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青冥剑誓 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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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寂的黑夜里,一道电光划过,照亮了半个树林,随即,大雨如倾盆般浇下,敲击在头顶的天空,仿佛撞到了个无形的护罩,纷纷被阻在外面,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沉闷响声。
怀里的人没半分反应,上半身全软软压在自己身上,弦歌手忙脚乱探了半晌,发现有呼吸,身上也没什么致命的外伤,松了口气,转头寻找过夜的场所。
地面上也是一片潮湿,没有可以依靠的位子,弦歌想了想,把失去意识的人靠在肩头,散了他的外套铺在湿透的地面上,再把人放平,接着自己也靠了过去。
“青冥,青冥”弦歌环住男子的身体,低声唤道,尽管从没见过剑灵本体,但感觉这东西是无法说清的,第一眼,他便认定了,这人便是日日陪伴他的青玉剑。
那是在绝境之中寻求到亲人的感觉,半大的孩童把脸埋在男子怀里低声呜咽,双臂死死拥住不放。
他的世界坍塌了,彻彻底底,一闭上眼,那一幅幅红色的招魂幡就在脑中晃荡,无论何时想起,胸口都是一阵揪痛。
凄艳的红,森寒的凉,冰凉到刻骨。
飘渺的风中,他仿佛能听见族人死去时的悲鸣。
弦歌哭了片刻,终于安静了些,往男子身边靠了靠。
那人有着极好看的眉目,五官端丽,无关性别,黑色的长发没有束起,散乱铺散在用来垫底的青色内衬上,弦歌望着昏迷的人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伸手想帮他理发,才拉开一丝蜷曲的发梢,连带着扯起外袍一角,翻到背面绣着的图案时,他怔了怔,随即将半件没被压住的衣服都掀开。
衣服里还有夹层,翻开才发现,里面绣着的是一只遍体莹白、昂首挺立的鹿形生物,底下是茫茫大海,那只鹿就虚浮在海面,以一种骄傲的姿态仰视天空。
“这是什么?”
盯了半晌认不出,兴许只是只普通的鹿,弦歌没想那么多,他放下衣服一角,打算起身去寻找在其他地方的伙伴,刚站起来,脑袋就砰地撞到了一个实质的硬壁,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这里。。。好像有东西?
困惑地一点点伸手去摸索,发现自己是被隔在了一个半圆形透明的防护罩里,难怪雨一丝都透不进,即使有追兵恐怕也只能站在外面干瞪眼。
手指还停留在结识的护罩上,冰凉坚硬的触感一直透到心底,弦歌闭了目,眼角酸涩万分。
季凛醒来时,天依然是黑的,密密层层的乌云压在头顶,唯有微弱的光透过,昭示着是白天的事实。
雨师和应龙的战斗还没结束,空中依然暴雨不断,他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想支起身子,待起到一半动弹不得,偏过头,才后知后觉看到身边躺了个人,而那人的手正紧紧环着自己的腰。
没打算惊扰弦歌,季凛侧身一点点把孩子的手挪开,只手撑在树干上喘息,身形踉跄了下,只感觉视线所及的景物都在转。
稳住身体,他呼出一口气,不由苦笑,很久没这么狼狈过了。
强行破剑致使疼痛扩散至四肢百骸,幸亏水之星蕴含带治愈能力,好歹使自己撑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远古,不会有个暴力倾向越发严重的阿婆穿墙而过抓着他领子摇晃“你出息了是吧,想死尽管可以再来一次”
所以,他保留了自己任性的权利,虽然代价是重了些,但他一点也不后悔。
靠着树干,直到脑子清醒了些,手中迅速翻转出一根冰针,扎入两处穴位,用疼痛让自己恢复了些行动能力。先前莽莽撞撞就跑了进来,完全没注意到这里是哪,何况,就算他知道地名,估计还是迷路到死,算起来,他压根没去过庆枫驻扎地以外的地方。
比起这些,头发变长还有服饰的转换完全是可忽略的小问题。
环顾四周,除了树林还是树林,唯有半山腰的红衣飘飘摇摇,茫茫苍翠中,男子抬头凝视了会,良久,那一声轻叹几不可闻。
身边的孩子嘟哝两句,翻了个身,怕是被魇住了。
季凛望了眼天色,挥手打出团小小的篝火蒸干地面,把弦歌抱起挪到火堆旁,蹲下把自己的衣服拿起,看到里面绣出的动物时微微一惊。
这不是夫诸么?
青冥寓意天空,夫诸则为司水异兽,然生性骄傲,鄙性倔强,虽有吞云吐雾之能,却坚守不与青龙腾蛇共享,世人传言其亦正亦邪,能引水灾,也会主动出现治理旱地,若有夫诸出现,各地必定时刻戒备,防止洪患产生,因此,关于夫诸争论良多,是为凶兽或神兽亦不可知。
让季凛吃惊的地方并不在这里,这个世界有言,每一个灵魂,都拥有一份从远古时代传承而来的、独一无二的记忆刻印,这份刻印中包含着上古灵力和生命的秘密,并形成一种具体的图像,这种图像被修道的人们称为星蕴图。修道之人通过吸收日月精华,可以唤醒隐藏在星蕴中的力量,化为己用。而星蕴图大多与主人性情相关,如果没看错的话,他在剑里模模糊糊感到的自己的星蕴图形状一一正是夫诸。
何谓正邪?思及夫诸的传说,他不以为然披上外衫,雨日疏寒,护罩上雨声响了大半个时辰,声音沉闷,天边一道流星划过,龙吟声断在当空,雨停了。
此后的几日,季凛带着弦歌在庆枫附近短暂找了个住处,先去寻存活着的孩子安顿,再将庆枫族人一一安葬。
面对着满目苍凉的墓碑,弦歌深深叩拜下去,恍惚间,他听到身边的人平静问道“今晚我便可以帮你报仇,只消你一句话,愿是不愿”
弦歌怔了怔,青冥性子淡,自认识起就没执着过什么,能说出这句话,说明他是放上了心,然而复仇之事怎能假手他人,若是由他去,自己必定不得安,所以他当时只犹豫片刻就坚定地说了不。
他自己的事,他要自己解决。
然后,他在庆枫原地留下字条,收拾东西就去了琴川,理由为阴气太重,青冥没好完全,身体受不住。
说是如此,实质季凛本人的状况并没大严重,他完全不在意营地内的鬼魂,毕竟自己也和那东西没啥两样,只是因为弦歌晚上天天睡不着抱着被子去爬他的床,自己看不过去,见那孩子留在这里受折腾,走了又舍不得,索性寻个借口帮他做了选择。
这一搬走,就是十年光阴。
季凛得了时间,慢慢捣鼓研究青冥剑,弦歌要学武,他便摸索出一招教一招,至于星蕴方面的问题,他只通水火两术,其余的都留给弦歌自学。
红玉循着字条来过,又离开去了安陆,她不说,季凛也不说,弦歌无从知晓她已是剑灵之身。
活着便要好好活着,仇恨会蒙蔽人的心灵,也会让人忘记一切,红玉性情刚烈,宁可千年孤独、以身殉剑也要得以手刃大尧,有她这个先例在先,弦歌断不可走这条道路,这是他们两的共识。
剑灵剑灵,看似潇洒恣意,实则不人不鬼,既不是活着,又不是死去,十年二十年,百年千年……直到有一天那把剑被人毁去,或被光阴销蚀成灰,才得以寻求到所谓的死亡,不少剑灵选择的都是折断自己,或是沉睡千年,因了到最后,厌世之心越发严重,红尘不适合自己,又不如仙魔无情,到头来纯属自我折磨。
“红玉姐为何要回安陆,她现在的家在那?”
“算是吧”季凛凝视着女子远去的背影淡淡回答。
若是,立誓守护铸剑者血脉世世代代,直到血脉断绝,抑或其后人不再需要于她。。。这样也算是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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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记,第二次天界大战,蚩尤72兄弟战死,蚩尤被斩于冀中黎山之丘。应龙跟女魃身染邪气,永不得上天。
同时,还有一行小字记载着远古部落的兴衰存亡,庆枫灭,有女子名红玉,在外游历逃过一劫,只身潜入大尧刺杀大尧族长,无果,险身亡,后以身饲剑,成为剑灵,誓灭大尧全族,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