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零四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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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的男人笑了起来,似乎是妈妈无奈而绝望的样子和无力的反抗让他觉得十分骄傲。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妈妈苍白麻木的面孔,以及枯井一般的眼神,手指不由地抓紧了耳朵。双眼干涩,眼角一阵阵刺痛却还是无法用泪水来洗刷。从前经常吓得闷声掉泪的我,如今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捂住耳朵的双手,早已汗湿滚烫,高热的温度在手掌与耳廓之间来回冲撞,耳中就像有火车开过,不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每经历一次,我就觉得,也许我们都没法撑到下一次了。
可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奇特,尤其是人的身体构造。身强体壮之人有时会像一根芦苇杆一样,轻轻一折,就断了。而我和妈妈,好像每一分一秒都有可能死去,但却偏偏能够一天天地磨难下去。
渐渐地,我开始在黑暗中咬着牙诅咒我们的命运,和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
外面的声音完全停歇,我才缓缓地放下有些发麻的手,耳中瞬间灌进一阵冷风,我瑟缩了一下。
从柜门上方的百叶窗看出去,那个男人摔下一些钱,扬长而去。妈妈裹着被单,脸色发白地躺在床上。直到听见关门声,才能出来,这是妈妈千叮咛万嘱咐的话。那老旧的木门吃力地发出“嘎嘎”的叫唤,最后发出一声闷响。我迅速从柜子里钻出来,扑到床边。
我轻声叫了几声妈妈,她却只是虚弱地抬手摸摸我的头,白皙修长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紫红痕,苍白的脸上还留着淡红的指痕。看来妈妈的“不听话”让她吃了不少苦。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腥味。虽然妈妈竭力拉紧被单,可床上一塌糊涂的东西还是映入眼帘。有谁会希望自己的孩子看到这些,可我又不是瞎了聋了,也唯有装作没看见而已。
我像往常一样,将散落在床边的为数不多的钱收好,摸摸地打开窗,缩进沙发里闭上眼睛。
妈妈从不让我碰那张床。在我眼中,妈妈漂亮,身材高挑,虽然苦难的生活磨损了她的美丽,使她变得忧郁,强颜欢笑。但瓜子脸和杏仁眼还是有着很动人的神采。我不知道那些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还有我的爸爸,如果他真的存在……
腥味渐渐淡去,我终于敌不过睡意的催促,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我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粗糙的东西在摩擦着我的小腿,麻麻的,我踢蹬了一下,却被拽住了脚踝,我瞬间睁开了眼睛。
一张油腻而凶狠的脸罩在我上方,眯着小眼睛张着嘴奇怪地笑着,露出一口沾满烟渍的牙,尤其是那双眼,闪着令人心惊的光。我认的他,是那个经常来找妈妈的人。他……
那些残酷的尖叫,暴虐充斥了我的脑海。我害怕了,拼命挣动手脚却无法摆脱他的钳制。我大喊着妈妈,可猛然看见妈妈摔在墙角,长发遮住了半张脸,那一半脸上,尽是虚汗与痛楚,她艰难地移动着。
我惊恐地感觉到粗粝的手指沿着我的小腿慢慢上滑,像一条危险的蛇游走在皮肤上。我抑制不住地颤抖,摇着头,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哭腔。男人灼热的呼吸夹杂着浓烈的酒气喷在我脸上。我细瘦的手脚与他比起来就是不堪一击的小树枝,我的反抗就是一片灰尘,他只要挥一挥手就能拂去。
我失声大叫,他的手指已经滑到腿根,勾开底裤边往里钻。另一只手贴在腰侧,不断摩挲,滑腻的舌头在白皙的皮肤上游走,好似毛毛虫蠕动,留下黏黏的水渍,让人作呕。我的脚在他身下踢打挣动,无意间碰到一个火热的硬邦邦的铁块,我瞬间禁声停止了动作,他“嘿嘿嘿”笑了几声,拽着我的手直往下伸,我目龇欲裂,眼角滑落泪水。
就在这时,一蓬乱糟糟的头发从男人背后升起,我看见妈妈举着花瓶跪在他身后。脸上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决绝和狰狞。
我闭上了眼睛。入耳是无数瓷片碎裂的声音。温热的液体,溅满了我的上身,顺着皮肤滑下,却不是泪。带着浓烈的咸腥,让人绝望到冷漠。
“啊——”黑暗炸裂……
万籁俱寂,只余我微微急促的呼吸在冷寂的房间里回荡。
纯黑的天鹅绒窗帘紧密地严守屋内,拒绝一丝光线的入侵。室内唯一的光源便是床头柜上那一个夜光闹钟,绿光反射着金属外壳,寒渗渗的像狼的眼。我却尤其喜欢这些冷酷的东西。
才凌晨两点。
我一身冷汗,口干舌燥,再也睡不着了。顺手拿起床头柜上半杯淡红色的酒一饮而尽,微苦的味道让我冷静了些。眼睛渐渐适应了灰暗。呼出一口气,怔怔地坐在床上。
又是这个梦,我心中的魔。即使我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苍白瘦小,一文不名的拖油瓶。我现在是陈氏的少爷,有奢华的生活,锦衣玉食,动动手指就有大把人抢着巴结。不要说朝我丢石头,就算说句话也得恭恭敬敬。再也不用住在窄小的鸽子笼里,任人耻笑、轻薄。
但我还是无法摆脱那件事,那个心魔。男人恶臭的酒气烟味,粗暴的手指淫亵的动作,包括舌头粘腻的触感和狂放粗噶的笑声,都会在午夜梦回中,折磨着我。虽然他早已去地狱报道,通过妈妈和我的手。
一同逝去的,还有我那可怜的妈妈。她受尽屈辱什么也没有等到,便早早地结束了这一生。
“没想到你这个老娘们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儿子,哈哈哈——早点拿出来,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哈哈哈哈——”
“不要,求你,求你放过他吧,他还小啊,他什么也不知道……”
“滚开!老子现在就让他知道,哈哈哈……”
这么多年,妈妈的哀求和男人的羞辱竟然一点也没有变淡,时不时跳出来,掐我一把。腹部升起的寒气让我周身发冷,我跳下床,准备去客厅拿点饮料。
楼下昏暗的客厅里,坐着一个男人,盯着紧闭的窗帘抽烟,淡淡的烟雾使他的相貌有片刻的模糊。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来。一张与我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多了成熟和稳重,隐藏着深深的阴狠和毒辣。一张没有感情的脸,是精致的机器。一颗没有感情的心,是一个连对自己都冷酷的人。
这个救了我的男子,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