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另一个真相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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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另一个真相
    沙伊德没有发现维卡,因为维卡早在他离开凉亭之前就沿着另一条小径溜走了。这条小径直通他叔叔穆恩居住的小屋。小屋的门没有关严,维卡知道叔叔此时还在凉亭上,不会很快回来,便推门进去,谁知一抬头,就见对面站着一个人,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他始料不及,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待他的眼睛适应了屋中昏暗的光线之后,才看出那笑眯眯的人其实是一副一人高的肖像画。
    上次来的时候——维卡走近肖像,琢磨着——没有看到过这幅画啊,今天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联想到刚才父亲和叔叔在凉亭上的对话,维卡隐约的感到,这幅藏在叔叔小屋中的肖像里必定有个巨大的秘密。
    画上的人物是一位长身玉立的印度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穿的正是维卡曾经穿过的那件鹅黄色外套长袍。严格的讲,这幅少年的肖像画得是十分成功的,那微微拂动的卷发,好像真的有清风吹拂似的;那少有的细腻柔滑的肌肤,把他精致的五官映衬得更加优美迷人;那双黑色的大眼睛,就像天边的寒星般明亮,只是在这明亮之中,掺杂着一些莫名的忧郁,但却为画中人平添了几分与众不同的神韵。
    维卡正望着画中的少年出神,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地声音:“你怎么还不回家去?”
    维卡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愕然回头,只见自己的叔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小屋。他站在门口的阴影里,表情模糊,但眼光却一直停在他的脸上。
    “叔叔!”维卡颤声叫道。
    穆恩向前走了几步,眯起眼睛端详着维卡,他的表情依然看不清楚,但显然比刚才温和了一点,“吃晚饭的时间你还不回去,你的父亲又要大发雷霆了。”
    “今天是我练舞蹈的时间,每到这个时候,我都要比平时晚回去一两个小时的。”
    维卡一面解释,一面用眼睛四下搜寻着点蜡烛的工具。穆恩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从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划着其中一根,点燃了桌上的烛台,小屋中的一切立即变得清晰起来。
    维卡第一次面对面的和叔叔互相打量了起来。
    穆恩身材高大,和沙伊德土邦主的身材十分相似,可能是由于幽闭在花园里的时间太长,使他的眼神显得有点呆滞,但面色红润,气质高贵,一头黑色的长卷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浓密的八字胡向上翘着,露出总是微笑的嘴唇轮廓。他身上穿的虽说只是一件极为普通的棉布长袍,却纤尘不染,整洁如新。
    从他的神态上,完全看不出他就是那个别人口中的疯子。
    “叔叔,您好!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形下见面。”维卡恭敬的向穆恩施礼,并且要弯腰去抚摸叔叔的鞋子。穆恩一把拉起他,脸上也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不必对一个疯子拘礼,维卡。”
    “那是别人说的,在我心目中,您还是我的叔叔。”维卡望着画中的少年,语气十分坚定。
    “看来,你和你父亲不太一样。”穆恩也望向那幅画像,非常轻微的叹了口气,“你不奇怪吗?”
    “什么?”维卡把目光从画像转到叔叔脸上。
    “为什么我今天要把这幅画摆出来?”
    “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今天——”穆恩走上前,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画中少年那纯净如水的面容,沉痛的说道:“今天是他的忌日。”
    “啊?十八年前的今天?”
    “对,十八年前的今天,他死在了——”穆恩的声音顿了顿,思考着是否应该把那件往事转述给自己的侄儿。
    好像是天生的血缘关系使然,他在第一次见到维卡的时候,就对这个可爱的孩子产生了极为亲切的感情,他只愿维卡能安静平和的生活下去,不要受到任何外界丑恶奸邪事物的影响。要是维卡知道了父亲的所作所为,必定会受到很大的打击,那将会给维卡带来严重的精神和心理伤害。
    可是维卡已经猜出了穆恩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抢在穆恩开口之前说道:“我父亲不是为了家族的名誉,才那样做的吗?”
    “他这样对你说的吗?”穆恩的眼中闪过一缕寒光。
    “是我妈妈说的。她说嗯——那个——”维卡话到嘴边,又觉得难以开口了。
    “难怪,你妈妈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那么,您能告诉我真相吗?叔叔。”
    穆恩怀有深意的看了维卡一眼,冷不丁说道:“那天,我是故意把房子留给你们的。”
    “叔叔?!”维卡惊叫了一声,脸像罩上了晚霞似的变得通红,“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恶意,维卡,我只是想帮助你们。我总不能眼看着你们在大雨里呆一夜而不闻不问吧?”
    “可是,您自己却在凉亭里过了一夜。”维卡恢复了自然,诚恳的向穆恩表达谢意,“我们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不,不必感谢我,维卡,我在窗外看到你穿那身衣服的样子——真是美极了。”
    维卡羞涩地低下头,“叔叔,您的赞美我不能接受。要是知道那是他穿过的衣服——”维卡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副画像中的少年身上,“我肯定不会穿上的。我想,您看到我穿上那身衣服的时候,会回忆起很多的往事吧?那会使您感到伤心的。”
    “你猜,这幅画是谁画的?”穆恩没理会维卡的自谦之词,自顾自问起他关于画的事情来。
    “这难道不是您的作品吗?”维卡不解的问道。
    “哼哼!”穆恩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你绝对猜不到,这是你父亲亲手画的!”
    维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幅画竟然会是出自父亲之手?他可从没见过父亲握画笔呀!
    “我说过你肯定不会相信!”穆恩长叹一声,“只是,这是他的最后也是最好的一副作品了。从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动过画笔!”
    “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说的话让我越来越糊涂了。您能说得再详细些吗?”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父亲?”
    “父亲不会告诉我的!”维卡坐到床边,凝视着时明时暗的烛光,阴郁的说道,“这件事他连妈妈都要隐瞒真相,何况是我?”
    “这么说,你会相信我的话了?”
    “我不知道……”维卡犹豫着,“我只是觉得,要想得到事情的真相的话,必须得听到所有的声音才行!”
    穆恩望着维卡,眼中露出温柔地笑意,“既然你如此相信我,我就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全告诉你!”
    穆恩说罢,把视线重又投向那副画像,画像中的少年,一如十八年前那样周身充满了青春的活力,那鲜活灵动的身影仿佛再次走出了画面,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叫桑吉拉,是土邦主府一个佃户的孩子。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到十五岁,是个非常淳朴善良的少年。
    “我们不像你父亲所说的那样,是那种关系,事实上,他只是我的学生。桑吉拉对绘画有种天生的热爱,每次我到郊外或者他家附近的山上树林里去写生的时候,他都要跑到我身边看我画画。他是个很害羞的孩子,开始时,他怕我不允许他看画画,就偷偷躲到离我不远的地方看。
    “后来有一天,我又去他家附近写生,画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正在不远的河边钓鱼的你父亲叫去了。我也没有收拾画具,就赶快跑去了。你知道,在府里,你父亲可是绝对的权威,任何人听到他的指令都必须立刻执行,当时我也只有二十几岁,顺从惯了你父亲,便也没有迟疑,就赶去了。
    “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我的画被人动了手脚,你知道吗?维卡,正是这几笔,成了那幅画的点睛之处,使我的风景画更加秀美逼真了。我既好奇又惊讶,到处寻找那个大胆的动笔者。可是,他已经不见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中了我的圈套,第二天,我故意又把画了一半的画放在那里,装作离开的样子,其实很快就回来了。这次我才抓到了他,他那时正拿着我的画笔,聚精会神的在我的画上描摹着。虽然从画法和技术上我能看出他没有受过任何正规的绘画训练,但是他的天赋极佳,画风自然朴素,充满了浓郁的田园风格。
    “我就静静地站在他背后,看他画。他画的是那么投入,直到画完,才发现我的存在。他当时——脸红得就像你刚才一样。非常可爱!
    “我问他为什么不学画,他说,他家里没钱供他学画。我又问他,你愿不愿意跟我学?他吃惊极了,似乎没想到平日里对谁都爱答不理的穆恩少爷居然会主动要求教他学画。然后他就惊喜万分的连连点头。于是我们约定,我每天同一个时间到他家附近教他画画。
    “我可以用进步神速来描述他的画技,别人用一年时间才能掌握的技巧,他没用三个月就很熟练的掌握了。当他把第一幅自己独立完成的画送到我眼前的时候,我几乎都惊呆了,他简直是难得一遇的绘画天才。
    “这时候,我做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我想送他去法国专门学习绘画。之所以说我的决定愚蠢,是因为我当时想得太简单,以为只要我拿了自己的钱就可以资助他去法国了。却没料到,这件事被沙伊德知道的后果。
    “沙伊德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的计划,他很生气的找到我,阻拦我花钱去培养一个贱民的儿子学画,哪怕他再有天赋,沙伊德说,他也不配得到我们的帮助!
    “我和沙伊德因为送桑吉拉去求学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后来干脆互不理睬了。沙伊德利用他土邦主的地位,把我软禁在玫瑰园里,对,就是这个花园!我当时心急如焚,担心桑吉拉会因此而荒废了学业、丧失学画的勇气。
    “谁知桑吉拉也是个倔强的性格,他为了解开我们兄弟的纠葛,自己去求见沙伊德,求他不要再软禁我,还说,只要他放了我,他就绝不再想什么去法国学画的事情了。
    “可令人惊奇的是,沙伊德在见到桑吉拉之后,一夜之间就改变了态度,不仅同意把我放出花园,还允许我在花园里教桑吉拉学画!我始终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很快察觉出来了,那就是,沙伊德对桑吉拉很感兴趣。
    “我是在沙伊德给桑吉拉画像的时候,发现这一点的。沙伊德自从见到了桑吉拉之后,便经常找机会往我的画室里跑,有时候我不在,他便代替我教桑吉拉学画。那天,我回到画室,亲眼看到他正手把手的和桑吉拉一起给画上色。他——几乎是紧贴在桑吉拉的身后,而桑吉拉似乎也不反感他的这个举动。
    “画到得意之处,两人还会心有灵犀的相视而笑,那种感觉——”
    “我知道——那种感觉。”维卡想起自己和雷纳德在一起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举动,那时,全世界似乎只有他们的存在,“叔叔,我父亲很爱桑吉拉,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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