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微妙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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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很不是时候地下了起来。
起初几滴雨点只是不经意似的落在地面上,在人们还庆幸是小雨的那一瞬间,化作瓢泼一样的水柱倾泻下来,砸在地面上哗哗作响。
羽真在暴雨里穿行,同学的手机不能借来和会长联络,公用话亭还在校外很远的地方,现在最快的办法就是赶回家去取块备用电池。好在她住的小阁楼就在两条街以外的公寓群里。
趁着大雨带来的迷蒙烟雾,羽真变幻成灰猫的形态,四只爪子交替着极速奔跑,路人根本看不清是一团什么东西在眼前闪过去,就被溅了一裤腿的积水。
羽真眯着眼睛,人群和建筑在她身侧倒退,她仰头看着前方的景物,像是穿梭在梦幻中的感觉。恍惚间又回到了战国年间,江边花开,她蜷在白公子的脚边,也是这样的高度看着世界。公子弹的那种琴,现在已经听不到了,羽真只还记得他吟过的诗,治国平天下的她听不懂,可是那句“静女其姝”她倒是真真切切地懂了。
以后我化了人形,一定要那种倾国倾城的容貌,在城隅对他轻轻一瞥。灰猫懒洋洋地想,让他也尝尝“寤寐思服”的滋味。
可为了早些化成人形,她闭关七年,再出来时,楚地上遍插秦国大旗。仔细打听,她的白公子早在破城之日以身殉国了。
就这样,一错过就是两千多年。直到遇上这一世的方辙南。
羽真抬爪子抹了抹被雨水打湿的脸,一股巨大的冲力将她推出几米远,她在落地的一瞬回到了人形,然而却召不出流云来——她身上压着一个黑发黑瞳的男子。
男子在看到羽真容貌的时候显然错愕了半秒,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站起身来。“抱歉。”
羽真也同样愣了半秒。这个男子的模样难以用语言形容,多一分则过于阳刚,少一分则过于阴柔,身体的比例也完全恰到好处,略显单薄,可是给人种很结实的感觉。
越过他的肩膀,能看到一辆纯白的suv停在路边。司机很惊慌地下车看有没有撞到人。雨太大了,他只看到一个人影,再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我没事。”羽真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对司机说,“雨天开车慢点。”
“啊。。。是,是。”司机从下车走过来的路上都想好了要怎么做。甚至都想好了怎么和他们的家属商谈赔款数额。然而这对年轻人丝毫没有要他赔偿的意思。小娃娃还是嫩,要是撞的是个中年人估么着就算没事也开口要了钱先。
省点是点。司机回到车上,一脚油门趁着他俩还没反应过来先溜之大吉。
“刚才谢谢你。”羽真说,“虽然不知道是敌是友,我感觉不到你身上的妖气,可你绝对不是人类。”
“我是鲛人。”男子淡淡地说,“也是你这次任务的队友,墨司。”
墨司,这名字好熟悉。嗯,叶茜茜说的那个转校生就是他。不过据她说,也是在快被车撞上的时候被这个墨司救下的。
想到这,羽真不由得觉得好笑:“我叫羽真,话说,你们鲛人都喜欢在马路上拦车救人咩?”
“额……”墨司无语地看着眼前这只猫妖,果然是猫,思维都是这么跳跃的。墨司低低地说:“我在来之前也没想过,猫在马路上狂奔都是不看车的。”
“额……”羽真看着他一副认真又纯良的表情,忽然涌起了想挠死他的冲动。“我那是在走神,走神你明白么!”
说到底她是干嘛来着?“啊,对了,手机拿出来。”羽真把墨司拉到街拐角背静的地方,“快帮忙拨下会长的电话。”
“怎么了?”
“别问了先拨过去再说。”羽真性急地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手机,后者轻轻咝了一声。手掌上密布的擦伤在她这一触之下剧烈地疼痛起来。刚才救羽真的时候为了不过于失礼,他是双手撑着地面摔倒的。
羽真三言两语向会长报告了惜绯的事情,会长那边一直保持沉默,直到通话的最末,说,“我知道了。你们行动要小心。”
羽真挂了电话,一脸严肃地看着墨司:“手伸出来。”
“干嘛?”
“这两瓶是我自己做的药,你涂在手上,明天就好了。”羽真说着从校服兜里拿出两个精致的白瓷瓶子,“还有,救人的时候最好用可以不伤害自己的方式。我最见不得别人因为我受伤了。”
“嗯,谢谢。”墨司接过药瓶,倒了一些在手心里,只觉得药水合着雨水缓缓渗入伤口中,也不觉得疼,反而很合乎鲛人的体温,冰凉凉的很舒服。“很好用的药。”墨司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以的话下次麻烦再帮我带两瓶吧。”
“我只有这些了。这药的材料不好找,做法也复杂。”羽真摊摊手,“我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来。你先去学校吧。”
墨司说了句再见便消失在大雨里。羽真抱着双肩,淋透了雨水的衣服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即便是在盛夏,风吹过的时候也是难以抵御的凉意。方辙南出去的时候带伞了没?她想,应该没关系的,即使不带伞,他家的司机也会第一时间把伞送到他手里的。倒是那个叫墨司的,虽说鲛人不怕水,可是体质却很单薄,尤其是伤愈得慢到让人纠结的程度。不晓得她的药有没有那么神效。
与此同时,墨司轻轻打开了羽真给他的白瓷瓶子,闻了闻里面的药水,然后轻笑摇头。瓶子里面装的是生肌水,一闻便知,只不过这么珍贵的药用来治疗擦伤,亏那只猫想得出来。墨司想,会里说以后要长期给他俩组队的任务,那么很有必要找时间教教她怎么辨认药品。
铂岸高中的大门很快就出现在雨雾的彼端,墨司凭空拽出个黑色背包,用手提着走了进去。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街角,方辙南远远地坐在黑色轿车的后排座上,隔着墨色玻璃,看了好久。手边一柄直杆雨伞摆在那里,而他却没有拿起来的意思。
“走吧。”最后他对司机说。
闭上眼睛却是那个浅棕色瞳仁的女孩,她湿淋淋的头发,她凝脂一般的面容,以及她含着淡淡担忧与关切的神情。只不过那是对着另外一个人,方辙南记住了那个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