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之卷 桃之夭夭 第7节 接下来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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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艾是被屋里几个人走来走去的声响吵醒的,他睁开眼睛,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身体虚的似乎撑不起身子来。他动了动,身上立刻渗出虚汗,他又闭上眼睛缓了缓,感觉没那么眩晕了,才开始回忆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晚他和小晏子回了宾馆后,言蒙在外屋看电视,说梓童感觉有点昏昏沉沉,像是有点感冒的样子在里屋睡着,子辰不在屋里,言蒙说他在招待所里外找些人聊聊,试探到有些什么事情。三个人在屋里没坐多久,夏子辰就和狄华带领的一行人前后脚到来,甚至几个人都没来得及交换一下彼此得到的信息。
到了饭店的包间,发现冯村长和另外几个人已经等在那里了,桌上凉菜已经摆好,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个玻璃小酒壶,里面的酒是粉红色的,这就是言蒙想投资的当地特产桃花酒。言蒙奇怪自己当时喝的酒虽然闻起来和这个酒差不多,却不是这个颜色的,狄华解释普通的酿酒的确更像是米酒一样的白色,因为酿造全部由桃子的果实酿造,但是这种酒由于加入桃花,所以颜色更加鲜艳,口感也会有鲜花一般的芬芳感觉,而且这种粉红色的酒,还有一个很有风情的名字,叫做“温柔”。
尽管经过冯村长的提示,几个人已经约好今晚喝酒不能超过五杯就装醉,但是主人敬酒三巡的饭桌规矩谁都躲不掉,他们几个便也举杯饮下,这酒喝完的确清冽绵纯,带有微微桃子的味道,似乎也有些鲜花的清香,但是究竟是怎样的好喝似乎无法分辨出来。
酒过三巡后,大家开始逐渐装出一副有些醉态的样子,歪歪地坐在凳子上。林艾本来随意听着桌上几个人讲些趣事,却在无意间发现坐在梓童左边的那个对方的人,随意的地拿起桌上的酒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不过却是用梓童的酒壶。林艾本想提醒梓童,却想反正都是往人家的杯子里倒酒,又不是将自己壶中的酒往梓童杯子里倒,不存在什么特地灌酒的行为,也没去管他。不一会儿,村里的几个人大概也是有些微醺,觉得大家客客气气地坐着喝酒不尽兴,纷纷站起来端着酒壶分别找几个男人来喝酒,林艾他们几个不能太驳面子,只能站起来任由对方将端着的酒倒进了自己的杯子。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些醉了,林艾感觉这杯酒入口的感觉比前几杯更加香甜,酒在口中的感觉丝滑地像是牛奶,完全喝不出酒的辛辣,熏香的味道更甚,咽下的时候只觉得世间温柔就集中在这一杯酒,果然不愧这个酒名。放下杯子的时候,他用余光看到冯村长的脸色有些青白,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难道是被人下了药?林艾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
“林艾,你也醒了?”看着林艾抬手,旁边的晏静出声。
林艾赶忙睁开眼睛,强撑着自己坐起来,发现屋里是四个大男人,言蒙歪斜地躺在晏静的床上,脸色也是青白的,额头浮了一层虚汗,看样子他和自己一样正在被宿醉折磨。晏静和夏子辰并排坐在夏子辰的床上,夏子辰脸色也不太好,但是表情看来没那么难受,晏静相对是四个人中最好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我昨晚才被他们敬了一杯,就突然失忆了?”林艾虚弱却紧张地问道。
结果他看到四个人都摇摇头。
几个人紧皱眉头,林艾突然问:“梓童呢?”言蒙脸色苍白地摇头:“昨天白天就说她不舒服,酒桌上我看她最开始的时候似乎恢复了些精神,以为她好了,因为一直关注点在对方,并没有特别分心,刚才我醒来后问她,她说自己不舒服,我一摸,发现她竟然有些低烧,她吃了我们随身带着的退烧药,现在还在躺着。”
这个坏消息让大家更烦躁,大家各自和自己的身体里的不适对抗着,屋里一片宁静,直到听到窗外的楼下,两个大婶议论
“听说村长不见了?”
“不会吧?怕是在哪里忙典礼呢吧?”
“真的,哪里都找了,没有。他家那口子坐在自家屋外哭的啊!”
听到这番话,四个人挣扎着穿好衣服,言蒙叫醒了里屋的梓童,不过她似乎发烧地更严重了,头重脚轻脸色苍白,看样子不尽快打针怕是容易出危险,夏子辰本想让大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一耽误只能作罢。
夏子辰摇摇头叹了口气,四人把发烧的梓童送进了当地的小医院,在任梓童的坚持下,谁也没有陪着她。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在人数不多的情况下再抽出两个人守在医院,怕是另外两个调查不出更多的信息。
四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别要去的地方,便一边相互通报了昨天下午遇到的情况,一边往山上走去,在那个能把全村尽收眼底的地方,说不定能看到一些不同寻常出来。刚走进桃花林,林艾还没来得及带路去昨天找到的那个绝佳观测点就被夏子辰拦了下来。
“有血腥味”夏子辰提醒。四人本来有些松散的神经立刻绷紧了。
夏子辰一路仔细辨别着味道,一路在茂密到拥挤的桃花林中左拐右拐,带着大家向树林深处走去,言蒙和晏静紧紧跟上、林艾眯了一下眼睛后也跟在最后。
在树干中间他看到了一块空地,一块草坪。言蒙其实一点儿也不想过去,想转身回家,可却神使鬼差地朝前迈动了脚步。他们从树木中穿过,到空地边停了下来。
“天哪。”言蒙几乎喘不过气来,“去他妈的”言蒙听到林艾在身后恨恨地骂了一句。他顿时觉得大太阳下,却只能感到寒气逼人。
空地上扔着碎玻璃酒瓶、酒杯、瓷碗……,阳光在玻璃碎片上闪烁,碎瓶子之间倒着大型的酒坛甚至酒缸,碎片中散落着骨头,细碎的骨头。这儿就像大屠杀的现场,残存着几十个,甚至几百个人的尸骨。
然而使言蒙倒吸一口冷气的还不是这些骨头,而是血。
在玻璃和骨头的下面,草地和底下的尘土沾满了黑色的血,沉积下来的印迹表明这儿曾经血流成河,甚至树干也比通常的颜色要深,周围的低矮草丛也像染上了红棕色的颜料,树上的桃花好像也因为血通过根的吸收扩散到花瓣上,显得比任何地方的都粉艳。
冯村长倒在一棵树干下面,
也许是冯村长,
因为整个尸体被严重地焚烧了,焦黑地缩成一团,林艾也是看到尸体旁边一只黑色地老旧皮鞋才认出来的。他在扮演尽职秘书讨好冯村长的时候,这双鞋早就在他的观察范围内,这么想着,他捡了根身边的一截树枝,在尸体旁边蹲了下来仔细观察着。
尸体是被人活活殴打折磨致死的,尽管烧伤严重,但仍看出整个头盖骨几处明显钝器击打至塌陷的痕迹,腹部明显插着一根快烧成炭的木棒,林艾咬着牙把那截木棒拔出来,看到插入腹腔的部分被削成了尖头,就像一只木质的长矛。尽管做工并不精细,甚至是粗糙,却出奇地具有杀伤力。当然,这需要插进去的凶手不光手劲很大,而且行动坚决没有犹豫。口腔里只有血块却没有烟尘,大概死了以后才被焚烧的。
林艾看着这具被凌虐的尸体,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殉职的时候自己还在警校读大学,官方发来的死亡通知书总让人觉得不对劲,等到毕业他回到这个小城市当了警察,才在内部资料里看到父亲尸体的照片和法医的诊断,在长长几页的叙述后,法医的总结里写道“这种方式常见于心里异常的杀人者,但从现场发现的类似于符号意义的涂鸦来看,又接近于宗教与迷信活动。”于是在林艾后面的工作中,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追查这些线索。一切和眼前这具尸体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和父亲的被害有关么?
言蒙第一眼看到尸体的时候,险些吐了出来。他本该夺路而逃,但还是那种莫名奇妙地鬼使神差,他不但没有吐没有逃,甚至往前走了两步,仔细地看了这具焦了的尸体。
看到焦黑的尸体,他脑中忽然闪现的竟然是牛排,甚至还粗略地估计这种焦烂的程度有没有自己最喜爱的七分熟。甚至插在腹腔的那支木棍,都似乎是西餐馆里精致的餐具。
言蒙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因为想到牛排而无意间吞了一下口水。
晏静低垂着脑袋回忆着什么。
“村长是被谁杀的?”言蒙回过神来自言自语。
“与其追问被谁杀的,不如想想为什么是现在被杀了。”林艾蹲在尸体前沉声问道。
言蒙犹豫了一下,猛地吸了一口气“难道是因为我?”
夏子辰走过去拍了拍言蒙的后背,表示他不用那么紧张“是因为我们。”
晏静低着头“不知道什么原因,冯村长总是在对抗着狄华他们,而且总是在提醒我们离开或者防备,可能这种暗中的提示被某些人发现了,于是杀了冯村长。”
这时言蒙想起了那首拗口的七绝,
林艾想起了昨晚被敬酒时拿错的酒壶和祠堂里那张诡媚的画。
夏子辰想到了和言蒙以及招待所附近买酒人的聊天内容。
……
夏子辰循着深藏在浓重血腥中的一抹醇香和隐约的声响向树林的左侧走去,大约一刻钟后,他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在他脚下的斜坡下面20米开外的地方是个掩藏在树林深处的开阔平地。其实说平地并不恰当,因为整个场地用粗大的石条铺地,广场的四个角有四个大约5米高石柱,石柱下面是个石板的平台,看起来像是桌子的样子。由于广场建造在半山腰,所以其实整个广场微微倾斜,广场的上方有个石质的屋子,目前有很多人进进出出搬运着各种东西。
广场上其实有不少村民在忙着布置。广场四周搭建了简易的桌椅,像是看台的样子。每隔十米左右就放着大坛子,整整围着广场放了一圈。广场中间有人在搭建柴火堆,看样子是用来篝火晚会的。还有很多人在装饰石屋,他们将大红色的布条悬挂在石屋檐下,石屋本来有个宽十几米的门洞敞开着,现在也正在被用几个宽幅的绣制了精美图案的布帘层层叠叠地掩住。看样子石屋里是重要的地方,但是往来的人太多,他没法靠近,只能转回去悄悄去找另外三人。
回到发现尸体的地方,三个人还在尸体附近检查,夏子辰低声将看到的情景讲给三个人,三人小心地跟着夏子辰来到刚才观察点向广场张望,林艾和言蒙也是觉得尽管有些奇怪,却发现不了什么,正想往回走,却发现晏静看着那个石屋的门洞处的那些层叠的布条。他怔怔看了几秒钟后,招手示意大家快点离开。
几个人回到村里,首先言蒙掏出手机准备报案,打开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怪不得自从来到这里几个人的手机都没响过。他把要报警的想法告诉另外三人,林艾犹豫了一下后表示赞同,剩下的两人却不置可否。
既然手机没有信号,几个人就来到了村里的派出所,没想到派出所大门紧闭,问了旁边做生意的人才知道村里仅有的两个警察都跑去山上的广场帮忙了。几个人意识到警察也是这里的人,村民追问他们几个为什么要报警,林艾赶紧编了个到这里钱包丢了的谎话,村民尽管觉得奇怪,却也知道这几天进村买酒的外乡人很多,说不定谁顺手牵羊了。只好告诉他们几个稍晚点时间说不定警察会回来看看。
林艾又借口银行卡丢了怕要补办,急着给银行打电话挂失,询问村民哪里能打电话,村民撇了撇嘴角“前几天通往村里的电话线缆被人偷着割了卖钱,本来镇上要来修,结果最近一直都没修好,这两天向外打不成电话。”
听到对外发布消息的途径全部停滞,几个人脸色都有些发青了,加快脚步走向医院,希望赶紧带着任梓童离开。
到了医院后他们发现,尽管梓童一切都比较平稳,但低烧和眩晕的症状似乎并没有好转。任梓童脸色不太好的靠在病床上,告诉大家自己现在一切都好,就是晕的厉害,刚才努力走到楼道里的厕所,就四肢发软,天旋地转,只要安静躺着,就没有什么问题。几个人没有办法,只能等着任梓童另外两瓶输液打完,身体略有好转后才能想办法离开。林艾看表算了算时间,现在是中午12:45,大概要等到下午三点半左右任梓童能打完针,还来得及回去。
几个人来到医院门口绿化区的凳子上坐下,林艾和言蒙掏出烟来点上,香烟的辛刺的感觉渗透到肺部,言蒙这才觉得有种安全感。
“你们知道酒神崇拜么?”晏静幽幽地冒出来了一句。
几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晏静会这么问,相互用眼神交换了一下后,言蒙认真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林艾迟疑了一下“狄俄尼索斯?”
夏子辰晃着手指头“这怎么说也和希腊神话不沾边吧?”他又低头想了想“中国的酒神……杜康?”
晏静摇摇头“杜康只是一种说法,而且是最早见于记载的也只有曹操的《短歌行》‘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其实在上古神话中,还有一位更早的酒神——仪狄。”
几个人异口同声“仪狄?”
晏静点头确认“是的,仪狄,传说她是夏禹的一位祭司,是诸史书最早见的一位酿酒专家。而且,在先秦的文献里,她是女性。”
“祭司?女的?”林艾向咀嚼似地想了想,突然猛地抬头“仪狄?狄?狄华?”
这个简单的猜想让夏子辰和言蒙倒吸了一口冷气。
“有可能,先秦时代母系氏族并不少见,但能在神话里留下影子的女性,除了某某的妻子女儿之类外,独立女性的形象很少,可见这个仪狄并不是简单人。何况从商周以前的人,名字和我们现在熟知的姓氏加名字不同,那时候的人很多留在文献上的只有国等封地等代号后加上姓或者氏。比如老百姓熟悉的四大美女之首的西施,也是因为她是来自施氏村落的西边。而这位仪狄,有可能就是一位来自仪地的狄姓女子。”
“当然,尽管和狄俄尼索斯一东一西,一男一女。却都有相似的悲剧命运。甚至连《吕氏春秋》和《战国策》中都记载夏禹叫仪狄去酿酒,仪狄经过一番努力后,掌握了发酵法,酿出味道很好的美酒,就进献给夏禹,夏禹喝了,觉得确实美好。可就是因为这太美好了,夏禹宣称这是让人堕落不思进取的东西,下令禁酒,从此后无论是神话还是史书都再没有仪狄的影子。”
“哼,都是既想当xx又想立xx的人。”夏子辰冷笑了一下。晏静好笑地接上“和狄俄尼索斯一样,酒这种东西既被当权者喜爱,又被他们鄙视。于是这些酒神就成了堕落、享乐、散漫无组织、甚至是淫乱和暴力的代名词而被否定和贬斥。”
“可是为什么你会突然想到她?”林艾问道。
“因为石屋门上那些织锦的花纹,还有祠堂里的画。”晏静回答“织锦的图案尽管抽象,但是隐约能辨别出最中间的地方,是篆体仪狄两个字的笔画变形。而且祠堂里的那幅画表面这里崇拜的是个年轻女性,于是我就想到了她。”
夏子辰接过话“也就是说,这是一个隐秘地对原始神话人物崇拜的氏族构成的村庄。而狄华他们宣称的清明节的酒开坛的活动只不过是个幌子,其实他们在做关于原始崇拜的一些仪式?”
晏静苦笑了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可遇到了糟糕的事情。”
言蒙紧张的问“为什么?”
“因为传统的民间崇拜仪式,向来都不是什么和平美好的形式。很多仪式都是用活体的牺牲来祭祀的。”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片沁了血的屠场。
有些反胃。
“而且”晏静接这说“我在村民准备的植物中,看到了鼠尾草和九节草。”
林艾恍然大悟“我以前在学术论文里看到过,这两种植物都是迷幻类植物,都有导致人产生幻觉的作用。”
正在大家一点一点坠入恐怖的时候,在他们身后,狄华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几个人都在呢?我是来接大家去吃午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