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大雪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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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先生在户部的日子就这么定了下来,墨府里一向清闲的树先生如今起的比墨致早,睡的比墨致晚,每日清晨树夕鹤披着一头长发跑下长乐阁喊人也成了墨府一大景观。
    渐渐一些时日过去,户部度支有没有墨致说的那么严重,这树夕鹤不知道,这些天在户部干下来,他倒很是见识了一番户部实事实干的风格,换句话说,就是累死牛马的风格。
    卯时就得到班,一进了户部的院子门,这一天就都在里头。户部院子还单收拾了一个小厅,给各位大人用午膳,一直到酉时放衙,不管晚饭。度支房就更惨了,有柳空侯那么直愣愣的人看着,不到戌时走不了。
    偏度支房和其他三房不一样,若说户部仓部金部皆有忙季,或许秋收的时候,或许年末祭祖的时候,可度支确是年头忙到年尾,每个季节都有地方上税、查税和拨出钱粮的事情,一点闲都不得。
    话说柳空侯此人,虽然脾气直愣,但不是蛮不讲理好刁难的人,见树夕鹤花了两天时间,踏踏实实把账簿给看懂了,心知树夕鹤是能做事的人,也就再鲜言语讽刺,只是不知为何仍是一副看他不惯的样子。
    这日,漫天大雪如飞羽扯絮般下着,树夕鹤坐在度支房里他那硬木椅子,放下笔,拿了旁边的凉茶水抿了抿,眼睛不由自主瞟了瞟窗外。
    怎么还不见人来喊饭。。。
    树夕鹤正哀怨,左等右等的,终于把那声锣给等来了。树度支登时扔了笔,刚要出门就发现柳空侯这才慢条斯理站起来。
    柳空侯瞥了他一眼,道:“娇生惯养。”
    树夕鹤一挑眉,心下道,娇生惯养?爷我刚从山上下来,你个京城官爷来和我谈娇生惯养?
    正要理论,忽听见“咕噜”一声响,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柳空侯急匆匆地从身边走出房门去,连神色也看不见。
    树夕鹤扑哧笑出来,敛了敛,拍拍衣袖跟上去。
    到了那用饭的“宣德厅”,柳空侯走了进去,径直在桌边角落坐下,也不与人交谈,待下人上了茶便一个喝茶。
    树夕鹤一进去,便有近旁的同僚上来寒暄,他也都一一笑着应了。虽说树夕鹤只来了一些时日,可因得他与人为善,举止恭谦,相貌又好,各位同僚乐意和他亲近,加上他这几日又胡乱认了几个“相交世家”,户部内各主事更是待他不同。
    “唷,树大人,有日子没见了。”
    树夕鹤闻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前几日去地方各郡检视贡品的金部主事楚冀北楚大人,忙拱手道:“楚大人回来了?路途辛苦,路途辛苦。”
    “嗨,都习惯了。”楚冀北摆摆手,不以为意,又瞧着树夕鹤,笑道:“倒是树大人,几日不见,可瘦了。”
    旁人听了,也仔细着瞧瞧树夕鹤,都附和称是。
    “可不是瘦了,可见这户部的饭菜不如树大人府里的好。”
    “我看呐,是那箜篌子又犯老毛病了。。。”
    树夕鹤闻言,看了角落里的柳空侯一眼,只见他自顾自地喝茶赏雪,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心下不禁有几分敬佩。
    这边解围道:“多谢几位大人关心,树某这是近来寡欲清心,把那些个油水都落了。”
    “哦?可见楚某不在一日,这户部竟是清净了。”
    “楚大人哪里的话,这些日子也忙,待得了闲,是必要树大人和大伙一块去乐的。”
    “对对对,树大人可别提什么清心寡欲了,年级轻轻的。”
    一席话把这茬就糊弄过去,树夕鹤笑着虚应着,知道这不过是给几位大人一个相聚玩乐的由头,也不认真。
    待吃好了饭,树夕鹤仍和柳空侯一道回度支房。
    二人并肩走着,总不出声。好歹也相处了几日,树夕鹤知道柳空侯是少话的人,平时也不去逗他说话,只是想起今天大家的说笑,便多看了柳空侯几眼。
    “柳大人。”树夕鹤到底忍不住,还是开口寻话,“方才诸位大人说到去喝酒,柳大人不妨先告知在下诸位平日里都怎么个喝法,在下心里好有个数。”
    “柳某不知。”
    “不知?”树夕鹤好奇道:“难道柳大人没有去过吗?”
    柳空侯看了树夕鹤一眼,道:“君子穷则独善其身。”
    树夕鹤听了,摇头道:“话虽对,但不是这样解,柳大人何必执意在‘独’字上。”
    只见柳空侯哂笑一声,冷冷道:“户部这地方,若不是独身一人,如何算清楚这帐。”
    树夕鹤一愣,心下思量这话,顿觉这户部,虽面上和风细雨,可里子如何尚不知,只怕时日久了,他也能看到其中种种。
    待到了度支房,闷头想了一路的树夕鹤刚进门,忽惊觉,问道:“柳大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柳空侯抿抿嘴,什么都没说,可树夕鹤几乎可以肯定他方才是白了自己一眼,汗。
    树先生自讨没趣,正要坐下,那边柳空侯递过来一本薄薄的账册子。
    “这本有错的,拿下去让账房重算。”
    “好。”
    树夕鹤接了,看那上面写了个‘蜀’字,知道是蜀郡的账本,手里拿了,转身出门去寻账房。
    到了酉时二刻,埋头苦算的二人忽听见一阵聒噪,接着便看见陈玉郎楚冀北等一干人走进不大的度支房。
    陈玉郎先拱手笑道:“树大人,今儿早点放罢,我已经和五味楼的老板说好了,留了个上好包间!”
    树夕鹤反应过来,惊讶地说:“不是说等有闲了么?”
    “嗨,你们度支哪日得闲?反正今日大家伙儿想起来了,便是今日罢。”这是楚冀北。
    “那。。。好吧。”树夕鹤笑了笑,道,“今日便今日。”
    又对柳空侯说道:“柳大人,今日咱们就稍微休息一下?”
    柳空侯连头都没抬,冷冷道:“树大人去罢,柳某还有公务。”
    一句话说完,一干人里已有几个黑了脸:这什么话?就你有公务?那我们都是偷懒不干活的?
    树夕鹤见势,忙笑着说:“那树某今日就偷懒了,有劳柳大人。”
    说完一拱手,柳空侯不好再冷脸,哼了声算是应了。
    树夕鹤这才说着玩笑话,把众人请出了度支房。
    五味楼。
    这五味楼说不上是京城最好吃的,可单论装潢布置,五味楼的老板可是花了心思的,大堂里不接客,费尽心思弄了些山水花竹,夏日有蝉鸣蛙叫,冬日有溪水潺潺,颇有自然风雅之意。
    二楼一临江包间内,户部一干巡官主事吃喝得正热闹。
    树夕鹤一面喝着酒,一面听他们说笑话打趣,心想他们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喝酒猜拳,射覆行令。
    “树大人?树大人?”
    树夕鹤正出神,听见叫,忙回神道:“啊?”
    众人大笑,旁边楚冀北道:“到你了,陈大人叫你好几声了。”
    那边陈玉郎也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也没有,才叫,才叫。”
    这憨厚模样又惹得众人一阵笑,树夕鹤笑道:“我没量,喝一点就头晕,脑子不好使了。”
    楚冀北不信,又给树夕鹤添酒,道:“你看你吐字清晰,哪里像不能喝的。”
    “只是面上撑住而已。”树夕鹤笑道,把酒杯夺回来,转头问陈玉郎,“陈大人,那令劳烦您再说一遍。”
    陈玉郎夹起一片芙蓉肉,呵呵道:“芙蓉。”
    树夕鹤点头,本想着芙蓉典故好找,绕着这屋子看了一圈,见墙上挂着一幅莲花图,心知这用的“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的典。
    想了想,指着图上的莲花图上的杂草道:“稗草。”
    陈玉郎一看,知道他回的是“芰荷迭映蔚,蒲稗相因依”的典。二人相视一笑,将杯中酒饮尽。
    里面正喝得高兴,忽见一跑堂敲门进来,说外面来了一位大人。
    又来一位?树夕鹤正疑惑,是不是柳空侯来了,却见户部卢侍郎背着手迈步进来。
    众人意料之外,无不站起身来拱手问安。再看卢侍郎脸上,并无愠色,只是哼了一声,道:“如今户部喝酒,竟是不把本官算在里面了。”
    众人笑开,陈玉郎客气了几句,众人和卢侍郎一应一答,有要拉他入席的,卢侍郎忙推脱。
    “本官与墨大人同来,还有些朝中同僚俱在此,听说你们也在,墨大人说要来看看,本官才陪着来的。”
    话音刚落,只见中书令大人从外头走进来,博带束发,风度翩翩,微笑道:“如此,本官面子倒是大了。”
    众人见了,忙躬身行礼,独树夕鹤站着,嘴边噙笑,看着墨致,做了个要行礼的姿势。
    【下官给墨大人请安?】
    墨致立马拿眼刀制止了他。
    【你给我打住。】
    楚冀北眼尖,看出墨致心不在吃喝上,笑道:“墨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墨致见问到心上,笑了两声,道:“实不相瞒,本官与你们的树度支是故友,心知他不善饮酒,特意赶过来把这家伙带走,免得一会发酒疯丢人。”
    话到最后,语气故作严厉,旁人听来,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于是都笑了。这些人里头,多是不知道树夕鹤墨致这层关系的,一面笑着,一面还在纳罕琢磨。
    只听陈玉郎笑道:“既如此,墨大人便把人领了去罢。”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树夕鹤只得再敬了众人一杯,道:“那树某先行告退,诸位尽兴,下回树某做东再来。”
    众人又客气说笑一番,方放了树夕鹤跟着墨致出门。
    待出门离了众人,下了二楼,树夕鹤方笑了一声,看着身边的墨致说:“发酒疯,呵?”
    墨致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忙道:“信口胡诌,信口胡诌尔。。。”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树夕鹤摇摇晃晃跑到大街上,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嘴里还唱“片心惆怅清平世,酒市无人问布衣”,活脱脱一个发酒疯的。
    “树夕鹤。。。你给我回来!!”
    看墨大人连拖带抱的把树夕鹤弄上马车,众人把头从窗外缩回来。
    “还好墨大人把他给弄走了,不然他酒疯发起来还真厉害。”
    “那是。。。不过树度支竟与墨大人是故交,真是巧中之巧。”
    陈玉郎呵呵一笑,道:“原来大家才知道,我只当大伙儿都知道呢。”
    众人头一转,都看着陈玉郎,道:“陈大人知道什么?!”
    “这。。。”陈玉郎左右看看,犹豫着说:“也没什么,就是树夕鹤来咱们户部之前就一直在墨府住着啊。”
    “。。。。。。”
    “现在呢。。。?”
    “不知道。。。可能还住着吧。。。”
    “。。。。。。”
    此后朝野上下把二人关系越吹越神乎,但是一点不变,就是这俩人是一家的,那树先生是有关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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