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是我让她留下来陪我的。”云萱冷冷的说，紧紧握着云蝶冰凉的手。
    “你喜欢就好。”慕容烈的目光从云萱身上移开，扫向云蝶，如同窗外凛冽的寒风扫过凝固的冰雪。
    云萱惶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松开了云蝶的手，“云蝶，你还是回去吧，这几天，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我想，你也是。”
    云蝶的眼里刹那间被难以置信的惊诧填满。
    云萱的心在一瞬痛苦的酬金。云蝶从小就怕黑，小的时候，她的寝殿中蜡烛总是通宵点燃的，因为她害怕午夜梦醒后，双眼触到的黑暗。
    她真的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从小到大，她从未赶过她，将她一个人孤独的留在黑夜中。而此刻的她在慕容烈面前，在无数双敌人的眼皮底下，必须狠下心来。她就是众矢之的，越接近谁，反而会将对方害得更惨。
    “心里又不好受了？”云蝶离开后，慕容烈从身后环过云萱的腰，将望着云蝶背影消失的她揽在怀中，“本王说过，如果你喜欢，可以让她留下来。”
    “只因为我喜欢吗？”他狂野的气息撩拨着她的发丝，每一根都仿佛刹那间插满了无数根尖锐的小刺，纷扰着，索绕在脑海中，刺得她的意识生生作痛。“我不知道你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如果她此刻悄悄拔出他系在腰带上的匕首，他会不会抓起她的手，将那把匕首反插入她的体内？
    她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只能任由那把无形的匕首蹂躏自己的心，她不能轻举妄动，现在的她，已经输不起了。
    “只要你肯听，我以后只对你说真话。”慕容烈将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似乎是让她感触到他的心声。除了那晚在华灯燃起，喧嚣繁华的上京夜市上，他特意隐瞒的身份外，他真的没有骗过她，只是他的话，都是她是不屑相信的。更多的时候，那些话连他自己也会感到可笑，可恨。
    “如果我让你放了云蝶，以及所有在这里被你们当成宫女看待的姐妹呢？”云萱仰起脸看他。他半边脸孔陷在烛火外的阴影中，而另半边与窗外渗进的雪光磨合，美得近乎飘渺。
    “你能答应我吗？还有那些我父皇生前的妃嫔和所有的王妃宗妇，你能为了我放过她们吗？”她请求的目光深入他幽深的眸子里，深入其中最幽暗的一点。
    下巴被一只大手捏住，而那双她天真的以为可以探到半分希望的他的眼睛，已经化为窗外冰天雪地般的很冷。
    “你要的太多了。”他的声音冷到了她心里，肆意的啃噬着她的尊严，如同野兽在享受残嗜猎物时的快感。“本王的将士来一趟也是不易，有些东西比金银珠宝更能吸引他们。而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要选秦国的美色，自然非皇室莫属。”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被他抱得更紧，隔着白色的锦衣，他感受到从她每一根神经处源源不断传出的抵触，冷硬的心又无力抑制的软了下来。
    “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靠牺牲自己来保护。”冰冷的嘲弄转为叹息，气息拂过她的脸。
    脸埋在他的怀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出他低沉的声音，似乎在隐忍着某种强烈的情绪。
    也许是她听错了，被他这样紧的抱着，她仿佛又回到了的那个夜晚，在阴冷的柴房里，在冰冷乳霜的月光下，在透过破旧的窗口与四壁不断吹进的冷风中，他就是这样紧拥着她，用他滚烫的血液温暖着她，滋润着那个可以让她放弃公主的尊严与骄傲，在他的凌辱下依然支撑着她顽强生存下来的希望。
    “至少，本王答应你，不会伤你母后分毫。”耳畔又响起他的保证，信誓旦旦的口气，像是在安慰她。
    她的眼底终于泛出了泪光，一颗千创百孔的心因为他的一句话刹那间轰然炸裂。这是他真心的承诺吗？然而，是又如何？这不是母后需要的，母后与她都是一样，身在帝王之家，失了父皇，没有了皇朝的庇护，又怎么会依靠敌人的施舍？
    她的心事他看不到，他只会让她更痛。
    “本王累了，公主为本王弹奏一曲如何？”放开她，在虎皮椅上坐下，他幽深的眸光溢出一丝戏谑的笑意询问的语气，却不问她是否愿意，自顾命人取琴。
    “营中不乏歌姬舞姬，何况，在楚营的乐女还少吗？”云萱站在原地，看也不看那把琴。
    “大秦统治中原数百年之久，历来以文明礼教自居，本王想堂堂大秦公主也应该精通琴棋书画的，难道云萱公主连抚琴都不会么？”
    激将起到了作用，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几步走到书案前，坐下来，一曲《高山流水》从指尖流淌而出。
    烛火流过她如玉的脸庞，秋水般的双眸，虽然脸色依然略显苍白，却有着如皓月般皎洁平和的触感。他的目光也不自觉地变得愉悦，看来，她的手指已经完全康复，一点疼痛的伤痕也没留下。
    这时，有士兵走进来，在慕容烈面前跪下，“启禀大王，这是刚才细线火速送来的战报。”
    一声短促的紊乱乐音划破了原本从容的筝曲乐章，像是错误的指法挑动了不相干的弦，那一声响得尖锐而突兀，听上去有如金戈之音。
    慕容烈不动声色的拆开信封，几行跃入眼帘的墨迹让他的心情越发舒展，再看正在抚琴的云萱，低垂的眸光依然平静如水，却不似刚才那般清冷。
    “安逸尘节节败退，三日间连失三城。”仿佛是战报带来的意想不到的惊喜，让他不禁将其中内容轻读出声来。
    果然，流淌的琴音刹那间凝固，当他放下手中的战报，一抹纤细的身影已经闪到面前。
    “不可能。”她抓起那封战报，又后退数步，与他拉开一大段距离，迫不及待地将羊皮纸展开。
    然而，她忘记了西楚与大秦的文字并不相同，她能听懂楚人的话，却看不懂他们的文字，更不知道纸上的内容。
    慕容烈一笑，起身，一步步逼向她，“盛京已经被我军包围，就连他们的皇帝与公主也成了本王的阶下囚，安逸尘再战的意义何在西路军已经入一盘散沙，你说，安逸尘又拿什么抵挡我军的进攻？”