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贰卷  第九章、故布疑阵(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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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午后第一堂课下课钟响完毕,还过没半分钟,眨眼间保健室门口便聚集了几名网球部的校队正选。
    
    
    『你明白了吗?藏之介。假如你顺利问到阿守的家庭背景又弄到照片的话,妈妈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你为了她把蜂蜜用光的事情啰——』
    
    
    真是的……把蜂蜜用光的凶手又不是我。明明就是因为之后姐姐和友香里贪吃、两个人连手让整罐蜂蜜见底才是吧。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竟然硬扣我那种莫须有的罪名,真是太过分了——再怎么说我都是白石家唯一的儿子吧。不好好珍惜就算了、竟然还这样百般糟蹋,就不怕我哪天受不了离家出走吗。重点是,为什么妈妈会这么顺理成章的喊人家的名字啊?根本就连面都没见过也没谈过话,完全不晓得她是个怎样的人、能不能接受,到底是为什么能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把人家当作自己人看待啊?
    
    
    在母命难违的沉重压力下,因此抱着忐忑不安之心情拉开保健室大门的白石藏之介,在看见里头空无一人后,不由得有种略带遗憾、然而又有些侥幸的得救感。他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脑中尽是昨晚一幕幕春光旖旎的画面。不停地交互跳跃播放,严重干扰到使他几乎无法专心接收身旁伙伴们谈话的内容。
    
    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但要该说幸好从整个早上到现在都没遇着她吗?否则还真不知道该能如何面对……
    
    
    「咦——阿守怎么还是不在?」一马当先的远山金太郎冲过他身旁跑了进去,站在房间中央东张西望,还开始四处翻箱倒柜。「她到底去哪里了啊?阿守——妳在哪里啊?快出来啊——」
    
    「刚刚我们隔壁班的保健委员,的确是说了她在这里的啊。」财前光挠着头皮说道,一脸莫名。「虽然,他讲话的时候好像有点吞吞吐吐、态度看起来也有点犹豫,感觉怪怪的就是……」
    
    「喂喂……金太郎,你翻垃圾桶做什么啊?她是绝对不可能会在那里面的吧。」忍足谦也错愕着目视他把整颗头塞进那个小小的桶子里,没好气地吐槽道。「这地方也就才这么一丁点大,看不到人的话就表示她不在这里……」
    
    「喂、你们——看这个看这个。」金太郎把脑袋从桶子开口拔起,还发出清脆的「啵!」一声。「你们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唉呀!小金你脏死了,不要乱翻垃圾……」金色小春捏着鼻子走上前,一脸嫌恶。尽管那垃圾桶里只是一堆干燥的纸张和纸屑。不存在丝毫会产生味道或湿润液体的废弃物。「咦?这是什么?断成两截的原子笔?哎呀!墨水都跑出来了、沾得你的手都变成黑色的啦!要是被小守看到的话,你一定会被骂的。真是——」
    
    「哇塞!原子笔被拦腰折成两半耶!这也太恐怖了吧!」忍足谦也吹了声口哨,还以几声咂嘴作为辅助、表达心中的无限赞叹。「这需要多大的力量才办得到啊。啧啧啧……我记得这牌子的笔杆,这种材质可是很坚固的耶。连一般的笔杆都很难徒手弄断的说,更何况是这种的。」
    
    「我想,她大概是把这支笔当成了谦也前辈,然后用像要『折断你的力道』在折这支笔的吧。」财前光摸了摸下颔,冷静地道出自认最有可能的臆测。「没想到老师的心情竟然会这么不好……我看她下一次折的东西就是你没错了,前辈。」
    
    「你在说什么屁话啊阿光!怎么不说她是把这笔当成你啊!?经常惹她生气的可是你喔!最常吐她槽的可是你喔!」
    
    「不只这样。我还在这里面找到这些。」远山金太郎对自己满手的黑色墨水丝毫不以为忤,只一径像个训练有素的侦探在案发现场翻找垃圾桶搜寻线索般,将摊开的手掌呈到前辈们眼前。虽然他的样子看起来更像一只嗅觉和直觉灵敏的红毛大狗。
    
    「这些是……」小石川也挤过小春旁边,伸手拿起金太郎放在掌上的几颗圆状物体。「糖果?而且还是未开封的?」
    
    「老师把糖果丢在垃圾桶里?」财前那副依然平静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她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不会是不小心误丢的吧?还是已经过期了?」
    
    金太郎二话不说把沾了墨水的糖果扔给小春和小石川,继续忙不迭东翻西找。当他拉开抽屉时,还因为力道过猛、将整个抽屉给扯出轨道,使里面的杂物……物品统统散落一地。
    
    「唉呀!小金!你到底在做什么啦!不要搞破坏、不要毛毛躁躁的!」焦急万分的金色小春活像个欧巴桑尖起嗓子责备他。于是,唯恐受到某人怒气横扫的一伙人手忙脚乱地帮着他收拾善后。
    
    「欸……你们看看,这个……」尽管右眼视力因球场上的意外而贫弱、千岁千里仍然注意到某块被埋在一堆纸张下方的木板。他伸手捏住它的两旁,将它慢慢地翻到正面,好让众人得以瞧个仔细。这次很难得的,连经常搞失踪的他也跟着来凑热闹。或许该说,他已经逐渐体会到只要有某人存在的空间,就必定会发生一些「始料未及」的怪事。而且通常都挺有意思的。
    
    「那是……」白石站在一群人的最后方,越过一颗颗头顶俯视下来。「捕鼠夹吗?」
    
    「什么什么?捕鼠夹?我看——」
    
    「小金!这很危险,你不要乱碰!」小春见他一只不安分的手就要伸过来,紧张得连忙一把打掉。惹得他痛呼一声迅速缩回手。
    
    「看它这种状态,好像是用过的。」父业为木匠的石田银对这种东西再熟悉不过。由于家中时常存放各种各样新鲜木头的缘故,因此亦会在屋子角落四处放置诸如此类的陷阱、以防木材遭到鼠类啃蚀。他隔着段距离,用食指在上头比划。「你们看,夹子本来应该是在这边,现在变到另一边去了。这就表示这个捕鼠夹曾经被使用过、夹过了什么东西。」
    
    「夹过了什么东西?」小石川闻言,不禁面露困惑。「可是,假如这真的夹过什么东西的话,上面应该会留下一些……像是什么血迹、毛皮或残骸之类的啊……可是这很干净,感觉好像只夹过空气一样。」
    
    「嗯、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祖师爷抿着厚唇、点了点头。「而且也没有放过诱饵的痕迹。」
    
    「不过……」财前光蹲在地上,面无表情。「为什么办公桌的抽屉里会有捕鼠夹?难道保健室里有老鼠吗?」
    
    「就算要防老鼠,也不该是放在抽屉里、而是要摆在能夹得到老鼠的地方吧。万一手伸进抽屉时被夹到的话怎么办——」
    
    
    忍足谦也这段本作吐槽用的玩笑话忽然消音没了下文;因为在场所有那一张张「脸庞们」上的神情都变得怪异无比。
    
    
    「不、不会有人故意要在抽屉里放个捕鼠夹夹自己吧……」他忍不住抽搐起眼角,战战兢兢地瞪着那片镶有危险金属的木板猛瞧。「而且,既然知道抽屉里有个捕鼠夹,那为什么不把它丢掉,反而一直摆着呢?黑河不像是会做这种蠢事的个性啊。」
    
    「说的对,不可能是自己放来夹自己用的。既然如此,那应该就是要夹别人用的吧。」千岁千里顿了顿,忽然开口。
    
    「可是,保健室除了像白石这样的保健委员以外,就只有黑河在了啊。应该说,这地方就是她的地盘;抽屉这种东西,除了『她自己』之外就不可能有人会去碰了吧。她也没必要放那种东西让自己随时暴露在危险中啊。吃力又不讨好。」忍足谦也皱了皱眉,持续同对方辩论。「重点是,她会讨厌谁讨厌成这样?我们吗?应该不可能吧。这玩意儿又夹不到不会去碰抽屉的我们。而且,依她的拳脚功夫实力,根本就不需要搞这种小人招数。她只要一掌就能送对方上西天了吧。威力比捕鼠夹还要强悍、而且效率又高。」
    
    「呣、其实我想的和你差不多,我也不认为她会是那种想做什么却假他物或他人之手的性格。既然不是她自己放的,那就很容易思考了。」千岁又接着续道。以耐人寻味的口吻。「大概是『另外』有『什么人』刻意放的吧。」
    
    「另外有谁刻意放的?怎么可能,是想害她吗?那种事情,应该不会……」他忽然想起先前的门上水桶事件,踟蹰着不晓得该不该说出来。「既然如此,她又是为了什么不把这东西处理掉?而是选择一直摆在里面呢?这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啊。」
    
    
    谦也往身为当时的目击者之一的白石望去;但对方却没来参与队友们的商谈阵容,只是径自窝在病床靠墙的那一端,一脚缩在胸前、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嗯……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也有一种可能是,这捕鼠夹本来就是她的啊。」千岁无奈地两手一摊。平心而论,他觉得她是个挺单纯、挺好懂的人;但她的有些行径,却动辄让人满头雾水、理解不能。
    
    
    而这也是他对她感兴趣的地方。
    
    
    「对了,金太郎。」整理完毕,一氏偕同小春站了起身。「黑河今天早上没去接你吗?」
    
    金太郎嘟着嘴巴、还在替被小春打击过而稍显泛红的手背猛吹气,对一干前辈摇了摇头。「没有……早上的时候,她只是打电话到家里给我妈妈,说她有事、会晚点到学校,所以叫我要自己来学校。妈妈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一直回说有事而已。」
    
    愈到最后、他的声音也益发微弱;身上那件豹纹背心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只我见犹怜的小流浪猫。
    
    一氏裕次和金色小春走到房间的另一半边,把吊挂在天花板的苍绿色遮布推开到靠墙的最底部。后头除了两张用同颜色与款式的布幕隔开来的整洁病床以外,再也没有其它东西。
    
    「唔、难道是请假吗?就跟上回一样。老师请假去了东京,还到过青春学园……」
    
    听见石田银低喃似的自言自语,也连带让白石想起那个人曾经提过、到东京都警察署的事情。还因此塞给他一个焗饭便当当遮口费……
    
    想着想着,他蓦地猛然一惊。
    
    
    ——不对啊!她竟然无条件告诉阿银别的情报,而且竟然没有用任何东西堵他的口?这就表示和自己比较起来,她更信任阿银是吗?
    
    尽管阿银看起来确实比一般同龄者还要来得沉着稳重没错……不过到底是为什么?他是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导致她的不信任吗?虽然那时候并不算认识很久,但他一向自忖无论大事小事、都绝对是个值得信赖且托付的对象。
    
    思及此,就不禁要令某白石少年感到愤愤不平,并且成功驱散走脑中那些扰得他心神不宁的粉色景致;也让本来还盘绕在适才挖出的那些诸如断掉的原子笔、莫名进了垃圾桶的糖果,以及无端出现在抽屉里的捕鼠夹等东西的思绪全都烟消云散。现在他脑中只充斥满一个念头——就是在找到那个女人之后,质问她为何选择相信阿银而不是自己。
    
    
    他自己也明白这种想法十分幼稚且无意义;然而他就是怎么样也咽不下这口闷气。
    
    
    「请假去东京?青春学园?这是怎么回事啊?」个头是部里第一和第三高的千岁千里和小石川互望了一眼。谈到青春学园,就使他们反射性联想到网球部。毕竟,那也是一所以网球为著称的强校兼强敌。更遑论那里还有个让职业网坛抢得头破血流、球技精湛高超的中学生选手手冢国光。
    
    「上回老师跟我提到,她和青春学园网球部的监督有点认识……至于原因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她什么都没说。」事实上,祖师爷石田所知情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因此除了这句有说等于没说的回答,他也实在是莫可奈何;原本就低沉的嗓音显得更无精打采。
    
    
    从头到尾异常静默的白石靠坐在紧贴墙面的病床位置,双臂环抱在胸前;他一面聆听队友们的交谈、一面闭目养神。脑子还有些发晕。今早他知觉比昨晨还要更加虚脱无力、差点爬不起床,险些沾上迟到的污名。醒来后,他才发现自己身旁摆着那张照片。和昨晚的情形一样。
    
    
    「青学、青学……对了,之前小守和金太郎第一次在我们面前对打的时候,她就有用过外旋发球啊。我记得那是在青学里、被称作关东新星的越前龙马的得意招式。她自己也说过。所以可以证明她确实亲眼看过那招式。说到他们网球部的监督……人家记得好像是姓龙崎吧。」IQ高达两百金色小春飞快地动起脑筋。无论是几天、几个礼拜、甚至是几个月前的记忆,他都能够迅速并准确地从大脑内的数据库里找出来。「而且,人家还知道青学里有几个脸蛋和身材都不错的男孩唷!像是有个绰号叫毒蛇的——」
    
    「小春!那不是重点吧!你想出轨吗!?」一氏裕次恼怒地用手背拍了他一下,转而对坐在办公椅上思念某人的金太郎道:「小金,关于什么青学和网球部监督的事,你曾经听她提起过吗?」
    
    「唔……呃?」他愣了一下,缓缓地摇起头。「没有……完全没有。她从来不跟我说她认识些什么人、平常又跟什么人来往。因为每次就只有我和她、不然就是再加上我爸妈而已;至于其余时间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又和什么人在一起,我就完全不晓得了。我所知道和她有关系的人,也就只有一、两个……」
    
    「啊哈哈哈、什么嘛!原来你跟她还真不熟——呜喔!」忍足谦也痛呼一声扭过头去,不满地斜睇用手刀一同敲在自己脑袋上的小石川和石田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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