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张跃进、孙建国和刘素心都起来了，活动着因为寒冷和蜷缩了一夜略微有些僵硬的身体，杨中华已经跟李成才借了炉子和锅在熬玉米面糊糊当早餐。几个人简单洗漱完毕，赵天骄才揉着惺忪的睡眼开门出来，跟大家问了声早。
    张跃进取笑着说：“怎么这么累？晚上太辛苦了？”
    赵天骄剜了他一眼，没理睬他，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说：“我们家老王哪去了？”
    杨中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老王？他不在屋里吗？”
    “没有啊。”
    “这就奇怪了，我天蒙蒙亮就起来了，已经活动了好一会儿，又煮了半天粥了，没看到老王出来呀。”
    “难道在那小伙儿那里？”赵天骄自言自语着去敲了李成才的门，可他也没看到王援朝，赵天骄有点慌了神。
    孙建国边往门口走着，边说：“会不会出去了？”他走到门口，隔着玻璃向外望去，大家也都走到窗边向外张望着，雪地上没有看到脚印。大雪一直没停过，不好说是根本没有脚印还是被盖住了。
    眼力比较好的杨中华大叫一声：“看那里！”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门外十几二十米处有一棵杨树，树下的雪地里依稀看的到有好像胳膊的东西伸出来。张跃进拉开插销，趟着到了小腿的雪率先冲了出去，赵天骄和孙建国紧跟着跑了出去，杨中华摇了摇头，也跟着出去了。
    张跃进蹲下身子，把雪拂到一边，树下果然是王援朝。赵天骄惨叫一声，晕了过去。孙建国连忙扶住她。刘素心也出来帮忙，把赵天骄抬回了室内。杨中华也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王援朝的呼吸，又摸了摸脖子上的脉搏，都完全没有了。看样子王援朝已经死去有一些时候了，身体已经冻得僵硬。王援朝的头躺在一块石头上，石头上染有血迹，杨中华让张跃进帮忙扶起尸体，后脑上有伤口，血液已经凝结。杨中华仔细看了看伤口，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杨中华招呼张跃进两个人一起把尸体抬回了室内。
    孙建国看他们回来了，紧张地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张跃进面目凝重：“后脑勺有伤。”
    他们把尸体放下后，张跃进问杨中华：“杨队，难道是因为老王摔倒的时候头撞到石头？”
    孙建国疑惑地问：“他跑到那里去干什么？”
    “会不会是迷糊了，去撒尿？”
    杨中华摇摇头：“不是意外，是他杀。”
    “他杀？！”几个人一同惊呼。
    “是，后脑的伤口跟那块石头的形状不是很吻合，应该是凶手估计制造的假象。”
    张跃进扭头看了看那个位置，盯着杨中华：“有什么线索吗？”
    杨中华苦笑了一下：“你们动作太快了，我想拦都没来得及，现场踩的乱七八糟，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赵天骄这时候被刘素心掐人中救醒过来，看到她老公的尸体，哭天抢地起来，大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张跃进大喝一声：“一定是他！那个小子！”
    李成才正把门帘撩开一点看着他们，张跃进朝他一指，喝道：“你出来！”
    李成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脸色发白，嘴唇直抖。
    张跃进揪着他的衣领子，双眼瞪的溜圆：“是不是你把他害死了？”
    李成才挣扎着叫道：“不是我！放开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我们都是一起的，只有你是外人！是不是你想谋财害命？”
    杨中华拦住他：“老张，别冲动，放开他，让他好好说。”
    张跃进推搡着放开了李成才。
    李成才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杨中华抬起手看了看表，早上八点多，他问李成才：“凌晨两点到四点你在干什么？”
    “两点到四点？睡觉啊。”
    “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没…没有。”
    杨中华弯下腰仔细翻看着尸体，“哦”，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几道目光被吸引过来，张跃进一边看着还一边用余光注视着李成才。杨中华俯身从尸体右手的指甲里取下些东西，举起来对着光仔细看了看，是一丝棉絮。
    “是棉花。”
    杨中华看了一圈，张跃进穿的毛料呢子大衣，自己穿的是皮夹克，剩下几位都是羽绒服，只有李成才的军大衣有棉花。
    张跃进冲着李成才大叫起来：“还说不是你！只有你身上有棉花！”
    李成才被他瞪的后退了半步。
    杨中华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警官证晃了一下：“我是警察，我想看看你的房间，可以吗？”
    “可…可以。”
    “你们都待在这里。”杨中华说完，一个人进了李成才的房间。过了几分钟，杨中华出来了，盯着李成才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暂时没有发现，我们还是打110吧。”
    张跃进疑惑地说：“你想找什么？”
    “我只能说除了这根棉絮，我没发现任何指向他的证据，没发现任何血迹，没有在雪地里走过的迹象，也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
    孙建国拿出手机，拨了110，过了几秒钟，骂道：“妈的，没信号。”
    杨中华也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直显示“寻找网络中”，他说：“我也没信号”。
    张跃进说：“我手机昨晚玩游戏玩没电了。”
    两位女士的手机同样没有信号。杨中华问李成才：“你这有固定电话吗？”
    “早就没有了，谁会给我一个人安电话呀？”
    其他人都盯着杨中华，把他当成了主心骨。张跃进狠狠地瞪着李成才，双手握着拳头，嘴里嘟囔着：“不管怎么说，我就是怀疑他。”
    李成才也有点激动起来：“我好心让你们进来，出了事就赖我，你们赶快走吧！”
    看着斗鸡似的两个人，杨中华只好和稀泥。“老张，冷静点！小伙子，的确是我们给你带来了麻烦，遇到这种事情我们都不好受。不过你也看到了，目前确实你是最可疑的。为了我们也为了你自己，在查清楚之前请你尽量待在自己的屋里。”
    李成才面对着警官，不服气也没办法，嘴里叨咕着“我真倒霉”，愤恨地回房间去了。
    杨中华对大家说：“先吃点东西吧，大家都要小心提防些，不能再出事了。”刘素心小声安慰着赵天骄，孙建国叹着气给大家都盛了些玉米面粥，也没忘了给李成才端去一碗。杨中华和张跃进把王援朝的尸体找了个干净的地面放好，可怜这位堂堂工商局长只能曝尸在冷风中。
    吃过了早饭，暖和了一些，杨中华在厂房里到处溜达着观察。赵天骄平静了一些，不停地啜泣着，理论上讲所有人都有嫌疑，大家都没了说话的兴致，暗自分析着到底谁这么残忍。
    杨中华方面似乎没什么进展，他一直紧锁着眉头。出了这种事，谁也没有心情，午饭和晚饭都是简单地对付了一下。其实杨中华找到了可能的第一案发现场，他在地上发现了很不起眼的一点儿血迹，可是这点发现并不能把凶手揪出来。从伤口上看，凶器是锤子之类的钝器，可是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可能的凶器。
    赵天骄脸色发红，刘素心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很烫手。没有体温计，但约莫着三十八九度总是有的。没有人身上有药，只好烧些开水给她喝下去。赵天骄说自己害怕，恳求刘素心陪她。看着她可怜的样子，刘素心答应下来，扶着她先回房休息了。孙建国在旮旯里捡了个破脸盆，装了些柴火给她们去取暖，晚上关着门窗，不敢烧煤。
    天黑了下来，杨中华嘱咐大家晚上一定要插上插销，不要独自出来走动。他又去跟李成才商量了一会儿，说服他同意被锁在房间里。张跃进贡献出了自己的密码锁，据他说这锁足够复杂，得右转几圈到某个数字，再左转几圈到另一个数字，再右转几圈到第三个数字，差一点都不行，不是靠试验各种组合能打开的。有了这个铁将军，张跃进的神情显得放松了一些。
    杨中华回到自己的房间，点起一根烟，在黑暗中思索着。陌生的李成才，张扬的张跃进，沉默寡言的孙建国，外加两位女士，到底会是谁呢。没什么头绪，杨中华摇了摇头，用了太多脑力，过了好半天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似乎有些响动，多年来的职业习惯让杨中华非常警觉，他忽然醒过来，坐起来仔细一听，外面确实有声音，他连忙从地上的草垫子上爬起来。他轻手轻脚地去开门，可是生了锈的插销有些不合作，他拔了好几下，弄出了不小的声响才把门打开。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站在房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下，西边似乎有个黑影在移动。杨中华连忙迅速而安静地追了上去，有着当侦查兵和当警察练就的身手，他并不担心凶手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威胁。
    可是，当他追出十几米之后，黑影完全消失了，他小心地慢慢移动着，身体肌肉紧绷着，准备随时出击。可正在这是，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