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文帝令人将飞云打入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上了刑具，等候发落。这套刑具却别有名目，唤作“手足相连”，专门用来对付怙恶不悛的江洋大盗，既可防其逃跑，又可加以折磨。以儿臂粗细的铁链牢牢的铐住人犯的双足双手，再固定于石墙上。脚镣甚短，手镣则既短且低，被铐住的人无法站立或坐下，只能双手反背在身后直直地跪着。那铐子内圈都是一排细密尖锐的小钢针，被束缚住的人犯若是睡着或昏倒，身子稍有倾斜，拉动镣铐，那一排钢针便会扎入手腕，将人刺醒。
    昭文帝回宫，大摆庆功宴，犒赏将士，论功行赏，忙得不可开交。但每日仍是有人来禀报欧阳飞云在天牢中的情形。欧阳飞云被“手足相连”铐住，已经有七日七夜。每日只有一次，松开镣铐，让他吃饭喝水以及大小解，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每天天牢中只给他一碗清水，一个馒头。七日七夜间不能合眼，欧阳飞云却一直十分平静，浑若无事人一般，而饮水食物，他也总是吃得干干净净。
    昭文帝闻报，思及该如何处置欧阳飞云，却觉甚为头痛。照理说，不管他是不是成国的皇子，他当年既然是朕的臣子，这谋逆谋反的十恶大罪是逃不掉的，何况他还是敌国主帅之一，更是罪加一等，罪不容诛！
    昭文帝并不是残暴之人，亲政之后，便废除了原有刑律中车裂凌迟等种种酷刑，即使是罪大恶极的犯人，处死不过砍头或绞刑。若要将飞云按律审判，明正典刑，也就是这样的结果而已。但是，就这样让他一死了之了么？
    昭文帝这几年每每午夜梦回，痛不欲生之时，便幻想着有朝一日若活捉了欧阳飞云，该如何抽筋扒皮，油烹炮烙，用尽酷刑折磨致死。全凭着这些幻想，他才能熬过那无数痛苦屈辱的日子，而没有放任自己一死了之。心中燃烧的怒火，成为了他活下去的最大动力。但如今倒是生擒了飞云，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似乎对任何折磨都毫不在意，也没有一句忏悔认错求饶的话。就算朕重开凌迟之刑，他眼睛一闭，倒入秋风过耳，一会儿就完了，只是朕的满腔仇恨又该如何去发泄？昭文帝愤恨已极，咬牙切齿地道：“天下的酷刑那么多，朕就不相信，没有你怕的！”
    忙乱了好几天，昭文帝方处理了军中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这日得了闲，便命刑部遴选一批擅长刑讯拷打的衙役来待命。昭文帝在御书房亲自见过这些酷吏，听他们报上自家的看家绝技，个个都吹嘘从没有撬不开的口。最后，昭文帝留下了一名有二十年刑讯经验的老手。
    昭文帝屏退众人，只留了这名酷吏，面容严肃地道：“朕这次要你去对付的是当年挑起成靖大战，害得靖国称臣投降的始作俑者，也是朕平生最大的仇人！”
    那酷吏见昭文帝说得慎重，忙一口应下：“这事就包在卑职的身上，只是不知皇上是要问什么口供？”
    昭文帝缓缓地摇摇头，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朕不是要他的口供，朕只是要他害怕，要他求饶，要他知道，做过的事必须得付出代价！”
    酷吏听说不是要逼供，放下心来：“这个好说，只要他不是铜头铁臂，卑职略用上几样刑罚，便可让他哭爹喊娘，后悔自己来到了这个世上！”
    昭文帝听他口气甚大，满意地点了点头，明明狼心狗肺，还偏偏做出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样子，朕要打破他的虚伪面目，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匍匐在朕面前悔之莫及！昭文帝便又问道：“你打算用哪些刑罚？”
    酷吏笑了笑：“陛下既然不是需要口供，那就好办了。卑职先剜了他一双眼睛，他看不见……”
    剜了一双眼睛？飞云的双眸清若碧潭，晶晶亮亮，胜过天上的明星，昭文帝想到那明眸将变成两个大大的黑窟窿，心头突然一寒，忙打断他道：“不可！”对着酷吏疑惑的表情，昭文帝停了一下，道，“不可在他的脸上动刑，也不得损伤他的肢体，折断骨头之类，更不能弄死了他或变成残废。”
    酷吏虽不解其意，但也不会去多问，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又问道，“敢问皇上，那人犯现在何处呢？”
    飞云现还在天牢之中，昭文帝想到那里关押了各色囚犯，人多眼杂，不如将他弄进宫来慢慢摆布。昭文帝宫中本没有囚室，即令连夜清扫了一处地窖，按那酷吏所需，备下了各色刑具，然后去天牢提人。
    昭文帝不欲让飞云知道被带去了哪里，命人给他服下药物，令其暂时昏厥，趁夜悄悄送入宫中。待得回报飞云已经押到，昭文帝便亲自去一看究竟。
    细纱宫灯照亮前路，微风拂来沉淀了一日的馥郁花香，天上的一轮银盘洒下柔和的光辉。这本是令人陶醉的春夜，昭文帝却对周遭景物视而不见，在黄门的带领下来到皇宫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打开地窖的门，黄门指着延伸向下的长长石级，躬身道：“皇上，就是这里了！”
    昭文帝示意黄门就留在上面等待，独自沿着石阶下到地窖中。地窖一片昏暗，只有墙角点了一盏明灭不定的油灯，好在昭文帝目力甚佳，视物无碍。选中的那名酷吏与两名助手已到场，见到皇帝驾临，欲要行礼，昭文帝忙摆摆手，示意不必。却看见地窖正中吊着一个人，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低垂着头，背对着自己，便是欧阳飞云了。
    昭文帝低声道：“朕便是来看看，你们不必管朕。”
    “是！”酷吏忙应道，“他还没有醒来。”说着，指挥助手在飞云脚下坠上了一块大石，飞云的双腿双手顿时伸展到极限，被拉成笔直的一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