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高利贷是不好的行为  (一)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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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湛不会搭配衣服,只会穿着黑大衣把自己裹起来,显得还有些身份。但他除了命令别人有些气势以外,行为却不像是个有财富和权势的有钱男人,依旧粗鲁而性急。虽然他爱搞得自己说话条条有理,那也是偶尔。
    只有在朝慧的面前,什么话也不用说,也不用把自己装饰得如同哪家少爷公子,更不像个大老板,放下了
    一切防备,但这明显的态度转变,他也琢磨不透是因为怎样的情感。
    是在二十四年前同朝慧相遇的,陈湛五岁。那时候是冬天,陈湛一层又一层地穿了好几件衣裳,为了在冬日保暖,陈湛时不时想守在火炉边,但是家里的气氛十分压抑,他只好站在家门口。
    陈家不大,只有一个下人小桃姐,她已经三十岁,却还不成亲,最近老家来了信,帮她做媒,大概就要回老家去成亲了。小桃姐在他们家时,几乎是一直在做事,手很暖和。陈湛就想抓过她的手来取暖,却也没有机会,因小桃姐性子十分冷淡,根本不亲近他,恐怕是给陈湛的娘整闷了,后来她说是要成亲了,便回乡去了。
    陈家有段日子没有下人,陈湛的娘没人能管,她一发起疯病来,整个家里都吵吵嚷嚷的,她成天摔东西,最终也没得到个什么结果。陈湛很小就知道,爹不爱娘,他们是长辈定亲,从来分房睡,娘不被关爱,一直有心病,现在如同疯子一样过活,常常吵闹,根本不管家事,爹也常常喝醉,很少同陈湛说话。
    陈湛很少牵爹娘的手,手一直都冰凉着。家门口是个院子,常有小孩子结伴来玩耍,可是陈湛只有在一边呆呆看着他们的份,他也不是没有跟他们玩过,只是那些小孩尽笑他母亲是
    个疯子,不肯跟他耍。
    朝慧是他们家后来请的下人,全名叫杜朝慧,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总是温温地笑,冬天脸被冻得有些发红,他带着小他几岁的妹妹朝芬。兄妹俩相依为命,在陈家做事,朝慧什么都干得,能吃苦耐劳,几乎是他一人照顾着全家人,因为朝芬体弱多病,常常卧病在床。爹没有交代过喊朝慧什么,朝慧倒是被陈湛问起过名字,但是陈湛没念过书,记不住,六岁念书前都把朝慧喊作叔叔,朝慧唤他湛儿。朝慧觉得恐怕是自己从小就做事,显得老成,所以年纪不大就被喊做叔叔了。
    自朝慧来了以后,他可以帮着陈湛暖手,陈湛第一次抓着他,是因为好奇,才有朝慧大腿那么高,朝慧便对着他笑,很关心他,对全家人都好。朝慧向来不拒绝小孩子撒娇的,陈湛就是很能撒娇的孩子,大概是既没朋友,也缺少爹娘关爱,对着温柔的,帮他穿衣服洗身子的朝慧就贴得紧,动不动就拉住朝慧往他怀里钻,朝慧要是忙着做事去,陈湛就亲他一大口,用尽他能想到的办法留下朝慧,陪他做点小孩子才玩的扳手游戏,等等。晚上也拉着朝慧去自己己床上睡。朝慧照顾好朝芬和陈湛爹娘后,才会悄悄去陈湛床上,陈湛等他来了以后才会睡去,而朝慧钻进暖和的被子时,总要为小孩突然惊喜而翻身的动作笑几声,两人都笑起来,偶尔陈湛会精力旺盛到同朝慧互相挠痒、打脚仗过后才睡。
    朝慧没有说过他来陈家以前的往事,可是他在陈家住,虽然挺累,依旧是快乐的。起初每晚能在陈湛暖好的半张床伤睡觉,就是他最大的慰藉了。
    陈湛六岁开始读书,念了城边上一所破旧的私塾。
    这是朝慧的建议,他说陈湛是时候读书了,总不能跟他爹一样,一辈子在外鬼混,做工也不做,念书也没念,听说陈家自从到了陈湛他爹手里,就败得光光的,现在表面上看去还能维持,其实早已不剩多少家产了。
    朝慧打听了一阵子,给陈湛找了一间私塾,这个先生很严厉,在陈湛看来,他外貌年轻,跟朝慧却完全不同,不仅说话厉声厉气的,还经常拿起竹鞭子打人。先生第一次见到陈湛,就问他:“你爹叫什么?”陈湛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被责骂了一顿。那天在朝慧接他回家时,他就对此事觉得委屈,告诉了朝慧,陈湛说他不知道爹的名字,朝慧告诉他,是陈洛。朝慧小时候也读过一两年书,大概知道些规矩,告诉陈湛,先生是觉得他不孝,爹的名字也不知道。朝慧为了安慰他,给他买了串糖葫芦。那是在小孩之间流行的零食,陈湛还无缘吃过,不过陈湛嫌酸了吃不完,朝慧就吃下他每个都被咬得残破的糖葫芦,再问他要不要吃别的。其实都是花朝慧自己的钱,可是只要陈湛开心,他就舍得买,顺便买了菜回家做晚饭。
    路上,朝慧问:“那你知道叔叔的名字吗?”陈湛点点头,但是叫不出,其实是有些忘了,朝慧只说过一次。还好朝慧没追问,回了家,陈湛偷偷去问那个睡在小房的姐姐,她说:“我哥哥叫朝慧,我叫朝芬。”陈湛不知怎么写,朝芬也比划不来,就说:“你以后就会写了。”她的话很对,陈湛去了几天的私塾,就问到了朝慧的名字写法,天天练天天练。当他把这名字写熟了,就拿给朝慧看,觉得朝慧对自己太好,不写好他的名字就不行。
    上了私塾以后,陈湛开始有同窗了,他们笑话他无爹无娘,要叔叔来接他。陈湛也不觉得委屈,他渐渐开始依赖朝慧以后,觉得爹身上酒味很重很难闻,而娘凶神恶煞的,对他不闻不问。所以陈湛并不难过。朝慧看了陈湛写的他的名字,夸他字写得好,要多练习,陈湛每晚就拿笔沾着水在桌上练习,朝慧教的方法,说是十分节约。
    后来,陈湛练得比较晚才睡,次日反正也是下午去私塾,陈湛不怕赖床,只不过这样一来,就不是他给朝慧暖床了,而是朝慧给他暖床,朝慧守着他写完,被窝里早就全暖和了,陈湛钻哪里都暖和,他还是最爱四肢缠着朝慧睡。
    上了一年时间的私塾,陈湛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呆在私塾,每每上午就去了,朝慧给他做好了午饭,给他送去,在私塾外等着,陈湛就端着碗站在私塾外吃。朝慧做的东西比原先的小桃姐好吃百倍,他做的南瓜饼最好吃,这是市集里流行的小吃,陈湛吃得都挺香,同窗的有人嘲笑陈湛吃得太夸张,有人觉得陈湛平日闷闷的不讨喜,想故意抢他的碗捉弄他。陈湛很少搭理同学,也不在乎他们的挑衅,小小年纪就显得很骄傲。就是有一次,午饭还没有开始吃,就有人故意打倒他的碗,陈湛气得想追着打,被朝慧抓住了。
    被揪到了一边,陈湛大喊:“你偏心,你故意让着那臭小孩!”陈湛很生气,朝慧说:“你不也是小孩啊,别生气了,我再给你买点别的吃吧,湛儿。”“你做的我都没吃到!”陈湛气的不是自己饿不饿,关键是没吃到朝慧做的,就觉得不舒服。朝慧又去买了碗蛋饺子给他,是这里的名小吃,朝慧就知道陈湛没吃过,特意买给他的。也是今天被同学打翻了碗,才有机会给湛儿买的。朝慧问他:“好吃吗?”陈湛当然情不自禁地点头了,朝慧往后常给他买,而自己也在学着做,后来他会做了,做的特别好吃了,陈湛反而有些腻味。小孩子都是这样,朝慧慢慢地学会做更多的点心。
    ***
    私塾关门了,朝慧想办法给湛儿找了另一处,不过是学费有些贵。陈家是一日不如一日,陈洛除了做点杂工,就只会喝酒,后来学会了赌博,就花钱更快了,一天花上一把,而陈夫人年纪轻轻的,神智却一直不清,朝慧给她煮了几年的药,还是没作用,总是跟个孩子一样胡闹,陈家整日鸡犬不宁。陈湛晓得父母不爱他,爹醉得不省人事,还要朝慧去照顾,陈湛见了就为朝慧觉得委屈,其实更多的是怕累着朝慧。
    只有朝慧总安慰他:“你爹爹很爱你的,你娘也是的呀。”陈湛大概有个七八岁了,回问道:“那你爱我嘛?叔叔。”朝慧点点头,答道:“叔叔爱你呀,湛儿。”陈湛听得他这么肉麻的话,嘿嘿嘿地笑,说:“陈湛也爱慧儿。”他玩笑般地叫出朝慧的名字,只是朝慧不同他的童真计较,没想到后来陈湛就常常直呼他名了。“朝慧”“朝慧”地喊,还故意十分撒娇,朝慧就没法生气。说到底,陈湛还是他的小主子,朝慧也不能说湛儿不礼貌。
    陈洛不太管陈湛上私塾的事,听说换了私塾,学费贵了,当即就生气起来:“我买酒的钱都不够了!还哪有那么多供他读书!”陈洛也一直是醉熏熏的,怪朝慧没安排好。陈湛看见朝慧憋着眼泪,就是怕湛儿没有书念了,以后没出息。谁家孩子不读书呢?可是陈洛已经昏头了。
    “又不是我要这孩子的!他娘的硬是生出来的!”陈洛骂了起来,陈夫人从屋里奔出来,两人扭打在一起。朝慧连忙上前阻止,这样的事在陈家已经司空见惯了,上次过年时,他们打架还把朝慧打伤了,刚好是脸上,那回弄得陈湛亲一口就疼一下。只是这一次陈洛骂得特别重,又动手打了湛儿几下,以前他从没打过儿子的。“是不是老子的儿子都不清楚!狗曰了的从哪搞来的野杂种,还读书,就该跟你这婆娘一块儿去死!”陈夫人似乎想护着陈湛,也被打得叫唤,吵吵嚷嚷地出了门,朝慧也拦不住。这同娘亲从小生疏的陈湛也不追,结果找到了晚上,只找到陈夫人落在河边的鞋子。
    她死了没有,也没人知道,大概已经死了,尸体却捞不上。全屋子四个人,只有朝慧在流泪,觉得陈夫人还是挺命苦的,神志不清的原因也不详了,最重要的是,湛儿以后就没有娘了。
    陈湛却板着脸站在一边,看朝芬安慰着朝慧,自己死了娘却不伤心,他不敢走近朝慧这样善良的人。这时的陈家只准备了一块牌位,陈湛不肯去磕头,爹坐在大门口喝烈酒。没有葬礼和坟墓,陈夫人简单地去了。
    这之后陈湛也照常上学,换了私塾以后,朝慧对他更上心,开始买布给他做衣服,怕店子里做的又贵又不好。朝慧给爹和妹妹也做衣服的,就是湛儿长得特别快,每年都要做
    很多,用布倒也挺节约的,一连拿一块布做了两次,一次是年前,一次是年后,陈湛嫌花色单一,明明是新衣还跟原来的一样,朝慧只好想办法每次做衣服都做得不一样样式。
    陈湛变挑剔了,是因为去新的学堂以后,结识了一些有钱的孩子,穿衣服上,陈湛总是胡乱地穿,冬天穿得如同一个大包子,一层摞一层,还有着打补丁的衣服,即使是小孩子,也看得出陈湛显得比较窘迫,家境肯定是不好,父母对他不关心,衣服也不会穿好看点,朝慧也不太
    会选布料,他不知道什么是好看什么是不好看,自己都几年不添新衣,把剩余的钱都给妹妹看病,给陈湛买好吃的。而陈家已经不富裕了,朝慧常常害怕陈洛再颓败下去,连湛儿的学费也交不起。
    朝慧知道湛儿在有钱的孩子之间已经十分节俭,但他依旧想让陈湛在小朋友面前不会太没面子,总要常买小吃让陈湛带去,要是陈湛不高兴,回家准缠着他不让做事了。他也教育陈湛:“要谦让,忍耐,以后赚了大钱,就可以自己买很多好看的衣服了。叔叔不会选布料下次就带你去买。”朝慧也知道,他自己去买件新衣的钱都拿不出,只能买便宜的布料做,而又不好开口朝陈洛要,干涉他儿子太多事,说不定会让陈洛不高兴。可他这个当爹的也没有自觉,陈湛也只粘着朝慧,朝慧便不能不顾。
    后来,朝慧带着陈湛上街买衣服,未到过年,朝慧总觉得不能买太贵,总算精挑细选要了一件红色的绒绒的背心,花色也好看,陈湛穿在了最外面。朝慧牵着陈湛的手回家,今天握得特别紧,陈湛一路看着街边的小吃,朝慧却说:“买了衣服,就没钱吃小吃啦,下次吧。”
    其实这背心是他拿自己的钱买的,陈洛很少肯给钱让陈湛花,通通拿去赌了。朝慧发现陈湛的衣服,都是以前的下人被吩咐了后让布庄做的,所以花色少,又不多,许多衣服都是朝慧来了以后给他添置的。“我娘都没给我做过衣服,也没有买过,她照顾了我一年,就疯掉了。”
    “可是你娘在天上守护着你呢,再疯也是你娘啊。”朝慧总把一切想的都十分美好,不敢怀疑爹娘是不爱湛儿的。但陈湛听他说多了,也就信了。
    买了新衣,同学们问起陈湛怎么穿成鲜艳的红色来了,陈湛很骄傲地说:“这个是朝慧给我买的。”有人问道:“朝慧是谁啊?”陈湛闷着头不回答,觉得说是自己家的下人有点不对劲,朝慧一个下人,对自己那么好做什么呢,是职责还是别的什么呢。他反正是喜欢朝慧的,觉得朝慧比爹娘好,就像心上人一样。
    同学们一起哄,陈湛就说:“是我以后的媳妇啦。”又是个小孩子间的玩笑。“哈哈哈,陈湛的衣服要媳妇买,因为他没有爹娘啊!你们见过他爹娘来接他吗?”
    “没有没有,每次都是那个叔叔来的!”
    “哎呀呀,没爹娘,只有个穿得破旧兮兮的叔叔啦……”陈湛被嘲弄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就朝他身边的同学挥了一下毛笔,吓吓他们,没想到甩出了墨水,真的泼到了人家,先生不在,几个同学就生气地扑上来打他,一路打到了屋外。朝慧这时候一般就要来接陈湛回家,刚好看见私塾外面陈湛被同学们推在地上打,连忙赶过去阻止。
    陈湛的新衣服被弄得脏兮兮的,朝慧拍了拍,也还是染着墨水和灰尘,同学们当然不服气,还朝陈湛扔了几块石头再走。朝慧的手被砸破了,就捂着手。陈湛看了很难过,解释道:“有同学说我没爹娘,很可怜,又笑我。他们懂什么,我又不想要爹娘。我只要……”
    你。
    朝慧知道他又是被小孩们嘲笑了,他只好安慰上几句:“怎么没有啊,你爹忙,他们才见不到呢。”
    陈湛从小就在颓然的陈家长大,看惯了爹娘吵闹,根本就不想要爹娘转变过来疼爱他,只想好好生活。陈湛现在十岁,不懂爹娘的世界,所以只求温饱,他小的时候,手脚冰凉,天天吃着冷饭菜,现在有朝慧给他做饭,买衣服、点心,有时候给他洗澡,晚上抱着他睡,陈湛已经很满足。
    这次回家以后,朝慧就没给陈湛洗澡,手上的伤口还有些疼,怕着了水就感染了,他教陈湛自己学会洗,不过陈湛不肯,想到这伤口也都是因为自己弄的,他就帮朝慧洗了一次。搓着朝慧的背,忽然说道:“我身体长得都快有你这么大了,我才十岁呢。”
    朝慧也发觉,陈湛已经越长越高了,不知道那件新背心又能穿多久呢,背心弄的这么脏,朝慧都只能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来搓洗,他看得出陈湛挺喜欢这新衣服的。
    ***
    朝慧来陈家有五年,陈湛长得很快,也容易懂事,渐渐看出朝慧穿衣节俭,吃得又少,忙里忙外,总是风尘仆仆,看上去根本不是健康的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所以陈湛希望以后他能赚很多钱,来弥补朝慧,给他也买很多好吃的,也买很多新衣服。陈湛这单纯的愿望维持了很久。
    然而陈家的败落已不是一两天,陈洛忽然说要再娶,可能是受到邻里的议论,说他也才三十不到的年纪,应该再去个老婆来照应,听说他有个孩子并不大,总不能一直托付给下人,要个二娘也好。
    陈洛起初把这事放在心里,后来在吃晚饭的时候,告诉了朝慧,那时陈湛早就吃完了回了房间,饭桌上只有他们二人,陈洛像是考虑了很久似的,告诉朝慧:“朝芬今年也该成亲了吧,她身体又不好,常年在陈家没做过什么事,都是你在做活,我也不是怪她,我知道你们兄妹日子不好过,我就想让她……”
    “我这么多年也没好好关心过湛儿,知道对他有亏欠,他很需要个母亲。我看他很贴你,说不定也就对朝芬有好感……”
    “以前是他娘不对在先,怀有身孕还来嫁给我,我是被蒙在鼓里,她心病重,我发现湛儿一点都不像我,就发现了这事情,凶了她几次,他娘就开始疯疯癫癫的。”
    “虽然湛儿不一定是我的儿子,但是我也得对他有个交代,我想,这种事情传出去不好,所以,朝慧?”
    说来说去,朝慧知道了陈洛的意思,想讨个新老婆,就点点头。“陈洛哥,湛儿自小就没母亲的关心,说不定你找一个疼爱他的二娘,你们父子也会亲密很多的。”陈洛点点头,朝慧也就放心地笑了,又说:“陈洛大哥,你以后就少赌钱,少喝酒吧,现在清醒也是值得的,为了湛儿,改变一下态度,娶个新的妻子……”
    “我就想,朝芬说不定挺适合的嘛。”被陈洛这么一说,迟钝的朝慧才真正明白,心里有些发慌,怎么会选上他的妹妹呢?朝芬病弱,现在还不适合成亲,更不能生孩子。也不知道,她同陈洛之间,有没有一点情感,朝芬开不开心,他觉得才是重要的,可是于自己的立场却不能说。
    “我喜欢朝芬的,她这么好的姑娘,你看她,这身体,也出不去门了,就好好留在家里。”
    被陈洛说了很多,朝慧了解他的真心,就去征求了朝芬的意思,朝芬要过几天再给答复。这一晚朝慧心事重重,彻夜难眠,陈湛看他动作很轻,抱他都不够紧了,就撒娇地叫着“朝慧”。但是朝慧却没有什么反应,因为自己,有可能即将成为湛儿的舅舅了?这下就真的是一家人了,陈湛会开心,还是不舒服呢?该说还是不该说呢,他知道湛儿跟朝芬话并不多,只是待个陌生善良的姐姐一般。
    朝慧的担心太多了,况且事情发生得突然,他根本不明了陈洛的真正目的,他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家的姑娘呢?
    这件事过了几天,就敲定了,陈湛刚听说,就对朝慧说:“我才不要叫你什么舅舅。”一开始听了这话,朝慧还很难受呢,怕陈湛是不愿意跟他做一家人,但是口气也不像,他不追问,就顺着陈湛的意思说:“那湛儿,就继续叫我叔叔吧。”
    朝芬告诉哥哥:“陈洛大哥对我也挺好的,我们是下人,我又一直在吃闲饭,这么报答他,也是应该的,不然,哪家人会要我呢。何况哥哥,你也不容易,我们就一直留在陈家,我服侍陈洛大哥,你就一直照顾湛儿吧。这样,我也能分担你一些责任,你平时做的事太多了。”
    朝芬拉起朝慧的手,“我们来这里时,你手还又白又细的,现在都变粗了,这里起了茧子了。”她又翻着朝慧的手摸来摸去,“我给你剪剪指甲吧,我那把剪刀,你好久没用过了。”
    “哎,哥哥,你手上怎么这么一长道口子啊,还好结痂了。”这是上次给陈湛的同学们砸石头时弄的,不过朝慧已经不痛了,陈湛也没有受伤,这就好。
    “小伤而已,我自己来剪好了……”
    朝芬也是懂事,先不谈情爱的问题,她仅仅是想分担兄长的劳累,索性就同意了陈洛,出嫁的那天,什么也没准备,不要说请客人了,陈洛说朝芬身体不好,双方也没有高堂,干脆就不要设置宴席,也不要拜堂那么繁杂的礼节了,朝芬也同意,朝慧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
    那天,陈湛拉住他到角落说:“我爹,就是想讨新老婆,不想花钱去给其他家姑娘求亲,也不想花钱摆什么宴席,嫁妆也没有。”朝慧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么说你爹呢?”虽然听上去是这么一回事,但是朝慧不敢想象,毕竟总体说来,陈洛对他和朝芬也是有恩的,住了这么多年,也要看看情面的。
    陈湛不屑地说:“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我爹什么也不弄,根本不是真正的成亲嘛,娶媳妇都是要钱的,要买很多礼品给她,要求亲,要让对方的家人同意,还要……”朝慧拍拍他的头,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呀。”陈湛环着手臂不说话。
    因为我以后要娶你,所以就去问老师了。
    这门简单的亲事过后,陈洛似乎有所收敛,不是经常去赌博了,但是朝芬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大概是身体真的不好,朝慧也想尽了办法给她补身体,却不见她的身体有什么起色,也没有大病,就是经常惹上风寒,又虚弱,爱头昏,朝慧心疼得不得了,这几年来他照顾陈湛比照顾朝芬还多,现在觉得对不住妹妹了,但愿陈洛能一直好好待她,不嫌弃她。
    陈湛当时也觉得,朝芬是世界上唯一能跟他抢朝慧的人了,不过他一个健康的少年,也不好同一个女孩子争,从来没提过,就是在朝慧照看朝芬回来以后,陈湛撒娇会特别厉害,会在床上磨蹭半天不肯睡,非要挠痒痒、做游戏、输了的人要亲对方一口,以后,才会睡觉的。
    朝慧亲他都是很轻的,陈湛觉得太轻了,就又要缠着他玩下去。被挠得发笑的人,就要继续亲,不然就只好被故意笑得很大声的湛儿亲了。即便是黑黑的晚上吧,陈湛每次都把朝慧的笑给看得一清二楚,他平时太累了,没有精力去笑,但是对这陈湛的时候,就会笑的。他面对朝芬的时候,大概也会笑。朝慧喜欢小孩子,他对比他年幼的人非常照顾,陈湛很怕他一旦长大,朝慧就不会再那么温柔地照顾他。
    不知不觉陈洛跟朝芬成亲半年了,他常常告诉朝慧:“我本来想给陈家续弦的,你想,湛儿又不一定是我的孩子,我直接就怀疑他不是我的孩子。朝芬又怀不上,朝芬再不怀上我怎么办啊。”醉后也这么说,清醒也这么说,朝慧每次都回复道:“他一定是你的儿子啊,湛儿那么……像你。”
    朝慧其实是每次都口是心非。陈湛读书用功,又勤学好问,能忍能让,机灵聪明,跟他这个天天喝酒,颓丧的爹太不像了。相貌就更不像了,陈洛脸色灰蒙蒙的,眼睛小,像是没吃饱饭。现在十一岁的陈湛,长得已经是十分有英气了,以后肯定也是个俊朗的少年,他快长得有朝芬那么高了,想到这,朝慧考虑着下次什么时候给他做衣服呢,小时候买的那件背心,陈湛现在还在穿呢。
    陈洛对朝芬的热情不多,两人有时候几乎是相敬如宾的。直到成亲一年后,朝芬才怀了孕,那时候的陈家,被陈洛断断续续地花得十分落魄,拿不出更多钱给她买上等的补品,朝慧也惊喜,陈洛更是开心,朝慧外出多卖了些服饰,都是他连夜赶工,陈湛帮忙,朝芬也偶尔帮忙才做成的商品,朝慧早上挑着担子出去卖糕点,都为了凑一笔钱让朝芬安安心心生下孩子。陈洛也开始去做工了,挣得一些钱,他拿出一部分来给朝芬花。
    “你们这么偏心那个没出生的小孩子啊。”陈湛不开心,朝慧晚上很忙,他已经等不到他来陪他睡了,有时候朝慧回去小柴房里的床铺睡。之前他跟朝芬就住那里。“他出生以后,你还会疼我吗?”
    “我要是想去上海读书,你会这么连夜赶工,赚钱给我读书吗?”
    “唉,我好想去上海读书啊,要不就这个城里最好的学校,我要读最好的,赚最多的钱。”
    “我也要赚很多很多钱。”
    陈湛不愿意跟爹一样颓败,他会赚很多钱,就是为了补回朝慧这么多年为了他赚的钱。钱也许能补上,但是他的辛劳却还不来。所以更要赚大钱,以后就可以过上好日子。最好不让爹过来一起住,爹花钱多厉害。
    听说西式的婚礼,男的都会给自己的媳妇戴上戒指。而且是亮晶晶的,叫钻戒,那个钻戒很贵不是朝慧缝衣服时套在手上的顶针箍似的。虽然朝慧不一定会想要,但是那些金银珠宝都想要的女孩子,他才不喜欢。
    他只怕赚钱以后,爹把自己买戒指给朝慧的钱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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