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第三章 可人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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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园子里景致也不错,路面已经清理干净。园子里光秃秃的。只有背阴的地儿,还能够看见积雪,不过数量已不多,零零星星散落着,反成了园中点缀。这般景致,于我已经习已为常。为了再去其它地方瞧瞧,我们并没有顺原路返回,而是向东一直走了下去。
    东墙边有个角门。小门该是外面了吧,可寺外面又是有什么呢?站在墙下向上望,只能看到落完叶子的树枝。冷风吹过,墙上树枝不住地晃动。那些深灰色的枝条,映衬在蓝天空上,两者间一明一暗,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怕是给锁上了吧”,小雪犹豫着上前,不料门竟虚掩着。吱呀,吱呀——,随着两声门轴响,角门被彻底打开了。
    出得门来视线突然开朗。我猜的果然不错,外面还真是林子。更难的是,面前竟有条现成的小路,这条路穿过林子,竟不知去向哪里。继续往前走吗?别无选择,我们只能向前。一旦走上那条路,心里头暗暗称奇:不知这条路作什么用,为什么以鹅卵石铺就?问丫头也是白搭,我只能摇头作罢。
    刚下过雪路上有些湿滑,我们相互搀扶倒也无恙。向前走了有几百步,隐约听到有抽泣声。最初以为是我的幻觉,没想到大家全听到了。往四下里望望,却看不见人影。侧耳倾听,那声音还在前方。顺着声音的来源走,抽泣声越来越大了。终于,我们在路的一边停下来。
    “小姐你瞧,那棵树的枝断了!”还是芒种眼尖,指着一个方向,兴奋地叫起来。
    “那么多的树,你说的是哪一棵?”将视线范围的树,全部搜索了一遍,也没看到她说的那棵。
    “就是那棵!不是很高的。”
    “是那棵吗?”我再次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茫然地指着一棵问她。
    “不是不是,还要往那边些。”她手指往左挪了挪,指着我说的那棵树,点道:“一二三四,就是那一棵!比你那棵还要向左些,树干向外伸出去的那个。”
    “向外伸出去的。噢,你说的是那棵吗?”经过她的指点,我找到了一棵歪脖树。相比较其它的树,它显然是长歪了。被高大的树一遮档,更不容易被人看到。
    为了能探个究竟,我们朝那棵树走去。芒种说的果然不差,到近前我们才发现,这棵树的一个主枝,被硬生生地折断了。这里望下去是一道斜坡,抽泣声正是来自坡底下。伸长了脖子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原来陡坡生长的植物,完全遮挡了我们视线。
    “喂,下面有人吗?”我扯着嗓子向下喊道。
    “是哥哥吗?快来救小九,快来呀!”发觉上面来人了,下面抽泣声止了。紧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上来,声音较刚才提高了不少,说到最后竟变成了哭嚎。
    虽然被树枝完全遮挡,但我能断定这是个孩子,而且是玩耍时不慎跌落的。孩子的哭声正从坡下,源源不断地输送上来,让上面的如百爪挠心。为了赢得宝贵的时间,小雪芒种一个向前,另一个由原路返回,走不同的路线去搬救兵。
    现如今坡上只剩下我和霜降。想下去看看情况,但是这道坡太陡了,而且霜降也死活不肯。
    “你是谁家的孩子?”既然人下不去,索性和他说说话,也许能安慰安慰他呢。
    发现不是他的亲人,孩子哭声降了下去,认真回答我的问话:“我和哥哥一起来的,见他与老和尚说话,我就一个人溜出来玩。谁成想这里路滑,我不小心摔下来了。”说完他号陶大哭,听上去毫无顾及。
    虽然所答非所问,但话还说得清楚,像是受过教育的。由这么高得地方跌落,也不知道他伤得如何,到底身上有没有伤口?我敢肯定,不,我敢断定,他百分之一千,没有注射过破伤风疫苗。
    “快别哭了!有没有摔伤?撕块干净的衣服摁在伤口上。”一旦感染可就麻烦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
    孩子听见我说果然不再哭闹,紧接着我听见“嘶拉——”一声,想来孩子将布条系在了伤口处。他果然受伤了,我心里头一沉,将斗篷扔下去,自己则站在风里。幸好风不算很大,而且我还穿着棉衣,霜降也过来抱紧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由低到高,正向我们这里赶来。不一会儿,小厮们终于赶到了,个别人手里还拿着棍棒。
    “是摔着了吗?”看霜降抱着我,芒种吃惊不小。等到弄清状况,赶紧从身上解棉袍。
    “都先别管我。赶紧地,让他们救孩子。你这就坐我的车回去,求额娘请个大夫候着,我们救了人就回来。”芒种虽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走了。又过了一会儿,小雪也赶了回来。
    下到坡底的路很不好走。原计划抓住枝条,踩着挖好的坑下去,但那里土质松软,经常是一脚下去,半天都拔不出来。无奈之下,小厮们又顺着原路退了回来。
    “随便去什么地方,找根绳子回来。”一个孩子能有多重,小厮们一起向上拉,兴许问题就能解决。
    一个小厮马上跑了出去。再回来时,他手里拿着卷绳索,下面还系个吊桶。想必是他找到了寺里的水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回,僧人们应该不会怪罪吧?
    将绳子放下去,孩子坐进吊桶,小厮们一点一点往上拉。随着绳子慢慢向上收,我终于瞧见了那孩子。可能哭得太多太久,他眼睛肿得像俩桃子。在看那小脸,叫风吹得通红。将要上来时我拉住孩子的手,但是获救后他仍然不肯松手。更为奇怪的是,他已经疼得不能走路,却说什么不让小厮抱。在场的人一起劝,但是都拗不过他。
    万般无奈,只得命人把车赶进寺来。
    伤口在孩子的头上,显然是叫树枝划的,幸好当时戴着帽子。那是一顶瓜皮帽,虽然要袖珍一些,但是也有块脂玉。都说白璧无瑕。但是现在,玉面上有块划痕。不然怕创口还要大些。头上的血迹已完全凝固,只是伤口上还沾着些土。幸好坛子的雪水已经融化,我便用帕子沾了些替他擦洗。
    “还疼不疼?”清理完伤口我将他抱在怀中。
    “嗯,”他冲我点了点头,嘴角一咧还想哭。我忙像哄小孩似的,以右手轻拍他左肩,他这才不跟我闹了。
    车子一路颠簸,要进永定门时,他沉沉地睡了。进外城转内城,马车三弯两转,最后经由后花园进了侍郎府邸。
    妈妈们轮流更换着,将孩子送进了清园。大夫早已候在那里,号完脉又开了方子,取出个小磁瓶给我,这些是涂抹伤口的。上完药,孩子仍没有醒来。他现在睡得很香,而且呼吸很均匀,应该不会有事吧。说真的,他睡熟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想刮他的鼻子,嘿嘿!
    诸事安排妥当了,终于可以坐下来,喝口茶歇息一会。时间在一分一秒间流失,到手中清茶还剩一半时,才猛然间记起:刚才我们回来的匆忙,竟忘了知会孩子的家人。现在这会儿,他家里人该急疯了吧,我忙派人往寺里寻找。晚饭时分,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说寺里现在一切如常,没见谁家回来找孩子。
    莫非他们没有发现孩子走失?不能吧!什么人能粗心到如此程度?!晚上母亲和二娘过来探望,听说了这件事也都唏嘘不已。
    是夜,阿玛因衙门里的事没有回来。再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想必他们也要加班加点,做一个年终总结报告吧,就是不知道还考不考试。今天已是三九的第五天,再有半个月就过年了。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人们不再互相间走动,都早早回屋歇息去了,唯独我和芒种没离开,坚持留在清园里照顾。
    “你说这孩子咋那么怪,任凭咱们说破了天去,也不肯让小厮抱上车?”夜深了,孩子依然在熟睡。为了打发漫漫长夜,我和芒种说话解闷。
    “难道小姐还没看出来?那孩子是在女扮男装。”听见我这样问她,芒种笑得很神秘。
    “怎见得?!”我倒吸了口凉气,急忙再去看孩子。不错,他睫毛的确很长,皮肤也算白晳,五官如女孩一般清秀,但因此就说他是女孩,我还真的不大服气呢。
    “一耳三钳呗!”芒种一语道破天机。我赶忙凑上去细看。可不是吗?在这孩子的耳朵上,每一边都有三个耳洞,而这正是满族女孩儿的标志。景清姐姐和我,其实是景秋,也都是这样装扮的。
    “可是,她为什么也不让小雪抱?难道她不是个姑娘吗?”
    芒种沉吟了片刻,但是没立即回答,而是望着我笑了。
    “笑什么?”对于她的这番举动,我特别地不能理解。
    “不是您吩咐小雪扮作小厮,去揭老和尚的被子吗,这会子怎么又忘了呢?”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这才彻底地明白。
    “怎么忘了这档子事?”我拍了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
    嘻嘻哈哈!
    原以为孩子喝了药就会好起来,不料夜里竟发起烧来。她面色潮红,身子像火炭一样,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什么四哥,姐姐,带我家去之类的。想到由于我的疏忽,使她有家不能回,心里有些愧疚。
    重新请大夫,熬药喂药,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天将亮时烧才退了。可是她睡得并不安稳,一定要人搂在怀里,如若不依就说梦话。从没见过这么娇气的丫头,可谁叫我忘了通知她家人呢?双手搂着她,我侧着身子在床上躺了下来。最初只想打个盹,没想到就这样合衣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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