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严杀尽兮弃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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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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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称呼你‘北诀’还是‘前任东渊’呢,瑟维图索西亚·斯年·季铂伊?”为首的穿着暗红色劲装的人摘下面罩,甩了甩束成一股的银色长发。
“赫利希尔特朗·诺维丝莉亚小姐,失敬。”季斯年淡漠地说:“你我两家原本世代友好,如今不知道是什么方面得罪了世交,竟派出杀手前来堵截掌权,甚至还出动了‘火色’和小姐,请给出合理的解释。”
“真不愧是老爷子最看好的子嗣,”右手拨弄着头发,诺维丝莉亚低声笑着:“最强、最英俊、最冷静睿智、最行踪不定的季铂伊少爷,知识广袤如你,怎么会没发觉国家现在波涛暗涌的斗争呢?呵呵……瑟洛斯,全名为‘瑟夫威洛西斯帝王志国’,两个世纪之前震撼世界的‘血色革命’都没能改变其帝王制度,保留了封建专制制度和军国主义,王所拥有的权力虽然已经被削弱,但政治、经济、军事大权仍然大部分握在他手。”
“……所以?”季斯年依然显得波澜不惊。
“真是临危不惧啊,准帝王!”诺维丝莉亚伸出右手,隐隐跳动的红光映得一张白皙小脸无比邪魅:“哦,父亲说,你家老爷子还没告诉你呢……是不是经常会想,为什么你没有母亲?为什么父亲对这件事也闭口不提?为什么身为北诀的你可以不同于其他兄弟远离家族进修?为什么王一直没有立下准帝王?哈哈哈哈哈——呃。”
季斯年手中落雨的刃完全没入诺维丝莉亚的心脏,却不见丝毫鲜血;季斯年的右手微微一挑,顺势拔出刀刃时,紫色液体从心脏的伤口喷涌而出。
“呵。”季斯年撕下她的衣角,冷笑着擦拭落雨:“银发紫血,竟敢使用延长寿命、增幅灵力的禁术……你早该死了,聒噪女。”
“血色”队员静默地低着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结界中的卷卷望着失神的雪弥,苦笑着问:“要不要问我些什么?”
“啊,”雪弥眨了眨双眼,强迫自己不去看季斯年的背影:“不……没什么可问的。无论他是哪个家族不受宠的子嗣还是权倾天下的帝王,他都只是季斯年而已。”
“两人间全心全意的爱和信任真是美好啊。”卷卷重新闭上双眼:“呐。我们转移话题吧……雪弥是很好的人,卷卷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哦,所以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雪弥笑着摸了摸她软嫩白皙的小手:“卷卷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叫‘不悔’吗?”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本家以东方位尊,掌权名中也带有‘东’字,其他三位大人的名中则带有北、南、西字;而文家、武家、碧落的掌权名字是源于家族初建时,一位得道高僧在本家门前写下的,据说他写完之后就圆寂了,名字也就沿袭至今。我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就是唯一的典藏禁塔掌权。”
沉默了片刻,卷卷继续说:“我的本名是瑟维图索西亚·央,自家族建立之时就担当典藏禁塔的掌权。我是第一位族长上任的同时夭折的女童,咒术师为了避去不祥之意,动用禁术招魂,让我复活——代价是父母的死亡。当时的我非常痛恨这个家族,拼命逃出村落,遇到了一个小哥哥,他是孤儿,对我非常好,从不过问我的身世。当我十岁的时候,被家族的搜查队找到,小哥哥为了保护我,一起被抓回去。因为当时非常迷信,所以族长认为我的血统遭到玷污,以小哥哥所有的血和灵芝熬成所谓的‘净身之源’让我在其中浸泡整七天,然后请求咒术师封印我的灵魂,与家族同存共亡,不离不弃,不怨不悔。”
“……对不起。”雪弥很愧疚,自己触碰到她心中的伤痛。
“呵呵,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岁月了,如何深沉的仇恨和哀痛都已经变得浅淡了。”卷卷笑着抽去染血的发带,重新理了理发丝复又绑上:“与其活在过去的阴影中舔舐伤口,还不如打起精神,尽心守护家族——我觉得,能活着总是好的吧。”
“乘我拼命抵御外敌的空隙,你们的关系已经这么亲切了啊。”不知什么时候,季斯年飞身跃上半空,撤去结界的瞬间抱住他们两人:“对于生死的认识?”
“北决大人可别吃醋呀,”卷卷撒娇般搂着季斯年的脖颈,甜甜地说:“这可是大人钦定的伴侣,卷卷身为掌权,自然要彼此了解,亲近关爱嘛。”
“你总是这么会说话。”
看着融洽交谈的两人,雪弥心底却有些纠葛。他们的过去都充满哀伤、无奈何痛苦,但他们现在都很自在地活着,似乎把过去收纳在小小的闸盒里,以漫长岁月的沉淀和冲刷作为枷锁,将一切都永久留在心底,却又永久不会再去碰触。
——啊啊,相比较而言,冒着生命危险辛苦寻回记忆,却又沉浸在过往的伤痛中无法自拔的自己真是太逊了。多少有点不爽意呢,连这样的事都比不过别人。
“小年,”再次踩在厚实的土地上,前后不过四十多分钟,他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你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也会这样死去?”
雪弥所指的是一个倒在血腥中、被贯穿心脏的杀手。
“弥。”季斯年顾不得自己浑身狼狈的泥垢和血污:“我会保护你。”
“不。”雪弥反手抱住他,吻上他的唇,轻轻舔咬:“我只要你陪着我。”
“虽然这么说很不礼貌,但是你们必须先暂停,二位!”被晾在一边的卷卷挥手,白兔突然出现在她怀中:“北决大人,你难道没察觉周围异样的灵力气息吗?”
“不悔掌权,你难道没察觉我设有【影镜反射】吗?”季斯年对于雪弥主动示好,却被旁人打扰的事非常不满,万年不变的冷淡语调都染上一丝不悦的起伏。
卷卷闭上双眼,重新探测周围之后,哀叹着就地坐下:“你真是,强得有些没人性。”
雪弥苦笑着抚了抚季斯年的肩膀:“我已经习惯了。”
【影镜反射】是防御灵力技中最高等的技巧之一,不仅可以保护其范围内的一切,还可以像镜子般映出外部的攻击,并反弹回去,其威力与释放者的灵力成正比。若不能很好地控制,【影镜反射】会以吞噬释放者的灵力维持防御和反弹。一般来说,很少有灵力者使用这种灵力技,弱小的不能控制;而强大的则不需要花费灵力进行过多防御。
“现在怎么办呢,北诀大人?”卷卷轻抚白兔细柔的白绒:“直接用【瞬移】跑掉还是正面迎战?我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可以帮到你哦。”
“不需要。”季斯年淡淡地瞟向结界外的人影:“应该可以【秒杀】吧。”
看着雪弥惊愕的表情,季斯年温柔地笑了,搂着他亲昵地舔了舔耳垂:“别太紧张,弥。我不会弄得太血腥。”
凌晨三点十七分,季斯年搂着雪弥沉沉睡去。
虽然结束了,但雪弥却不能安然入眠。
他已经很明白季斯年接近变|态的强悍实力了,但看到他【秒杀】袭击人的时候,心里却还是狠狠地震颤很久。自己背对着那样剥夺生命的画面,转身的时候就只看见落在鲜红和污泥中大小不一、尚且跳动着血珠的肉块和破碎飘零的布料。
战争。胜王败寇,岂是“残酷”二字就能涵括?
抬头就可看见他熟睡的脸,放松的轮廓显得更柔和真实,茶色碎发下的睫毛轻微扇动。在一个多小时之前,这张清爽、稍显年幼的脸上是被岁月风干了的沧桑和诸多经历磨砺出的麻木、淡然、冷漠和行云流水——理所应当的,非我活则我亡。既然胜利了,该做什么就继续,因为自己尚且活着,还可以维持。这该是多么强悍的自我安慰能力,这需要多少以命搏命的决绝中才能历练出的心境?
雪弥紧了紧双臂,完全躲进他无知觉的怀中。
现在的自己仅仅算是个勉强能自保的人,并不能在杀戮中帮到他。但至少能让他觉得跟自己在一起是快乐的,而且……自己也越发依赖、喜欢他了。虽不知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季斯年对自己不明不白感情的保质期能到多久。
至少,现在是快乐的。直到某个星光被血光封杀的夜,无力躺倒在荒野上,成为千万失败者中的一员时,有些眷恋,有些幸福,即使只能在那亡灵哀吟着悔恨与不甘的地方化为冗长岁月中的灰,自己还是能带着些满足的笑意,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