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参卷  第二十三章、情势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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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岁一手抱住喵喵乱叫的白猫,另一手拉着还没能从惊愕中抽神回来的小石川的后颈衣领;石田两手一个各抓住神情万分惊骇的一氏和小春;浪速小子忍足谦也和天才财前光的跑速比谁都还要快。在确定玻璃停止破裂——或者该说是全都碎光了之后,金太郎才从监督手下挣脱,跑回到窗口边。普通部员则是没敢靠近。有些行经路人被玻璃破掉的声音吓到、并且被吸引过来,纷纷聚集在球场的铁丝网外围指指点点。
    
    「金太郎,你小心点,不要被玻璃割伤了。」石田银担忧着上前,部室里的景象已经像是刚被巨型龙卷风横扫过般的满目疮痍。然而,却唯独某女和某部长没受那些球衣与球拍、以及各种杂物波及。包含那个装水的钵、照片,连同他们两人在内,物品全都围着那块地方四处散落,无形间彷佛被隔出了一块区域。
    
    「为什么玻璃会忽然破掉了?明明就没被东西砸到啊。」
    
    「灵骚现象是有可能发生各种各样、我们想象不出来的状况的。」石田银为忍足谦也发出的疑问解答。「玻璃破碎或许还只能算轻微。」
    
    双脚踩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发出锐利摩擦的声响,听来令人生厌。渡边吩咐小石川和一氏把地面清理干净,却被无奈地回答「扫具统统都在部室里啊现在根本就进不去。」
    
    「不会吧……那更严重的话会怎样?大楼坍塌还是火山爆发?」财前一面往前走动一面轻轻踢开碎片。金色小春和金太郎两颗头挤在窗口;前者紧张得猛咬起指甲,后者凝神专注,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待周遭终于是静止下来后,却换成印有她照片的那张纸开始疯狂震动。震得围观在外的几人心脏也跟着迅速狂跳起来,神经愈绷愈紧。
    
    在众眼光的目视中,黑河站了起来,拿着美工刀、再度划过左臂。当她这么做的时候,金太郎和小春也都同时喊叫出声。小石川和谦也同时摀起嘴巴。虽然那柱流淌出刀痕的细血不若喷泉一般,但霎见那抹鲜红依旧使人怵目惊心。石田银的表情愈来愈肃穆。抱着白猫的千岁稍稍转头。少女月宫则还站在不远的地方,双手交握在一起。
    
    「……那家伙,到底还想在身上制造出多少伤口啊。割伤自己到底有什么用意?」一氏的感叹中带着深切的遗憾味道。
    
    「阿守……为什么要这样……」红发少年咬住自己的手,泪眼汪汪。忍足谦也由后方搓搓他的头顶,示意他冷静。
    
    部室内的黑河将血滴进盛水的钵里,再拔下一根自己的长发、浸到里面。
    
    「老师在做什——呃!」
    
    转瞬间,只见她抽起那条沾染有血与水的黑发,彷佛甩鞭似地往某个方向掷去;随即见那根应该软弱无力的头发像是碰着了某样看不见的障碍、并且自动缠住了般,隔空紧紧地卷住什么东西。
    
    「啊!抓到——」金太郎精神一振、兴奋的叫声还没完,空气中立即响起某种尖锐的噪音,像是超高速振幅而引起的高音频声音。比指甲或利器刮在玻璃或黑板上的音效更加刺耳。听觉比人类更敏锐的白猫尖吼一声,从千岁怀中溜出、瞬间连影子也见不着。
    
    「呜哇……这、这是什么声音?好吵!」
    
    「与其说吵,倒不如说是有种寒毛直竖的颤栗感。」忍足谦也摀住耳朵大叫:「可恶,鸡皮疙瘩全都出来了!」
    
    「一样的声音,一样……」远山金太郎用力堵住耳洞,一张小脸皱得像梅干。「我曾经听过一样的声音。」
    
    「好像人的尖叫声……女人的尖叫……」对音感相当敏锐的财前光一下子就分辨出声音的种类。「呜……我从来没听过这种凄厉的声音……感觉非常痛苦……」
    
    承受不住的部员接续不断地拔腿冲出球场大门。弹指间,部室外围就只剩下担心部长和某女的球队监督以及校队正选。另外就是几名因好奇而旁观的路人,在过没多久后也迅速离开。少女却宛如丝毫不受影响,仍然站在原地。
    
    尖叫声依旧持续,忽长忽短、忽大忽小,现场大概只有祖师爷比较能对这种异常现象挺住。他把金太郎和小春从窗边拉开,摆到小石川和一氏身旁。自己站到窗前,开始在口中叨念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石田银拿出不晓得收在身上何处的念珠,阖起双掌,从瞇着的眼缝中打出凌厉的眼刀、射向被黑发卷住却看不见的不知名物。「虽然不知祢是何方妖孽,但是祢别想再继续伤害贫僧的伙伴们。」
    
    于此同时,只见黑河在部室里踩起步伐。看起来像是跳舞用的菱形步;也像上体育课时玩的折返跳。尽管地面杂物满布、再加上双眼阖起的状态,然而她却能将每一步都恰巧踏在空旷的位置,准确得宛如经过精密计算。
    
    
    『——既然祢不听劝、不肯老实离开,那么莫怪老朽出此重策了。』
    
    
    「天枢贪狼、天璇巨门、天玑禄存、天权文曲、天衡廉贞、开阳武曲、瑶光破军。谨请——天蓬、天内、天冲、天辅、天禽、天心、天柱、天任、天英。」她一面踩步伐,一面在嘴里念诵。长发随之翩然而动。最后一记踅步,又回到照片和木钵之前。「南斗、北斗、三台、玉女、左青龙避万兵、右白虎避不祥、前朱雀避口舌、后玄武避万鬼,前后辅翼、急急如律令!」
    
    「什么?她这回又在念什么?那是什么奇怪的脚步啊?为什么晃来晃去的,好像快要摔跤一样。」一只手搭上石田银的肩,忍足谦也揉揉发疼又嗡嗡作响的耳朵。随着那些咒文被读出,尖叫声的响度似乎有渐趋平息的迹象。
    
    「那是『禹步』,是一种祛邪赶鬼用的咒法,相传是由中国治水的夏禹所创立,所以被称为『禹步』。」石田银停下心经的读诵,抽空朝队友们解释:「据说此种步法是依北斗七星排列的位置而走步转折,就好像踏在罡星斗宿之上,所以又称『步罡踏斗』。如果你们对更详尽的数据感到好奇的话,改天就让贫僧找来给你们瞧瞧。」
    
    「哎、不、不用了啦,阿银。总算是……那奇怪的声音好像愈来愈小声了。」一氏裕次边对惊惧惶恐的好搭档说「小春不用怕我会保护你」,边喋喋不休抱怨:「真是的,等所有事情告一段落后,非得要她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交代个清楚详细不可!」
    
    「小金,你说你曾经看过同样的场面,是真的吗?」完全找不到白猫踪迹的千岁露出惋惜的表情。
    
    少年点点头,挤过祖师爷面前、趴回窗台上。「那时候,我也听过这种可怕的声音,爸爸和妈妈还说感觉真的很恐怖,就像人在惨叫一样。我因为受不了,所以中途就跑出去了……」
    
    千岁摸摸金太郎的脑袋。财前又是一句「前辈们,你们看那边好像怪怪的」唤回众人的注意力。
    
    
    『凭老朽的力量,要使祂灰飞烟灭都是易如反掌。妳真的只要把祂送回到那个世界就够了吗?不怕祂再去找妳或妳身边的人的麻烦?』
    
    『是的,这样就够了……』
    
    黑河敛下眸,微微举起手中的八卦镜。镜面的亮光加剧,光罩的范围扩大到镜身之外,形成一窝约有成人等身高的光团。
    
    『她也只是……喜欢他而已……』
    
    老者伸出拐杖指住被染有血水的黑发紧紧缠住、而痛苦扭动的女人,深叹口气。
    
    『虽然妳对于某些违反自己原则的事情会看不下去、会想插手,也多少有点解决的能力。不过妳的缺点就在于,心太软了。而这可能会害死妳自己、甚至牵连到身边的人。』
    
    『就算是那样……』
    
    『妳不必再说了,老朽明白。』
    
    长者用拐杖绕住黑发的末端,往光团的地方拖。
    
    『好了,祢就随老朽过来吧。这一趟,将会使祢无法再继续于人间作怪。』
    
    『不、我不要——』
    
    动弹不得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对黑河咆哮。
    
    『我不懂!妳也是喜欢他、也是爱他的,为什么就不能体会我的心情?』
    
    『我的喜欢、和妳的喜欢,层次不同,月宫……』
    
    当她再睁开眼眸时,眼中的踟蹰游移已然消去。浮现于其中的,是无可动摇的坚决与坚定。
    
    『最起码,我就不会想去伤害任何重视的对象。』
    
    女人和光团的距离愈来愈近;忽然笑了起来。用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放声大笑。笑声凄楚。彷佛少女的心情正透过她传递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爱会伤到对方——』
    
    老者将拐杖一指,从那圈光团中伸出无数只手,缠绕卷住女人的身躯,助长拖行的速度。
    
    『那么,妳又知道,为什么我会和妳长得完全相同吗?』
    
    黑河拿紧八卦镜,表露出纳闷的脸容。
    
    
    『——宿体脑中思念的对象是谁,我就会幻化成那个人的形象。』
    
    
    当女人道出这句话时,声音语气中夹杂遗憾、却又得意洋洋的味道。
    
    
    宿体思念的对象……
    
    
    她陡地一惊,光团和那些发光的手随之震动。老人的形体也左右飘移了几下,变得忽隐忽现。
    
    『丫头!集中精神——啧!』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老者低啐一声,在凭依术失效前赶紧把女人推送到光团之内。他自己也随后跟着消失。
    
    
    光源渐渐黯淡而去,纷躁也渐渐止歇下来;尽管看在一群身为普通人的校队正选眼里,部室里的黑河只是身子摇晃了下,整个人倏然扑倒在地。悬在空中的那根黑发也松脱开、飘然坠落,躺在满地的杂物上。
    
    「阿守!」金太郎惊叫出声,急忙翻窗进入,跑过去扶起她。渡边和小石川则是赶紧跑去开启部室大门。
    
    「没、我没事……」她按着额头,推着金太郎意欲起身。「快去看看他……」
    
    「白石、白石!喂,你醒醒啊!」一氏裕次和财前光以及千岁等人围在部长身边,「黑河,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啊!脸色还是很苍白、身子还是很冷啊,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那是当然的,这几天他的精气一直被持续吸收,身体肯定虚弱不堪。如果再迟一些的话,搞不好就挽回不了了。」黑河一手横过金太郎肩上,让他搀着走来。她的眼神凝着在部长沉静的面容上。
    
    「挽回不了?妳、他,这到底是……哎!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可以把他送医院吗?」忍足谦也烦躁地抓乱一头浅栗色鬈发。
    
    「送医院是没效果的。医生……应该说,一般的诊疗治不了他。」黑河搧下眼睑,闭了闭眸又睁开。宛如下定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也不是没有立刻让他恢复生气的方法。」
    
    「有方法?那到底是什么?妳赶快做啊!」
    
    她让金太郎把自己带到部长身旁,并且要石田银将美工刀递给自己。
    
    「小守,妳拿刀子又要做什么?不会又是要伤害自己吧?」金色小春担忧地说:「虽然阿藏很重要,不过妳也很重要啊!至少对人家来说。」
    
    「拜托,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哪来的重要之说啊。」忍足谦也忍不住给了他一对大白眼和拐子伺候;一氏在旁频频附和「谦也说得没错!」。
    
    「阿守。」
    
    黑河看着拉住自己的金太郎,直视进他那双墨灰色的琥珀眼珠子。
    
    「小金,不要担心、不会有事。」她想起少年先前也曾亲临过类似的场面,而且还貌似被吓得不轻。于是拍拍他的头安抚「……你也很希望部长尽快复原吧。要做的话就必须快点,趁着老头子的力量还剩余一点之前。」
    
    少年用力点头,却仍抓着她的右臂,双眼紧盯住那张尚有青紫和瘀肿的脸蛋。「我是很希望白石赶快醒来啊。可是,妳身上还有伤,左手也还包着绷带、手臂上还在流血——」
    
    「老头子,那是什么意思……」石田银未完的话中渗入金色小春的尖叫、以及小石川和一氏等人的惊呼。
    
    她举起刀片,在自己唇上划下一刀。震慑过度的金太郎愣愣地松开手,被祖师爷往后拖。
    
    眉心因刺痛而微皱,口中顿时满载腥咸的铁锈味。黑河双膝跪地、捧起部长大人的后脑,在口中念念有词。
    
    「……玄野川之祖灵……恳请助吾一力,以鲜血为媒介,将吾之生气渡向……此名为白石藏之介者……」
    
    接下来的发展,则教众人莫不把眼睛瞪到不能再大——她缓缓低下身,将鲜血还未干涸的嘴唇印在白石唇上。
    
    自门边探头进来的少女撞见这幕画面,浑身泛起仇恨交加的阴郁气息。扣在门上的玉指不自觉捏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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