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回忆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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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宿舍,他们三个正在和隔壁宿舍的几个兄弟打牌,见我回来了,只有元冕跑过来,问我“小明,你晚自习上哪去了?”
    “放学去图书馆看书睡着了……”我低声说着事先想好的理由。谁都没有怀疑,大家都投入到喧哗的玩牌中。
    我放下书包,径直走到水房。我将冷水管开得很大,摘下眼镜,使劲搓洗我的脸。
    本以为可以洗去今天的记忆。
    惊诧,害怕,愤怒,屈辱,同情……甚至一点点的柔软。我能不能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情,用这哗哗的水一并冲走呢。
    可惜事与愿违。
    伴随着凉水的刺激,我反而更清醒了,脑海中接连出现的竟然是那双冰冷的眼睛。
    我抬头对着镜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镜中另一个面无表情的自己。
    因为没戴眼镜,我看得不是很清楚。
    “你不戴眼镜的样子……很好看……”
    我耳边竟然响起了夜泉的声音。
    林夜泉。
    你好像有点阴魂不散。
    “小明,你暖壶里的热水,你不用我全用了啊?……”一声嬉笑着的声音。
    我从镜中看到是武连威,我没有回话,可能是我没有力气回答他吧。
    需要我回答吗?武连威这个混小子,每次总是喜欢整我。他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征求我的意见了?
    我继续低头用凉水大力气的洗脸。水龙头开得更大。
    哗哗的水声,好像把盘绕在耳边林夜泉的声音冲淡了许多。
    这样很好。
    武连威竟然走过来拍拍我的肩,我不由突然回过头碰见了他傻瓜似的眼神。
    “小明……你今天撞鬼了?是不是在神游呢你?”这话问的七分挑逗,三分关心。
    我无语作答。就这样愣了一会。我平静的说,“连威,你说,我不戴眼镜好看吗?……”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但是我又笑不出来。
    武连威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眼神变得越发傻瓜了。他叹了一声“啊?”
    然后,他竟然凑上来,仔仔细细的看我没戴眼镜的、刚刚被凉水冲洗过的脸庞。因为距离得太近,我额前头发上的水滴到了他的脸上。我感到他的鼻息有些急促。他突然收回目光,应付似的,说了一句,“不错,挺好的。……那个……你……你想配隐形眼镜?……“
    我没回话,继续低下头,用手弯了一把水用力洗脸。
    “小明,你手怎么了?贴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受伤了?!“武连威的语气好像挺夸张的,我一边洗脸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没事……“
    他却一下抓过我的手,将创可贴撕下来,嘴里嘀嘀咕咕的,“这样用水泡了就不行了,撕下来一会再换一个……哎哟……伤口还真不浅呢……你这是上哪嘬疯去了……“我很少听到武连威的口气这么窝心,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涩。
    不知道是因为创口贴撕去带来的伤口疼痛,还是因为今天被林夜泉折磨的难受,还是因为想到了梦里离我而去的哥哥,还是眼前的武连威认真呵护我伤口的样子……我的眼睛有点湿润,我连忙戴上眼镜,以掩盖我的泪流欲出。
    不知道是否被武连威发现了这个细节,他注视我的眼睛里,泛着遥远的关心。
    “我洗完了,回去睡觉了。“我见他的样子才像撞鬼了。于是转身撇下他自己回宿舍去了。
    一夜乱梦。
    真被武连威说中了,我从夜泉那里回来以后,总是神游的状态。
    我总是想起他的棱角分明的脸,冰冷的眼睛,还有他说话的声音,甚至还有他在我唇边留下的吻痕。我为自己不耻的念头感到害怕。
    难道我会害上相思?而且是对一个施暴于我的人?又而且是对一个施暴于我的男人?
    我不敢想。
    但是四肢和五官还是挟持着我整个身体,每天放学以后到篮球馆,远远的看着那个人。
    月考成绩出榜了,元冕拉着我去先睹为快。年级第一名还是那个月冥流光的人。虽然不是我们班的,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个美名远播的人。因为这人看起来相当完美。
    首先,因为是个混血儿,所以外表相当俊美。别说是这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就是少年也会为那张欧美范儿的脸惊艳一会。其次、名副其实的富家公子,家族产业相当庞大,是个跨国集团。再其次,他的成绩在我们年级一直是遥遥领先。据说是为了加强他对汉语的学习,他家执意坚持让他在国内上完中学。
    我们都有一种望洋兴叹的感觉。不,是望天兴叹。因为这样的人,只能仰视。
    我的成绩依然是年级中上游,排名像扎根的古树一样坚稳。不退不进。和元冕相差不多。罗勇和武连威却是惨不忍睹。
    我找了个清静的角落,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这是我到学校之后,第一次主动给家里打电话。
    “喂,小明啊?……“是爸爸的声音。
    “爸爸,最近怎么样?“我没有感情色彩的问着。
    “家里都挺好。要入秋了,需要添衣服吗?给你送去?……对了,又月考了没有?……宿舍生活还习惯吗?“对方却很高兴的散漫的唠叨着。
    “宿舍挺好的。月考成绩和上次一样……“我轻描淡写的说着。
    那边却是越发兴致勃勃的叮咛鼓励。我忍了一会,轻轻说道,“爸,有没有我哥的消息……“很沉重的话,脱口而出之后,却轻飘的连我自己都险些听不到。
    “什么?……你说什么小明?……“果然,他没听清。
    “没什么……我还要去上课,先挂吧。跟我妈问好。“我匆匆挂了电话。
    我很清楚,关于我这个所谓哥哥的话题,在我家是绝对的禁止。不管我有多么想知道。
    在我三岁的时候,妈妈就和我的亲生父亲离婚了。随后带着我嫁到了现在的爸爸家里。那可能是我童年最悲伤也是最快乐的时光。悲伤的是我失去了一个爸爸,快乐的是我得到了一个大我三岁的哥哥,他叫董砚。
    董砚情理上是我的哥哥,妈妈却从不让我这么叫。妈妈说,从今以后,爸爸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于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也姓了董。
    我打开钱包的夹层,抽出一张旧照片,黯黯看着那个我最爱也是最恨的人。终究不敢再细想下去。
    我和董砚的照片不多,我都偷偷珍藏在一个相册里,钱包里也会随时携带一张。只是从未示人,被我藏在夹层中。像是被揶藏在心窝的褶皱一般隐蔽。
    我明白,这种难以割舍的东西,本不该随身带。
    把它留在身边的唯一用途,就是,在我脆弱的时候,令我更脆弱,悲伤的时候,更悲伤。
    十几年的杳无音讯,已经让我彻底接受现实。
    正因为现实太残酷,所以更不舍丢掉回忆。
    哪怕只有片段。
    哪怕只有悲伤的片段。
    “董砚,你在哪里???……“我无数次在心底发狂的追问。
    回答我的只有自己波澜不惊的心跳与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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