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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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花伤感了一段时间就不再提及此事。
其实这个世界上除了爹娘去世没什么可以让一个人长时间的沉浸在悲伤里。所以小说里的人物动辄就因为失个恋伤心个三年五载带着阴影过活下半生都是骗人的。
大花好了以后,日子也变得好过起来,因为之前的气氛完全被他的情绪感染了。
我们在这里白吃白喝了近一个礼拜,我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就去找大师商量。大师披着舅爷的皮袄,戴着舅奶做得皮帽,揣一捧炒黄豆,蹲在屋门口晒太阳。
我说大师你越来越乡野了,大师眯了眯眼,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我滴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昂昂……”
我在他身旁蹲下,“咱不能再白吃白喝了,得帮舅爷舅奶干点活。”
“口口,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在帮舅奶纳鞋垫,你看。”说着大师欢快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半成品鞋垫。我看了看那针脚,感叹大师的手工果真和他的脑结构一样变幻莫测。
我问:“那阿非和大花呢?”
大师把嘴里的黄豆嚼得嘎嘣响,“阿非在屋后劈柴火,大花跟舅爷打猎去了。”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原来我又后知后觉的成了闲人。为什么我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主流,却总是不幸沦为非主流。
大师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他当然不会懂,他的脑结构向来跟常人不同,我也不期望来自他的安慰,就让我孤独的体会孤独吧。
这时,舅奶拿着一个包裹从屋里走出来。
“您去哪儿?”大师问。
“张大宝的皮袄做好了,我给他送去。”
我马上自告奋勇,“我去我去,您歇着。”说完抢下皮袄就冲出院子。
我的生命终于有了些许存在的意义。经过屋后时,我看到了阿非,他挥舞斧头的身姿依然那么潇洒,看来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大概走出去半里地后,我意识到我那刚刚找回的生命存在的意义面临着一个重大的考验——这张大宝家住哪儿啊?
我蹲在一棵大树下思索我的未来,倘若现在回去必定被大师好一番嘲笑,那我在学校剩下的日子里就要活在大师鄙视的眼神中了。我在脑海中勾勒了一下那个情景,不禁潸然泪下。
我摸了摸口袋,手机没带,操,彻底悲剧了。
于是我做出了英勇的抉择,我要凭着我那艺术家的敏锐直觉去找张大宝家。反正大花说这方圆几里就十户人家,大不了找到第一家再问呗。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际踪影,我尽量顺着一个方向走,可怎么走都觉得是在原地打转。此时天已经擦黑,我开始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就算是后半生都被大师他们嘲笑我也不在乎。
我把怒火发泄到那个从没见过面的张大宝身上,你说你没事非得让舅奶做皮袄干吗,不知道全社会都在反皮草呢吗,穿麻布棉布不也挺好的么。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上就是因为有这些绊脚石,共产主义才迟迟不能实现。
我越想越气愤,越气愤越着急,越着急越害怕,因为天已经完全黑了,这回我真的错了。
我不知道一个没有任何野外求生经验的人独自在野外过一晚上会有什么后果,并且现在保守估计是零下二十度。我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想发出一些信号什么的让大花他们发现我,但我手边除了一件皮袄就没有别的了。
这回是彻底玩完了,想我夏口口活了二十三年还是个黄花闺男,京都两百里外有我那未尽孝道的爹娘,还有那份没有品尝结果的爱情,还有满腔未得实现的抱负,如今我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葬身于林海了,哦,法克。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绝望过,不过好在,明早大花他们发现我的尸体时它应该还是完好的,毕竟冷藏了一晚。
也许我会因此登上早报社会版头条,标题就姑且定为:青年男子林海神秘身亡,是走投无路的自我终结还是扑朔迷离的谋杀。接着记者会挨个采访我的亲朋好友,这当然包括大花他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留点口德,我不希望死后还被人塑造成猥琐男青年的形象。然后镜头对准我哭得死去活来的娘亲,以及神情木讷的爹地,小报记者会不遗余力的挖掘我生前可能自杀或他杀的任何蛛丝马迹。我会成为《知音》《女刊》《故事会》写手们的新素材。对了,淼儿,希望他那时还在海南度假,假如他失口透露了我的性向那这事就更热闹了。我会是短时间内大家讨论关注的焦点,直至另一桩更具娱乐性的新案情出现,那时候我将被取代,没有人再提起那个神秘葬身林海的青年男子。每年的这个时候也只会有我可怜的爸妈去我坟前添一些买路钱……
我靠在一棵树上,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身子越来越乏,眼皮也渐渐睁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