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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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清晨,浓浓的雾气还未散去,氤氲着冷冽的气息,一袭黑衣绒毛滚边的男子踩着还未扫去的鞭炮碎屑,从浓雾中走来。男子戴着斗笠,在雾气的遮隐下,只能依稀看见男子瘦削的下巴,却也是英气逼人。
    “名字。”淡淡开口,弯刀抵着男子的喉咙,倾寂忧看着这个闯入自己房间的男人,如果不是有随身携带刀具的习惯,只怕现在被刀子抵着喉咙的人就是自己了。
    “绍孤介。”回复他的同样是一个淡淡的音调。
    “目的。”话刚出口,倾寂忧的手腕一震,竟是来人擒住了他的手,一时大意了。绍孤介一转身,单膝跪地:“少主。”
    倾寂忧白皙的脸上浮上一抹嘲讽的笑:“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他好歹也在世间活了十几年,怎不知人心险恶,不可轻信他人。
    绍孤介垂首,说:“不会错的,浣纱宫的情报从来没有出过错。我们寻找的少主便是你——青尚山庄的二少爷,倾寂忧,但对外一直称为青海墨。而在,十三年前,少主便流落出去。”
    倾寂忧沉默。浣纱宫,传说中的殿宇,江湖上最神秘的地方,百年来一直掌握着六国江湖中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因此蝉联江湖第一宫的名誉。然而历来,都是隐于世间的。
    绍孤介继续保持着沉浮的姿势,说:“少主,宫主他一直以来都在寻找你。”
    “亦霜下。”浣沙宫的宫主——亦霜下,倾寂忧听人说起过,至今关于此人的轶事也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亦正亦邪的一个人物。有人说他是侠客,也有人说他就是一个魔头,总之众说纷纭。江湖第一名嘴李话,曾说浣沙宫宫主,历代皆是一个传奇啊。
    “是。”
    “我不会跟你走的。我曾经是青海墨,但现在是倾寂忧。我父母已死。”不过十二岁的少年,说出的话却是平淡的一个调子。但是,他知道,他是骗不了绍孤介,还不如把话说明白。
    ——“不,少主,您会跟我走的。”
    ——“理由。”
    ——“青尚山庄。”
    “寂忧,金大人说,你要走了,是吗?”白瑛璆一大清早就来到了倾寂忧的小院,就看见倾寂忧站在院子里,淡黄色的梅花快开过了,却还是留得满室芳香。真是应了那句诗——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是。”侧过脸来,白色的发丝随意搭在肩上,发色还泛着光泽,像是盈盈白雪,悠然而生,悠然而起,悠然而落。
    “去哪里啊?”
    “不知道。”倾寂忧还是没有对我们的小王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是这样啊。”知道留不住他,金色的眸子一瞬间黯淡,白瑛璆低眉:“你何时走?我送你。”
    ——“一会儿便走。不用你送。”
    ——“寂忧,你不去理行李吗?”
    ——“不用,没多少东西。”
    听见这句话,白瑛璆又一瞬间的心疼,眼前的同龄人,明明寂苦,却还是倔强得可以。只是,白瑛璆不知晓,为何倾寂忧如此寂苦。
    倾寂忧,倾寂忧。
    名字中就带了一个寂字,是否就此,注定一生孤寂,一生终老而无所依。
    “那,我走了。你一路顺风。”白瑛璆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记得死老头子说过的,人这一生,有些人就是这么匆匆而过,萍水相逢,然后再匆匆离别。尽管,他并不愿意这样,却不得不这样。
    “后院有马,我饲养过的。”
    倾寂忧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似一滴水珠滴在了平静湖水中,荡起涟漪。白瑛璆笑了,径直向今府的后院走去。他和寂忧就是如此,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因为他们都懂。
    譬如,后院里这匹大宛马,毛色细腻光滑,一看就名贵不凡,白瑛璆知道,这是寂忧送的别礼。
    马夫牵着大宛马,将缰绳递给白瑛璆,不忘嘱咐道:“小王爷小心,这马性子烈得很,也就是小少爷才可以治得住它。”说话间,大宛马还嘶鸣着。
    白瑛璆笑笑,还真是寂忧养过的,性子烈。结果缰绳,白瑛璆伸手抚摸马,就在准备上马的一刻,马蹄忽然抬起,整个马朝后仰去,暗暗用劲扯住缰绳,敏捷地跃上马背,拉过马头,才稳住重心,叹:“这马果真够烈。”
    白瑛璆骑着马回祈王府,老管家还有些惊吓,连忙叫人去喊马倌,嘘寒问暖地说:“小王爷,没伤着吧?”
    “没有没有。”白瑛璆挥挥手,自己牵着马往马厩走去,这下大宛马要安静了些,系好缰绳,拿过一把草料饲马,手抚摸起马背,喃喃自语:“叫你什么呢?嗯……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就叫回风吧。”
    大宛马也微微昂头,似通人性一般。
    此后很多年,此马一直陪着白瑛璆征战四方,万军之中,不论白瑛璆身在何处,一句“如风”,此马便会奔来,忠心不二。
    曾有一士卒叹:“主帅,此马可真通人性啊,不知从何而来。”
    那兵临城下也不见恐慌的男子,此刻却神色黯然:“离人所赠。”
    “少主,走了。谢谢金大人近日对少主的照顾,日后如有所需,浣沙宫定会相助。”绍孤介冷淡开口,就像是说什么无关的事。
    “哪里,二位一路走好。”今觉西摸摸倾寂忧的头,这几个月的相处还真让他有些舍不得。倾寂忧微微皱眉,他很不喜欢别人的触摸,还是忍了下来。
    “寂忧,有空可以回来看看。”今觉西笑着,和蔼得仿佛就是一位父亲在为自己的爱子送别。
    爬满青藤的城门外,少年远走他乡。倾寂忧骑着马,回头看了一眼,决然离去。为了目的,总是要失去一些东西的。他现在所要想的,是报仇。都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那就别了了。他必要手刃仇人,无论走上的是不是不归路。这条路,是他选的,就会走下去。死也好,生也好,又有何惧?
    只是,世事难料,等到倾寂忧再回来,青藤依在,古迹仍存,却是来为今觉西送葬立碑的。
    此去,一别经年,再难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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