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在谷中。
    小喜支吾着说不出个具体。我并没有过多疑问，母亲每隔几年总会消失一段日子，也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去向，就连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的绿缬嬷嬷都不知。
    玄瑆将我送出魔界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数5个光亮的小口跳入的。小口是持续不断移动，需要找对小口界面的形状与图文才可以，随墨玉来到进的5只是巧合而已。
    原来……如果当时我执意跳入第5个小口，那么等待九缘的便是万劫不复。
    最近睡眠中总是梦到那座奇怪的山，断断续续，但每次总会有新的情景出现，一直一直延续下去，直到……
    他们一行人一路进去，黑暗曲折的洞穴，时不时会出现迷阵，或万顷碧绿，或冰天雪地，或黑暗夜暗无边，或妖娆四起。路的尽头横着向西奔流的河水，河道并不宽，水流却湍急无比。河那头便是尽头。狭小的一方，囚禁着一个人，应该说是个女人。似乎听到了我们的靠近，那女人缓缓抬起头……
    再次梦醒！这里便是梦的终结。每每至此，梦也就止息。
    为何会是个女人？如果是男人，我便可以理所当然将他归结为我父亲的角色。
    玄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过来，他需要愈伤。我除了跟着师父修习一些更加精进的仙术，便是每日听外界传来的消息，这两件事成了我每日的必修课。
    北海神君因犯淫律，被罚天雷十道，万年不得出北海。司火神君与容祖仙君之女成婚。白萱身怀六甲。还有便是西海二皇子白启亲往魔界要人。
    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说过，我本凉薄，一如白启坐在我面前，用一种痛斥的眼神告诉我他对我所给态度的不满。
    “玄瑆的事我无权过问，况于墨玉。”我略微扬起嘴角，说：“你们的事情我管不了，只看墨玉，你要斥责或是哀求的人都不是我。”
    “九缘，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孩子。”他似乎有些失望，“而不是沾染了缜密心思的女子。”
    “白启，我就是我，因为不在乎，所以看得开。”
    “哦？就不怕你的玄瑆听来难过？”神色诡异。
    “我的不在乎是指墨玉与你。”我呷了口茶，缓缓道：“之于玄瑆，我想经过了这么多，他这个活了几万岁的神，态度已经明确到无需质疑了吧。”
    玄瑆，我信任你，因为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信任你，因为我知道，你有一个男人该有的负责人的勇气与宽大的气量。九缘之幸，遇你玄瑆。
    “白启，若要墨玉，须得你自己努力，争取她爱你的机会。”
    啪——啪——
    从门外缓步走入的那人……是含笑的眼睛，温柔线条的脸庞。
    “……你怎么来了？”我大惊，细细回想刚才有没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怎的，刚才还信誓旦旦说在乎的人似乎对我的到来不满意？”唇齿间满是调笑，张手便将我置于怀中，随之将头低下来，我欲躲，他又抬起头，重重吸了两下鼻子，尽是戏弄道：“真香！”
    我挣脱出来。暗自压下不争气爬上脸的红晕。
    “不好好修养，乱走什么！”用气急败坏掩盖羞涩。
    玄瑆只是莞尔，却转过头去对白启道：“你随时可以带她走。”那个“她”，指墨玉。
    啪——
    幻化而来的墨玉。
    美丽而高傲的墨玉。
    “玄瑆，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饱含情意的眼核，淌不尽蜜意柔情，万骨风姿。而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气恼。
    我欲抚上玄瑆被打的红肿的脸庞，不料被墨玉结结实实推开，“你又凭什么！”
    或许她是疯了，好吧，我九缘向来不与疯子一般见识。识趣地退到一边，再不想卷入这场令人厌倦的纷争。
    谁知，墨玉倏然将矛头指向我，“你懂得爱吗，你知道爱一个人意味着什么，我爱玄瑆，我愿意为他去死，为他魂飞魄散，你呢？你只会让他用无尽的温柔体贴着，保护着，你对他做过什么！他渡情劫的时候，他受伤的时候，九缘，陪在他身边的是我，是我墨玉！我愿意将他的痛苦吸入我的体内，我愿意和他一同忍受，而你，只会安然的躲在后面，只会抱怨！”如果可以，如果玄瑆不在，墨玉会来掐死我，一定会的。她对我的恨已入骨蚀心。
    玄瑆并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凝重着一张脸，像是沉思。他的身体站得笔直，很僵硬。墨玉的话仿如魔咒，在我耳边盘旋，我知道，玄瑆也一直听着。
    我过去抱住玄瑆，那样重，心里满满的都是害怕。我怕我一松手，玄瑆便会消失。我怕我一不小心，玄瑆便会随着墨玉的足迹离去。我怕我表达得不够，玄瑆便不会再爱我。我怕一切一切突如其来的东西，然后，萌生出新的巨变。
    “楚玄。”
    他说，九缘，我固执的将你看成一个孩童。
    他说，我不愿你学到很多东西，成熟的心，彻骨的爱。
    他说，我却忘记你是要长大的。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所谓的情劫，本就是我的。他已是上神，无需渡劫，只是暗自将我的劫难引到了他的身上。篡改了天命的后果就是劫难随之加大，在墨玉消失的最后一年，玄瑆很久都没有出现的那段日子。而我却因为没有他的陪伴抱怨过！
    “呵，好一番感人肺腑的爱恨情仇。”白启在笑，却是满腹痛楚。
    墨玉似乎方看见他，咆哮姿态演变成深恶痛绝。“我不爱你，何况孩子已经不在，你休要对我苦苦纠缠！”
    “你这是何苦……”
    “我爱的是玄瑆！”
    “那么他呢，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你一眼。”白启瞟了一眼抱我在一旁玄瑆，唇角泛起苦楚，“墨玉，你真傻。”
    两行清泪从那美丽如蝶翼的睫毛下淌下来，唇边仍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痴痴望着玄瑆。“我愿意。”
    这样的墨玉我从没见过。如此若即若离，仙袂飘摇，广袖翩跹，美丽不可方物。愿意放下所有尊严与傲气的她，卑微地爱着一个男人。
    我下意识环紧玄瑆，倔强地将他占为己有。
    “恕我无能，墨玉。楚玄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不愿意给你。”
    “玄瑆……”她不理我，只一味望着玄瑆。
    玄瑆放开我，走到墨玉面前，沉稳的步伐。“九缘送给我一个承诺，我便还她一个承诺，墨玉，今后不要再回魔界。”手中的暗珠递过去，“千年紫凤的内丹，可增千年功力。”
    泪眼婆娑的女子终不再多话，接过内丹，飞速吞下去。
    “我不在乎生死，九缘，你必须死。”
    九缘，你必须死……你必须死……
    周围的一切都在前进。当我听到那句话时，墨玉已近在眼前，凌厉的双目泛着森冷和幽光。剑刺下来的速度迅雷不及，我还来不及疼痛，眼前的景物瞬息万变。那把剑跟随了墨玉八千年，吸收山水之灵，草木精魂，早已变成嗜血利器，堪称珍宝。
    看到玄瑆飞奔过来的身影，如此焦急。那张脸却模糊极了，我只得用力伸手抚上去，一遍一遍，熟悉轮廓。他一直叫着我，九缘，九缘。
    “九缘也喜欢楚玄的，从八月十五那年就喜欢上了。”
    “九缘也想和楚玄一起痛，也可以为楚玄魂飞魄散。”
    “九缘第一次喜欢别人，是不是做的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
    “九缘想做楚玄的娘子，你可愿意？”
    不知有没有机会了……
    被抱起的刹那，眼前闪过一道强烈的白光，玄瑆的面颊在白光里，比那白光更添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