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惊雷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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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无声的流逝,一晃冬天来了。
今天是岁末,以乐风俗是要全家团圆的。这个风俗和祝欣以前生活的那个时代是一样的。于是一大早祝欣便被柏青从被窝里面拎了起来,梳洗换衣一顿折腾。然后祝欣就晕晕乎乎的被塞上马车驶向祝府。八荒坐在祝欣身边,依旧一身白衣,只是下摆上绣着的是一树墨梅。祝欣一想到要见到这不认识的父母便浑身发冷,生怕被这“父母”看出什么破绽来。幸好柏青和八荒似乎也有同样的惶恐,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讲了很多关于这岁末该有的风俗习惯,也讲了不少祝老爷和祝夫人的事情。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祝府门口。祝欣跳下车子,柏青和八荒跟在后面,一行人走了进去。一走到堂屋门口,祝欣赶忙按照习惯跪下:“孩儿祝欣,向父亲母亲请安。”
一个华服丽人从屋里出来:“欣儿快起来,这地上冷得很!”柏青看到祝欣脸上一掠而过的茫然,立马上前:“秦大姐。”
祝欣这才知道这是祝夫人的贴身丫鬟,也是看着祝欣长大的侍女秦臻,自己似乎是该叫她秦姨的。立刻站起来,温良无害的笑着:“秦姨。”
这一句话却让秦臻眼中含泪:“好……好……欣儿真是长大了……”赶忙拽着祝欣的袖子,揭起门帘,“老爷夫人,欣少爷回来了。”
客厅内暖阁中坐着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人,头发略有花白,留着一部很漂亮的大胡子,这显然就是以乐第一富贾祝泷。祝泷正在和一个衣着简单却又透着一股雍容气质的中年妇人下棋,这妇人虽已到中年,但却风韵不减,如同夏末的最后几朵玫瑰,看着惹人喜爱但却冰冷的让人难以靠近,显然这就是当年以乐有名的美人长葛。祝欣走到暖阁前,恭恭敬敬的跪下:“孩儿祝欣,给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请安。”
长葛赶忙过去想扶起祝欣:“欣儿不必多礼。”摸了摸祝欣的手,“冷么?这小红柏青怎么做事的,这么冷的天也不说给你打个手炉。来,快到暖阁里坐着,和你爹爹下盘棋。”祝欣嘴上应着,但是眼睛还是看着祝泷,身子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祝泷看着祝欣,抚摸着自己的胡子,温和又不失威严的说:“今天是岁末,欣儿不必多礼了。”说完便伸手将祝欣拉起来,长葛面带笑意的拉祝欣坐在自己旁边。握着祝欣的手问长问短,祝泷则微笑着在一旁听。
祝欣看着美丽温柔的长葛,威严又不失温和的祝泷,突然眼眶酸痛,这就是家这就是亲人吗?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看人脸色任人打骂,总是冷着脸的院长,野蛮而且不讲理的阿姨,那个总是阴郁的挤满孩子的房间,还有过来领养孩子的人们那故作慈善其实就如在菜市场挑拣蔬菜一般的眼神,这就是童年的全部回忆。
秦臻走了进来:“老爷夫人,上房里面已经备了午膳。少爷的房间也收拾好了。”长葛微微笑着:“记得叫人多放几个暖炉,欣儿体虚,最畏寒了。”祝泷则皱起了眉:“夫人,我祝家的男儿何时如此娇弱过,秦臻,不必对少爷太过娇惯。”
“老爷,欣儿上次的大病您忘记了吗?欣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妾身该如何是好。”长葛娇言软语。祝泷的胡子抖了抖,祝欣赶忙说:“母亲,欣儿无碍。我身为祝家子弟,自然不会娇弱如女子。秦姨,父亲说的对。我已经是男子汉了,不要再把我当小孩一样照看了。”
三人皆露出惊讶的表情,祝泷站起身,拍拍祝欣的肩膀:“好!果然不愧是我祝泷的儿子!”长葛则拉起了祝欣的手:“好,乖儿子,晚上妈给你烧你最喜欢的菜。”秦臻则微笑着说:“是,小少爷长大了,当然不能像孩子一样的对待了。”
午膳简单而精致,气氛温馨。长葛和祝泷微笑着看着祝欣撒娇,秦臻站在一边陪侍,常常转过脸去偷偷地笑,柏青和八荒也在,祝泷和长葛的明卫一雲和三宵也在,祝泷吩咐他们带着八荒下去喝酒了。
一家人正在其乐融融之际,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听说欣儿回来了?那太好了我正惦记他呢。”是颇为清朗好听的男声,祝泷站了起来:“是戚儿吗,快进来!”
门帘一挑一个俊秀少年出现在门口,一身品蓝盘龙团花缎袍,脚上穿着金线镶边羊皮靴,漆黑长发被一根青金发带紧束在脑后,发带尾端堪堪长过发梢一节。面如美玉目若晨星,唇红齿白未语先笑。正是长葛的娘家大哥的独子,祝欣的表哥,“漠北游侠”宁道素之子,宁戚。宁戚进门,冲着长葛和祝泷拜了拜:“姑姑姑父,戚儿前来拜贺。”长葛笑眯眯的:“何必多礼。戚儿,你父亲呢?”
“父亲他老人家说姑姑家的酒淡而无味,把东西丢给我叫我一个人先来,他自己去找酒喝了。”宁戚直起身子,笑面如花,转头看见祝欣,走了过来,伸手拍拍他的头:“欣儿,几年未见你又标致了不少。”
祝欣一下子就僵硬了,这从哪里蹦出来的哥哥……这怎么办……还好长葛把宁戚拉过去问长问短,趁人不注意祝欣赶快把柏青拉过来:“这戚儿是谁?”
“是少爷您的表哥……江湖上这两年风头很盛的新秀宁戚。”柏青低声答道。
“他要是看出我失去记忆怎么办?”
“没关系,宁戚和少爷您已经好几年没见了,有我在应该能糊弄过去。戚少爷和宁老爷应该不会在这里留太久……”柏青话没说完就看到宁戚走了过来,赶忙后退几步。宁戚一把抓住祝欣的手:“欣儿,我记得前几年我来的时候你还很粘我呢,那时候你还是个小豆豆,没想到几年不见你长得这么大了……”祝欣挑挑眉:“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嘛……干嘛做出一副大人样……”宁戚微微一愣,然后就笑了,刚准备说话就听到长葛说:“欣儿,你和戚儿好几年未见了,不如带着他四处转转吧。”
祝欣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宁戚说:“好嘞姑姑!那我就先和欣儿出去了!”说完就把祝欣一把拽了出去。柏青赶忙跟上,宁戚回头白了她一眼:“我们两个大男人说话你跟上干什么!不许去!”柏青只得无奈的止步,祝欣惊了一下:“等等等等宁戚……柏青跟去端茶倒水嘛……”
“行了祝大少爷有我伺候你!”说完就把祝欣拖走了。祝欣无奈的看着柏青,然后就被宁戚扯了出去。
两人坐在花园凉亭中,祝欣冻得浑身颤抖而宁戚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左看右看:“诶,这地方我这么久没来还是这样啊,欣儿你也不说整理整理,姑父也真是,这地方弄这么大一片湖水,不如填平了种点花。”祝欣叹口气:“父亲他喜欢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
宁戚突然回头,眼睛直直的盯着祝欣的眼睛,他的眼睛如湖水一般深不见底,祝欣被吓了一跳:“怎……怎么……?”
“欣儿你变了不少。”
“变了不少……那是自然,人总是要长大的。”
“长大……是啊……人总是要长大的……”宁戚突然伸手摸着祝欣的头发,“我多希望欣儿你不要长大就一直是个小豆豆,跟在我后面哭着要我陪你……”手滑了下来,搭在祝欣的肩膀上,手指不经意的握紧:“这样我就可以一直保护你……”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是微不可闻。祝欣也没有理会他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宁戚回过神来:“欣儿你该不会是着凉了吧?”
“不会吧……”话还没说完又是一个喷嚏,宁戚无奈的笑:“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这小少爷了,走吧我们回房间里。”
坐在客房里,祝欣站起身去给宁戚倒茶,还没摸到茶壶,一个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少爷小心烫手。”清凉的声音,略略有些发闷,祝欣惊讶的回头:“九韶?”
九韶微微低着头站在祝欣身后,依旧是一袭黑衣,冰蓝色的面具冷冰冰没有感情。他走了上来,从祝欣手里拿过茶壶:“少爷,我来倒茶,您回去和戚少爷聊天吧。”
“这是九韶吧,身手不错呢。你刚才一直跟着我们吗?”宁戚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靠在门框上,手里抓了一把莲子慢悠悠地吃着,九韶放下茶壶,平静地端着托盘转身:“九韶见过戚少爷。”宁戚盯着九韶,眼神阴冷冷的,看得祝欣心中一阵发寒,上前一步不留痕迹的站在宁戚和九韶中间,微笑道:“我们喝茶吧,宁戚。”
宁戚把目光收回,懒洋洋的看了祝欣一眼,伸手揉他的脸:“要叫我戚哥哥!你这家伙从小就不爱叫我哥哥!”九韶慢慢地把茶盘放在桌子上,然后一个转身就不见了。祝欣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也没有什么反应就是靠在椅子上和宁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岁末这几天宁戚一直住在祝家,而宁戚的父亲宁道素却一直没有出现。长葛微微有些担心,但是祝泷安慰她说宁道素是漠北游侠,估计又是为江湖道义所困帮人忙碌去了。宁戚也只是笑笑说不需要为父亲担心,估计宁道素又被哪家的美酒给勾引住了,身上的钱花光自然是会回来的。
这是岁末的最后一天,过完这天就是新的一年了。这时候要全家团圆,护卫们也被放了一天假,十个人结伴出门喝酒去了。晚上,一家人都在堂屋等着时辰到了祭祖祭天。这时一个家仆却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嘶声道:“老爷夫人!!门口有官差闯了进来!!”家仆的话音还未落,一个粗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祝泷老儿在哪里?!”祝泷站了起来,长葛也站了起来,一个穿着差人服饰的大汉出现在堂屋门口,后面跟了一群差人,领头大汉看看堂屋里的几人:“你就是祝泷?”口气十分不善。祝泷向前一步:“在下正是,不知官人突然到此有何贵干?”
“哼!抓起来!”大汉手一挥,几个差人就冲了上来,祝泷眼神一厉几步走到堂屋门口:“放肆!在我祝府里这样撒野!你是何方人士到此有何公干!”
祝泷的气势凌厉慑人,居然让那几位官差后退了几步,但那领头大汉却轻蔑的哼了一声,一口浓痰吐在地板上:“祝老儿!别人怕你,你老子我偏不吃你那一套!来人给我铐上!”
“铐我可以!但请问我犯了什么事!”祝泷冷冷的逼视着那大汉,大汉冷哼:“勾结匪党意欲造反!”
“你胡说!”祝泷勃然大怒,“造反?!哼!何人竟敢这样污蔑老夫!!证据何在!!”
大汉眯着眼睛轻蔑地看着大怒的祝泷:“证据,搜一搜总是会有的。”
“你这是栽赃!!”祝欣忍不住要冲出去和那大汉理论,长葛却一把拽住他,转头看向宁戚:“戚儿,麻烦你带欣儿走!”
“什么!我不走!这……!”
“闭嘴。”宁戚冷冷的说,趁着那些差人和祝泷理论之际,反手抓过祝欣就向花园跑,祝欣着急的叫着:“怎么能这样跑了!!”
“你没看出来吗!有人栽赃陷害姑父!你是祝家唯一血脉!姑姑要保住你!”宁戚拽着祝欣一路狂奔,祝欣只听得堂屋里传来祝泷的怒吼,长葛的尖叫,还有那些差人的冷笑。祝欣闭着眼睛紧紧咬住嘴唇,自己死后复生,还拥有了自己的家和亲人……可是这一夕之间……
后门开着,宁戚从马厩牵了匹马出来,翻身骑上去,祝欣瞪大眼睛看着他,宁戚伸出手:“来吧上来吧。”祝欣听到身后传来的喧闹,伸手拉住宁戚的手,也跃上马背。
一路尘烟,宁戚熟门熟路的策马出城。祝欣坐在他后面,只觉得头痛欲裂,这出什么事情了,自己就这样跑掉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仿佛感到了祝欣的不安,宁戚转过头来:“没关系的,姑父家大业大,而且在朝中认识不少人,有这些重臣保着估计没什么事。而且这么简单的栽赃只需要洗清罪名就可以出来了。”
祝欣点点头,低头把头靠在宁戚后背,突然想到什么:“宁戚,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出来?既然不会又是为什么要带我出来!我要回去!”祝欣直起身子,环视周围:“这是什么地方!”
周围林木森森,若是夏天一定是很幽静美丽的地方,但是现在尽是枯枝,鬼气森森。他们面前是一栋灰色的建筑,冷漠僵硬的外表,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不祥。宁戚勒马,低着头,祝欣瞪大眼睛看着他:“宁戚!你说啊!这是哪里!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父亲母亲呢!!”
宁戚还是不说话,有风刮过,干枯的树枝桀桀的响着。
风停,一个声音冷冷的开口:“吵死人了。”银光一闪,正中祝欣的后颈。祝欣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下马失去了知觉。宁戚也跳了下来,站在祝欣身边,似乎想弯腰把他抱起来。
“宁戚。”声音冷而不容置疑,姜绘站在宁戚身后,宁戚慢慢直起腰:“姜少爷。”姜绘走了过来,弯腰,看着昏倒的祝欣,冷笑:“祝欣祝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挥挥手,有几个身着黑衣的大汉过来将祝欣拖走,宁戚眼中似有焦急之色:“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这就不是你能管得了,宁公子。这次你做的不错。希望下次我们还能合作。”姜绘笑着,眼睛弯弯的,笑容和煦似春风。宁戚握紧拳头,翻身上马飞驰而去。姜绘的笑意一点一点收敛,转过头:“祝欣已经到手了。你准备怎么办。”
不知什么时候姜绘身后出现一个白衣人,背对着姜绘,抬头看着那栋灰色的建筑。衣服下摆绣着藏蓝色兰花,白衣人缓缓开口:“上刑吧。”
“是。”姜绘低头,淡淡的说着,白衣人施展轻功离开,姜绘独自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白衣人离去的方向,口中不知在自语些什么。但是很快,他回过神来,快步地走进了那栋灰色的建筑。
门沉沉的关上了。
又是一阵风起,干枯的树枝狂乱的摇动,似乎在挣扎,挣扎着想摆脱这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