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参卷  第二章、原谅的条件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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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会躲他、也在躲他,明显至极。
    
    从昨夜开始,黑河的手机就一直处于打不通的无人状态。不仅如此,连翌日早晨、出发到比赛会场前的整队集合,总是会露面的她也没出现。她只是对金太郎表示自己不太舒服,要他别多问、就这么转告大家。
    
    当时在场的一群人理当是彼此对看满头雾水,不过谁也没说什么,也没去保健室找人。因为随后到来的预赛比什么都还重要。唯独部长大人清楚个中原因为何。
    
    
    基本上,这也算是在他意料之内的发展。倘若她在听闻他说出「喜欢」这种字眼后却还无动于衷的话,那就不是她了。然而不知怎地,正因为她会做出这种反应,所以才引得起他的兴趣。换句话说,如果她没出现这种「逃难」似的举动的话,那他肯定不会因着好奇的心态而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白石藏之介很无聊地在心里玩起绕口令。
    
    
    是的,就是因为好奇。对她的种种举止行径感到十分好奇。他想自己从来没遇过这么奇妙的人类。
    
    
    他向来对倒追的异性没辙又没兴趣、甚至感到万分头痛,他自己也说不出个具体的原因。或许在他的潜意识中,就是认为女孩子应该要端庄优雅贤淑,不该做出那种主动追求男性的、有失礼节的行为。亦或者,搞不好是该归咎于男人的「狩猎本能」这回事。他想要的是自己喜欢,可以自己去追逐、去捕获的对象。若要讲得更直白一点,他是把对方当成了「猎物」。
    
    尽管黑河守似乎不太属于「端庄优雅贤淑」以及「修养良好」之类的范畴内,若要把她和「等着被猎取的猎物」那种「柔弱」的形象联想在一起更是困难;不过她在某些时候的举手投足和神态表现,却莫名散发出常识之外的另一种层次的气质,特别是抿着唇不说话、端坐在办公椅上的样子。而把和异性交往这种再自然不过的人际互动用「狩猎」此种野蛮的名词来比喻,又实在是失礼且不怎么得体的说法,但是他暂时想不出更妥适的形容。
    
    不过,也或许要庆幸她躲他躲得厉害,否则他也实在不晓得该用什么样的脸容面对她。
    
    
    因为昨晚他又做了春梦。
    
    
    连续三天梦到这种限制级的内容——尽管剧情过程和……花样与招式有些出入和变化,不过就根本意义上可以说是相同的。白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现象。他总会尽量维持稳定的睡眠质量;最理想的状况是一夜无梦,这样他才能够睡得安稳也睡得充分。就算是作梦,也仅停留在「知道作梦」了,但是却记不起内容的阶段。这是他所能接受的最低限度。
    
    再加上今早他在醒来之后,发觉身体又比前两天更加虚脱无力。四肢比被绑了链球还要沉重、头晕目眩、浑身发冷。并且和前两天的情景相同,身旁摆着那张照片,白猫一样在他四周急得团团转。于是,他终于在接下来的晨间集合迟到了。
    
    更糟糕的是,他还险些以几球之差输掉第三单打。更被队友连同跟去的应援团投以不明就里的异样眼光。
    
    「部长……发生什么事了吗?今天的感觉不是很好……」
    
    白石听见有部里的其它成员这么交头接耳地相互议论。但他却无法给予任何的反驳言词,只能在勉强结束赛事后,拖着千斤重的脚步回到休息区,颓然坐倒。
    
    「白石,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副部长小石川和即将上场比赛的金色小春不停地往他脸上和身上察看,担忧之情浅显溢表。「你的脸色真的很差,早上的集合也迟到。究竟是怎么搞的?你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们陪你去这里的医务室休息一下?」
    
    本来他们还意图要求某人同之前一样,找她去白石家接应部长大人。然而这回她却死活不肯答应,还以受伤为由坚决地推拒掉。这是先锋部队远山金太郎前往「探勘」后回报的结果。
    
    「不、不用了,让我坐一下就行……」
    
    忍足谦也瞪着无力挥动手臂的好友,连忙拿来毛巾和运动饮料往他手里塞。「你赶快把汗擦一擦、不要感冒了。快点补充些水分和盐分。真是的,要是状况不好的话就不要勉强上场啊、又不是少了你我们就会输掉;看看你的脸苍白得像尸体一样,昨天还打了那么一场拳击,体力一定消耗掉不少。真是的,你怎么会这么反常、这么粗心大意。」
    
    「谦也,那是自由搏击,不是拳击。」
    
    「哎唷!怎么样都可以啦!」谦也对凑过来纠正自己的千岁翻白眼。「反正重点就是打来打去嘛,管它被怎么称呼。」
    
    「要是知道你这么随便的话,黑河肯定会很生气的喔。」千岁不以为意地笑道。
    
    「说到她!那女人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干什么都不理我们?打电话不通、简讯也没回,不是昨天才护送她回家的吗?呃、虽然没有走完全程。但那是她不给跟的啊。到底我们又是在什么时候得罪她老大了?难不成她是刚好遇上每个月的『周期性不顺』之类的吗?」以「隐晦方式」吐槽某女的忍足谦也搏得众人的笑声和祖师爷与小石川的手刀攻击,这回他挺好风度地并没抓着某红发少年质问。「小金,你来学校的时候有和她碰面吗?」
    
    「呃,是有啊。我是和阿守一起来的,而且她看起来也没有特别不对的地方。」远山金太郎两道眉毛垂成八字形、墨灰色的琥珀眼一闪一闪亮晶晶,表情极其无辜,让人舍不得对他板起脸孔。「不过当我提到白石真的很勇敢,竟然敢和『哇哈哈哈大叔』面对面的时候,她就变得特别安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就是……比平常还要安静吧。对了、谦也,『周期性不顺』是什么意思啊?」
    
    「金太郎,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那个。」石田银默默地对他合掌一拜。
    
    「……难道是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在昨晚到今天早上这段期间?」所谓「他们两个」,指的就是某部长大人和某校医。不敢任意猜测的一伙人再度面面相觑。「应该不可能……吧。」
    
    
    一旁的财前看了看白石,然后拿出手机发了一则简讯给某人。
    
    『妳和部长怎么了吗?』
    
    当远在四天宝寺中学保健室里的黑河守无意间看见这封讯息内容时,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当场喷出。那时候她正照顾着一名生理痛的女学生,因口渴而稍微离席去喝水。呛着喉咙的她一面咳嗽一面回传讯息。
    
    『你干嘛突然这么问?』
    
    『我就是觉得你们怪怪的。感觉妳好像在刻意避开部长。今天早上妳也不像之前一样,陪我们在网球部等到我们出发。』
    
    黑河死死瞪住手机屏幕。幸好躺在病床上的女学生正努力和下腹部的痛楚对抗,无法留心不远处那名神色有异的年轻校医。
    
    『我没义务和责任和你们一起行动吧。什么都没有。不要想太多。』
    
    『可是,现在部长的状况不是很乐观耶。』
    
    这句回应着实吓着她了。当下她完全没考虑到对方有可能只是心血来潮、或者古灵精怪想捉弄自己,脑中只充塞满急欲得知某部长的详细现况的念头。
    
    『他怎么了吗?不乐观是什么意思?』
    
    财前光瞅着这封讯息勾起嘴角。接着又望向前辈们聚集在白石身边的那头。
    
    『部长他差点输球,精神很差,体力好像透支,还一直流汗流个不停,而且是冷汗。看起来像刚跑完马拉松或好不容易结束掉「极地长征」的艰难任务一样。』
    
    黑河懊恼地咬住下唇。
    
    
    糟糕了……难道是那个不晓得正主身份、不知是妖亦或鬼的本体,终于开始侵蚀他了吗。她不由自主加快在手机键盘上敲按的速度。
    
    
    『你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接下来要进行的是小春前辈和裕次前辈的双打一,再来是两场单打,还需要一段时间吧。妳想到部长有可能怎么了吗?』
    
    『不,我没想到。你们也不要太过慌张。现在就尽量让他休息、补充盐分和电解质。其它的就等你们回来后再说吧。』
    
    
    就当财前正专注在手机上之际,无聊到四处闲逛的远山金太郎跑了过来。「阿光,你在干什么?」
    
    「我在给老师传简讯,向她报告部长的状况。」
    
    「什么什么?你在跟阿守连络吗?」红发少年立刻双眼发亮。「我也要、我也要跟她讲话!」
    
    石田银也走了近,并且把金太郎和财前隔开,免得兴奋过头的他把财前整个人扑翻。「那老师有表示些什么吗?这时候该怎么办?」
    
    「她什么都没说。毕竟没看到部长本人,她也无法隔空诊断、轻易论定吧。」
    
    
    过会儿,白石才渐渐觉得好受了些。
    
    「我已经没事了,你们赶快去帮小春和裕次加油吧。」
    
    「加什么油啊,他们两个不会有问题的。」忍足谦也无视掉离教练椅甚远的渡边修,径自往好友旁边一坐。「和他们比起来,你才比较让人操心吧。你的脸色真白得跟死人一样。也许连死人的状况都比你好喔。」
    
    「……别胡说八道、我真的没事啦,你们不要继续瞎猜了。」白石放下运动饮料罐,整个人瘫坐在教练椅上、仍无法动弹半分。「我什么事都没有、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双打一就要开始了,大家好好替小春和裕次打气吧。」
    
    由于已然习惯的缘故,藏在左臂绷带下的黄金护手对平时正常状态的他构不成障碍,但此刻他却有种想立刻取下它扔到一边的强烈冲动。他觉得自己像个四肢被拴上铅球的囚犯一样,尤其左手的负担特别重;彷佛随时会断裂脱落似的。
    
    「真是的,说到双打,你为什么把我和阿光安排成双打二啊?就算小春他们的双打组合胜率比较高,但是我和阿光的组合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白石听见身旁的谦也碎碎念,便斜去眼神对他报以打趣的微笑。「如果你能够在和小春裕次对打时保持心平静气的话,那下回我就考虑让你担任双打一。如何?」
    
    「拜托!你是拿我跟黑河那个『颜面神经瘫痪』的病患比啊。我的情感可是丰富很多,怎么可能在面对他们两个时不会笑。」忍足谦也白了对方一眼。尽管部长好友的笑容看起来说有多虚弱就有多虚弱,不过看在他还有点说笑的精神和心情的份上,就暂且不和他计较。
    
    这时候,财前慢吞吞地晃到白石面前,扬了扬手中的手机。「部长,我刚刚发了简讯给老师。」
    
    「呃?」他不由得瞠大双目。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过于浮动,于是又赶紧敛容、强装镇定。「那……她有说什么吗?」
    
    「她回传的速度很快喔。立刻就问你的症状有哪些、嘱托我们要让你好好休息,还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财前刻意虚晃一招、摆出想让部长看手机的动作,却又很快将手从原位移走。被对方没好气地睨了一眼。「感觉得出来她很焦急,想尽快看看你本人的样子呢。」
    
    「这下你开心了吧、这么被关心。」忍足谦也注意到好友要瞇不瞇的眼角和要抽不抽的嘴角——前者是因为笑的情绪而瞇起,后者也是因为笑而往上抬,貌似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诡异感——于是他忍不住用手肘撞了对方一下。「看看你的表情高兴成什么样。真是够了、想笑就笑出来吧,那种做作的脸看起来真恶心。亏你还是校内公认的阳光爽朗少年。」
    
    「什、什么啊,我才没露出高兴的表情呢。不要讲会让人误会的话。」白石也曲起手肘回敬好友一记拐子。
    
    「明眼人都知道我才没有误会你。真是的,你果然是个见色忘友的家伙。」忍足谦也起身、将位子还给装脚酸的监督。然后挺直背脊站在部长好友跟前,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要先跟你声明,就算黑河那种性格养成是有原因和苦衷的,不过我可还没原谅她、可是还气得很。因为她害我做出那么幼稚的赌气举动。」
    
    「你本来就很幼稚又孩子气,少把责任推到人家身上。」
    
    「喂!你这么快就站在她那里了喔!也太没义气了吧!」
    
    「我这叫做就事论事。」说着,白石就要从长椅上起身。因着他赢球的那瞬间就一副要倒不倒的疲软状态,渡边还赶紧闪开将教练椅让位给他。
    
    然而,在他于双腿肌肉施力的剎那,一股晕晃感和凉意却又还是扰得他无法立即动作。只能在椅子上持续休憩些许,才能顺利站直身子。
    
    「欸、白石,你真的不要紧吗?还是再坐一下比较好吧。」谦也赶忙搀扶着对方。个性直爽的他,脾气来去神速又自如。
    
    「我真的不要紧了。话说回来,」为了不让好友继续盘问,白石将话锋一转。「你刚才说还没原谅她,那你到底要想怎么样才肯放过彼此?」
    
    「拜托、什么放不放过彼此的,这种话听起来怪怪的喔。」忍足谦也扫了对方两眼、再露出得意的笑容。「哼哼、这都要多亏那个怪力老头的一句话给了我灵感。」
    
    「什么?」白石愣怔半晌。「三船馆长的哪句话给了你什么灵感?」
    
    「哼哼哼、等回去后就知道了。」
    
    
    后来,在比赛结束之前,一群校队正选兼球队监督就被他那副神秘兮兮的态度搞得心痒难耐——尤以远山金太郎为甚;部长白石则是较含蓄的内敛隐藏。在被一张张吵人的嘴巴逼到无所遁逃的情境下,忍足谦也只好将原谅她的条件提早曝光。
    
    「什么?」众人整齐划一地喊了出声。
    
    
    「——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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