担忧他的心情才会产生的反应,不过当时的情况之壮烈大概只能用提心吊胆、心惊肉跳来形容。白石禁不住叹息连连,觉得自己彷佛瞬间老了十岁以上。在心智年龄方面远比她年长得多。
    「……那到底是什么对话啊?白石这家伙真的很敢说。脸皮果然厚到不行。」周遭不断传来交头接耳的杂音。
    「真失礼耶——还敢说什么我的脸皮很厚啊。这世上最没资格嫌我的就是你们大家啦。半斤八两。」部长大人对吐槽自己的众队友叹完气,转回头,看着某女表情还未脱离饱受惊吓的状态。
    「为、为为为什么你这家伙的反应会这么快啊!?见鬼!」黑河仍然一脸眼前出现怪物般的表情瞪着他。
    「嗯,这是我最自傲的卖点之一啊。」白石促狭一笑,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小小扳回一城的胜利感,「所以妳是承认了吗?承认需要我们的关照?」
    「……我又不是什么无自主行为能力者,鬼才需要你们的关照。」
    「别讲这么不吉利的话啊,真是的。」言下之意,就是她也承认了自己像「鬼」一样。白石赫然發覺自己講「真是的」的次數似乎有種逐漸超過「エクスタシ——」的次數之趨勢,快要取代成新的口頭禪了。「可是,为什么要另外给我和阿银还有阿光做这个?」假如是只有他一个人获得差别待遇的话,那就再好也不过。
    「不是已经说了是枫医师交代的吗。不要再问了。」黑河把头转向另一边,让后脑杓正对着部长大人;长长的马尾同对方的午餐惊险地擦边而过。
    白石赶紧将手上还未完的食物端走,免得在无意间多加了几条虽然气味怡人却无法被胃酸消化的「发菜」。「难道,」他没理睬对方想打住话题的意图,径自臆测:「是因为阿银和阿光他们有给过妳东西,所以这些也算在『回报』的类属里头?」
    「别废话这么多了,赶快吃饭。再继续抬杠下去午休就要结束了。我也要赶快回保健室才行……」这时候黑河已经将那些常人「难以下咽」的菜肴处决完毕,盖妥便当盒盖、收进背包里头。「小金你也是,不要吃得整身都是。我看我下次得替你准备条围兜才行。」
    「我又不是小孩了,才不需要围兜!」少年不满地替自己平反完,随即又被捏了脸皮。「只有小孩才会不承认自己是小孩。」
    众人点头,一致认同那句话也挺适合用在她自己身上。与其用姊弟来描述这两人的关系,倒不如用「母子」形容可能还更来得贴切些。
    「那不要围兜,铺餐巾就好了。」黑河开始在背包里东翻西找。一边找一边说:「你要知道,吃饭时铺餐巾已经成为现代的国民礼仪啰。」
    「啊?现代的国民礼仪……真的还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啊?」、「别傻傻当真啦!一定又是她在胡说八道好吗!」
    「铺餐巾?餐巾要怎么铺?铺在哪里?」金太郎狐疑地眨巴双眼。
    「我示范给你看,你不要动。」说着,她把从背包里头搜出来的若干张卫生纸相迭、全往少年的豹纹衣领前襟塞进去、小心地不让它们松脱掉落,惹得后者格格发笑。「啊哈哈哈、好痒喔!」
    部长大人单掌托腮、冷眼斜瞄该对「母子」的亲密互动。真是好一幅和乐融融、温馨融洽的「天伦之乐」画面。尽管他自己也非常清楚对小金这般懵懂无知的孩子产生「敌意」,是一件愚蠢到极点的事;然而他就是莫名萌生了种想用「毒手」吓唬对方的坏心眼。
    「好了,像这样铺好餐巾,你就不会把食物弄在身上了。」
    「真的吗?」
    她点了点头,表情异常的正经八百。倒是周遭人等颇不给面子地爆笑出声,上气不接下气。「黑河这家伙,又在骗小孩了。那哪叫『铺』啊?根本就是围兜兜的变形嘛!」
    「咦?这是围兜兜吗?」金太郎看了看摊在胸前的那坨卫生纸、又拨了几下,光滑稚嫩的眉头困惑地拢在一块儿。
    「才不是,你不要被那些人影响了,他们是在骗你。等晚一点我找些以前外国那种贵族仕绅的图片给你开开眼界。只不过他们是在脖子这里绑着皱皱的领巾,但是形状和你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黑河连瞧也没瞧向正以排山倒海之势狂嘘自己的其它队员一眼,径自以严肃的面孔对少年说:「小金,你是相信他们还是相信我?」
    「我、呃……」少年的前辈们还试图想导正少年的观念;遗憾的是,少年的心依旧比较偏向某女那方。「当然是相信阿守了!」他点头点得使劲犹如捣蒜。这句再笃定不过的回答一迸出,周围也同时响起长吁短叹的声音。
    「孩子的教育不能等!」这是众人有志一同的感言和心声。「错误的教育方向更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烦死人了!你们以为是在拍什么国民教育系列的广告吗!?统统闭上嘴吃东西啦!然后最好都被噎死算了!」
    虽然黑河守看似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金太郎身上,却还是有办法分散心神留意另一旁的部长。说白一点,就是「虽然躯壳在东边,心却飞到西边去」的情况。她清楚感觉到对方正处于极度不悦的情绪中,却不晓得原因为何
    她从来就不是哪门子需要王子拯救的公主,他也不会是什么英勇无敌的王子;更从来就不设想哪天真的会出现个谁倾心于自己、愿意拉自己一把。她一直深信,在渡过了重重难关之后,王子和公主不会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他们必须面临现实生活的困境、两个人间的互动相处之道——一旦除去华贵的外衣和面具,王子和公主就被打回了原形,不过就只是两个普通人。这才是被虚幻的谎言所包装的、藏于美丽的童话故事背后残酷而血淋淋的真相。所以她从不听童话故事,即使听了也不曾相信;总会往坏的结局解读内容。
    黑河想起自己应该是在小学中年级左右的时候,曾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朗读《青蛙王子》的导师冷冷地直言:青蛙王子不是青蛙王子,应该是「王子青蛙」才对。青蛙才是王子的真面目,大家都被写故事的作者骗了;公主厌恶青蛙的态度才是正常人会有的表现,公主也只是个普通人。结果,她被顿觉难堪的导师叫出去罚站。「像妳这么不对人生抱着梦想又不听从管教、只顾着整天闹事的坏孩子,只会影响到其它同学!以后也不会有所成就的!」
    当时,还是个小女孩的她站在教室外头,背靠着墙;导师对全班训斥的声调高亢、正气凛然,不断传出教室,说着「没有父母的孩子不见得就会变成作恶多端的坏蛋,差劲的是完全不懂得自律和反省、让自己走上邪魔歪道」之类的话,明显传达出一种想让她明白她是错误的意图。不过她很清楚自己才是对的。大人以自己的视角看待世界、创造世界,并且强迫孩子也必须接受。这些孩子在未来会长大、成为同样的大人,再以同样的观点逼迫下一代步上从前自己的后尘。可笑的是,这世界往往并非大人口中的那么美好;他们只会用尽各种方法,封住真正了解这世界的任何对象的嘴巴。
    从那时候开始,她便像个蚌壳一样,自行封闭了心灵、不再对外界的人事物抱有丝毫的期待。
    只要不期待,自然能避开伤害。
    只要这么做……就不会有事、就不会受伤。
    应该是这么回事才对。
    然而,就在这个当下、黑河守却发现自己竟然渐渐产生出期待的心理。
    期待……她讶异自己心中竟然萌生了不该有、也必定不能有的字眼和念头。
    期待愈高,失望愈大。这种亘古不变的道理,早在非常年幼的时候就该深刻体会到了。在很早以前,她就告诉自己不应该期待,也绝对不能期待任何人事物。
    凡事,总只能靠自己。只有自己能够相信、能够依靠。
    不过,一路跌跌撞撞走来的过程,仍然是在不少人的协助下才勉强办到。这是她无法视若无睹的事实。
    我……
    可以试着让自己抱有期待之心吗?
    对于这些人们,对于他……
    事实上,她总是对这种心态感到害怕和恐惧。
    人类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只要满足了一项,就会不由自主想满足更多、更多。直到最后让欲望凌驾到理性上。
    她害怕自己会想要求得更多——想要不单只是朋友或伙伴的关系。
    黑河一手放上前额,用指腹轻按了按微微发胀的脑袋。
    可笑。怎么会、怎么可能……那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状况。基于各种各样的因素,那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
    她彷佛看见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己」正蜷缩成一团,蜷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四周渐渐耸立起城墙。然而现在却摇摆不定、不如以往那般的固若金汤。
    「阿守,妳怎么了啊?又突然不讲话了?」黑河完全没感觉到少年正在摇晃她的手臂。「难道真的张着眼睛睡着了吗?可是妳不是说过只有没眼皮的鱼才会这样?难道妳是鱼吗?阿守?可是妳有眼皮啊?」
    「喂、干脆趁这个机会在她脸上涂鸦算了。你们觉得怎么样?」浪速小子见机不可失,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样子对伙伴们提出建议。
    「别闹了好吗?谦也前辈。除非你真的想长眠在学校里,否则就请尽量吧。」财前光用不冷不热的直线嗓音当头浇了对方一大盆冷水。
    「如果是画在贴布上的话,只要撕下来就没事啦。」
    「说得真有道理。」一氏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一副乐见其成的欢快貌。「谦也,那你赶快去当第一个敢死队,我们精神上支持你喔!」
    「呀——人家好期待结果!小谦谦你赶快去——」小春欣喜雀跃起来;祖师爷对着浪速小子阖上双掌,丢了一句「人生只有一次、不能重来,请务必爱惜」的警示之语;小石川和千岁仍在自顾自地闲聊。
    「……你们这些人,真的很不够意思欸。」忍足谦也看了看没半个队友附和他的意见、便自讨没趣地歪歪嘴巴,也在半秒内打消这个想法。「哼!算了,我才不想为了这种事情丢掉性命,还是之后的比赛比较重要。」
    这女人又在发什么呆了?有点反常的现象。坐在位于黑河左侧的部长大人将视线往下移,终点正好落在她左眼下方的痕迹。由于刚好在差不多接近贴布边缘,必须专注细瞧才能发现。嘴上的伤痕则是就大剌剌地挂在那里,无法视而不见。
    白石将最后一匙焗饭送进口里,漫不经心地听着其它人的对话。接着,忽然发觉他们正谈论起不久前共同遭遇到的灵异现象。
    「……被拍了一下肩膀,是真的哦!」小春咬住食指,语调频频颤抖;一氏看起来也是满脸恐惧惊惶的模样。「我们都同时遇到了。」
    「呃、怎么会?你们大家都?」正在收拾周遭环境的白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都』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忍足谦也回问好友。
    「呣、其实……」隆隆作响到甚至会在空旷场所产生回音的低嗓传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缓缓开口的石田银身上。「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最近贫僧在家时,偶尔会听闻像是人在走动时的脚步声。」
    「走动的脚步声……」浪速小子和副部长两人禁不住扭曲着面容。「妈呀!这也太可怕了吧。」
    「也不一定是那个啊。或许是银前辈家中的谁在走路。」财前光保持着他惯有的冷静态度说明,千岁没所谓地点头。
    「问题就出在这里。」祖师爷两腿盘坐、挺直着伟岸身躯,面无表情,光头闪耀;散发出修道僧般庄严肃穆的气质。「当时,贫僧的家中『只有』我一个人。并且,当时的贫僧是维持在『静坐』的姿势。」
    登时间,现场陷入一阵毛骨悚然的寂静。连晚春风吹的温度都彷佛骤降了许多。
    「可是,我就没遇到过啊。」远山金太郎舔了舔沾到酱汁的手指。尽管经常被某女以恐怖漫画胁迫听话顺从指令、也总是非常害怕当中的内容哪天可能会成真;但是几年下来,他却始终安然无恙,过着无忧无虑无烦恼的每一天。
    「呣、我好像也没遭遇过这种体验。」千岁千里以玩笑的口吻说:「该不会是因为你们心术不正,所以才会不小心碰上吧?」
    「喂、你讲那是什么话?『我』可是再正气不过啰!」忍足谦也立刻发难;没注意到浪速小子只替「他自己」澄清的搞笑二人组也跟着应和「人家我们爱搞笑是为了逗大家开心,怎么可能会心术不正呢!」。至于总扮演悲情好人形象、也的确是个悲情好人兼不起眼之人物的小石川健二郎,则是不由得自怨自艾起来,「……我这么没存在感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上天还不放过我呢……」
    「前辈们就算了,问题是我不应该被包括在内吧。所谓心术不正的名单。」反应机伶的某天才用手指抚过耳垂上那些色彩缤纷的耳饰,迅速和众人划清界线。
    「臭阿光!你胡扯什么啊!你才是那个最应该要被女鬼缠身的骚包啦!爱吃又爱装客气!」一氏和谦也轮流吐槽,作势扑上前勒住对方颈子。财前也摆出预备逃跑的态势。
    「唔、和前辈们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就在队友们闹哄哄的噪音中,白石忽然感觉到身旁的女人似乎产生了些动静。而且是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反应。
    ——怎么搞的?她竟然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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