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晏迎息站起身来，“我自以为善良，却没有考虑到你的苦衷，甚至还怀疑你，该是我对你说声对不起。我想，上天安排我们再次相逢，就是冥冥之中让我知道真相，解开我的心结。”晏迎息将手覆上阮夏的，慢慢握紧，“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阮夏一愣，匆匆避开：“君上，您不必如此的。”
    我不配你这样。
    “没关系，”晏迎息笑笑，“你总归已经来到我身边了。”
    没等阮夏明白话中意味，晏迎息便转移了话题：“之前还有今晚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折腾了这么许久，你们应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晏迎息便朝门口走去。
    “传旨，赐元婧公主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对，珠翠首饰二十件，宫女二十人，自明日起移驾珞嘉殿居住！”
    屋外元婧慌忙谢恩，直到众人离开，才再次回到房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元婧皱眉，“我看那胥国国君与你，竟像是旧识。”
    阮夏回到琴边坐下，脸上早已没有方才那般我见犹怜的柔弱，指尖轻轻拨弄琴弦：“算是吧。”
    “芷清……”
    “从今往后，叫我阮夏。”急促的琴声间隙，阮夏开口。
    元婧瞬间沉下脸色：“不管你是灵心，还是芷清，亦或是什么阮夏，都不要忘记此次前来的使命！”
    琴声如同流水而过，阮夏面上波澜不惊：“要不是你这么容易就被人发现，我哪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元婧冷哼一声：“你敢说你不是早有所料，顺水推舟？！”
    “铛”的一声，琴声收住，阮夏起身，走到元婧身前：“至少，我坐实了你公主的身份。”
    元婧哑口无言，只余脸上怒意阵阵。
    “好了，”阮夏见元婧这样，又温言劝道，“我们这次前来，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是来内斗的，你也不想主上的宏图大业因为我们功亏一篑吧？”
    此话一出，元婧果然冷静下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阮夏推开窗，看了眼夜空中的皎皎明月：“夜色已深，公主请早些歇息吧。”
    第二日，元婧便被新赐的宫娥们簇拥着浩浩荡荡搬进了珞嘉殿。
    新住处较之原来更加宽敞豪华，可元婧转了一圈，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里离晏迎息的寝宫如此之近，只怕今后更加不方便了。”
    阮夏将茶添满：“既来之，则安之。”
    元婧坐下，接过阮夏递来的茶杯，确定没有人偷听后才道：“这晏迎息看上去似乎对我们隆恩更重，可这一番安排下来，我们反倒是处处受制了。”
    阮夏动作一顿，却依旧仰头将茶饮尽：“为保安全，我们暂时按兵不动。”
    “可是端掖已经来了消息，大军即将集结完毕，恐怕不日便要出征。”
    茶杯被重重放在桌上，阮夏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知道了。”
    傍晚时分，晏迎息摆驾到了珞嘉殿。
    行过礼后，元婧识相退了下去。
    “这里可住得惯？”晏迎息将阮夏扶起。
    “多谢君上关心，这里很好。”阮夏说着，替晏迎息斟满了茶。
    “这种事情，以后就不要亲自做了，”晏迎息皱眉，“我不是赐了你们二十个宫娥么，若是不够，改日我再叫李沛挑几个得力的。”
    “已经够用了，”阮夏轻声细语道，“奴婢做惯了这些活儿，若是闲下来，倒是不自在了。”
    “我只是希望能补偿你，”晏迎息看着阮夏，认真道，“毕竟当年……我没能帮你救回你娘。”
    “生死有命，君上已经尽力了，”阮夏环顾一圈，“何况如今也是您给了奴婢主仆一个安居之处，奴婢感激还来不及，不需要君上什么补偿。”
    “阮夏。”晏迎息突然握住阮夏的手。
    阮夏一愣，下意识想要挣脱，而他却紧抓着不放，“你一定要对我如此疏离客气吗？”
    阮夏有些无措：“君上是主子，尊卑有别，奴婢不敢僭越。”
    晏迎息这才松开了手：“你以前不是这样畏畏缩缩的。”
    阮夏一愣，方才晏迎息放开手时，将一样东西递到了她的掌心。
    温润的手感，熟悉的纹理，阮夏不止一次在手中描摹过它的样子。
    那半块青龙纹佩。
    阮夏本应该还给晏迎息，可不知为什么，还是暗暗握紧了它，心头涌上一丝酸涩：“君上也说了，那是以前，奴婢若是不一直这样小心着，只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晏迎息脸上似也有触动：“今后，你不必这样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不用担心因为行差踏错而丢掉性命。”
    阮夏迎着晏迎息的注视：“真的吗？”说着想了想，“那我要是……让你不高兴呢？”
    晏迎息苦笑一声：“仔细想来，这么多年，除了昨天与你相认之外，我竟没有真正高兴过的时候，所以你也不用害怕会惹我不高兴。”
    阮夏蹙眉：“手握千里疆土，坐拥荣华富贵，受万民朝拜，这样，也不高兴么？”
    “受万民朝拜，却不能让他们过上安稳和平的生活，即使手握千里疆土，坐拥荣华富贵，也受之有愧。”
    “现在胥国与端掖划江而治，不是也很好么，只要不再起战事，百姓便能安居乐业了。”
    晏迎息沉默以对，良久才开口：“你知道吗？端掖已经暗暗开始集结军队了。”
    晏迎息突然同一个婢女提起这件事，这让阮夏心中不由警惕起来。
    脑海中略过数种猜想，阮夏才开口道：“国与国之间的事，奴婢不懂，可多年颠沛流离，倒让奴婢清楚地明白，‘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晏迎息摩挲着茶杯，目光悠悠地看向远处：“记得十年前芜国亡时，父王曾跟我说，芜国国君残暴不仁，灭了芜国，才能解救百姓于水火，可我当时不懂，只看到了那些因为战争而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百姓，所以我觉得父王是在骗我，明明是战争害得他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为什么反而是我们解救了他们？”
    “后来我坐到了这个位子上，才渐渐明白了父王当年的意思，有些事情，即使我不去做，也会有人去做，作为君王，我们的眼光要更远，心，也要更冷。”
    阮夏冷冷道：“所以你就和端掖一起，灭了赫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